第2章 章節
冷的空氣讓二人都疲于開口,很久沒有一句交談。
途經一個露天籃球場,他實在覺得應該說點什麽,“喲,你看,流川經常練球的地方,以這個為原型畫的。”
仙道止住腳步,跨到場外的鐵網邊,一手扶着鐵網,靜靜的朝裏頭張望着。
并沒有什麽好看的,一個普普通通的籃球場,每個城市都随處可見,水泥地面上坑坑窪窪,三分線和邊界線都褪色的不象話,籃球架上孤零零的挂着沒有籃網的鐵環,大雨如注,球場上空無一人,場邊的兩排木椅上長出了青苔。
仙道一動不動的看着,他不知道仙道在看什麽,他本來想打破冷場,結果卻更加冷場。
“那……”仙道忽然開口了,“他來找我一對一,也是這裏?”
“哦,”他點點頭,有些摸不着頭腦,想了半天,才想起仙道指的是全國大賽之前流川去找他的那次,“嗯,是不是呢?或許是吧。”
仙道忽然扔掉雨傘,跳起來,他兩手抓住鐵網的交叉處,一腳踏上去,看樣子想要爬過去,鐵網随之劇烈的抖動起來。
“喂,你幹什麽?”
“翻進去。”仙道頭也不回。
他懷疑自己是否太老了,仙道的舉動讓他感到不可思議,他并不想在這裏浪費時間,“喂!我說,快下來!”
仙道看樣子是不願理會他,繼續往上爬着。
“并不是這裏,”他有些無奈,只好實話實說,“剛才只是開玩笑逗你,這不是流川打球的地方,你們也沒有在這裏一對一。”
仙道的動作停下來,他目光空洞的在那鐵網的頂端坐了一會兒,然後跳下來。地面的污水被濺起,甩了他一臉,他用胳膊去擦。
“其實沒什麽原型,随便畫的。”他有些愧疚。
“哦。”仙道恢複了自然,語氣裏聽不出波動。
繼續行走,終于他的傘被風吹斷了,兩人弓着腰躲到馬路左側蛋糕店的屋檐下。
店鋪櫥窗上張貼的優惠廣告已被徹底淋濕,原本紅色的顏料順着玻璃往下攤開,像是誰往上砸爛了一只番茄。
“嗳,漫畫家不幸的一天。”他有些無奈。
“你們漫畫家需要靈感,不是麽?”仙道低頭擺弄着被風吹折的雨傘,“臺風中的旅行也許能給你靈感,下次的畫作不妨就以臺風為主題吧?”
“臺風我以前畫過,”他望一眼仙道,“現在正在連載的漫畫是關于俠客的,發生在唐朝時期中國的長安,你可知道長安?那裏有黃土和兵馬俑,可完全沒臺風什麽事。”
“在畫中國的故事?”
他點點頭,中國兩個字陡然讓他心潮澎湃,在這場混沌的風雨中,他連一米外的行人都看不清楚,他的襯衣和牛仔褲貼在皮膚上,還有汗臭,他煩躁無比,可是渾身發抖的想到那個遙遠的國度中的遙遠時代,忽然将他解救了,他覺得在雨的這一端是他狼狽而立,另一端則是唐朝緩緩升起的明月和長安城中的犬吠,他瞬間靈感泉湧。他想到兩個武士正沿着一條塵土飛揚的路勒馬慢行,其中一個嘴裏嚼着一只狗腿,他清了清嗓子,像要把腦中的形象對仙道描述出來,讓他分享自己的靈感。
仙道把兩截折斷的傘架固定起來,撐開傘在傘面上拍擊兩下,“那籃球的故事呢?你不再畫了?”
“啊?”他反應過來,有種思緒被打斷的氣惱,“不畫了,”他不快的看着雨水,“早厭倦了,”又補充,“你知道,我老了,年輕時的作品常常讓我感到心浮氣躁。”
“哦,”仙道低低說。
沉默了稍頃,他又覺得自己有點可惡,朝着這種小鬼撒氣可不是什麽好習慣,他近乎讨好地說:“前面就是武藏野北高中。”
仙道沒有什麽反應。
他想起來,補充了一句:“湘北高中的原型。”
仙道眼睛動了動,望向他,指着路的盡頭:“一直走?”
恰逢學校放學,學生們從校門口湧出來,女生們低頭揉着被打濕的白色長筒襪,互相小聲抱怨着。仙道的出現讓她們紛紛朝這邊張望,有些故意繞彎路從仙道身邊經過。
“很受歡迎嘛。”他打趣仙道。
“哪裏,都是在看先生呢。”
仙道笑笑的回應他,但明顯心不在焉,兩手插在兜裏,神色有些緊張的注視着喧鬧的人群,似乎在尋找着什麽。等所有人都走光,只剩雨水沖刷漆成綠色的鐵欄杆,傳達室的老頭撐傘走過來,鎖上了門。仙道才若有所失的轉過身。
“制服不同。”
“制服?”他愣了一下,半天才反應過來,“那當然,漫畫中的湘北校服,是我自己設計的嘛。”
身後傳來幾個男生的笑聲:“喂,老頭,開門啦,還有人沒出去。”
五六個男生站在校門處,身上穿着橘黃色的籃球隊服,他們手腳并用,對着已經關上的鐵門又敲又踢,“死老頭開門啦!”其中一個抱怨着:“每天都關這麽早,不知道我們練球會比較晚啊?”
老頭端着飯盒,一邊吃着,一邊來開門。男生們朝他比出倒豎的拇指,趾高氣揚從打開的門中穿過。
他看着他們,雖然有所準備,那陌生的隊服還是讓他心裏有些不痛快,他撇撇嘴,還是紅色的地道,幹嗎要用這種顏色呢?
“呦,很高啊,”一個紮着小辮的球員走過來,打量着仙道,“也打籃球?”
仙道點點頭。
“哪個學校的?”
“陵南。”
小辮摸着腦袋,“陵南?這是什麽鳥學校?”但他也不是很在意,“什麽時候比一場啊?”
仙道微笑着答應。
小辮咧開大嘴也笑了,臉上很多青春痘,“記住哦,我是11號,”他指着球服上的數字,又用手指在空氣中劃出兩豎,“不是10號,也不是12號,完完全全的11號!”
他的隊友已經走出很遠,朝他喊着:“高倉,還走不走啊?!”
“走!”他回應着,一面朝仙道揮揮手,跑入雨中。
遠處傳來他們讨論去哪家料理店吃晚飯的讨論。
仙道望着雨幕,“11號。”
“唔,11號,”他點頭表示同意,聳聳肩,“可沒流川好看,是吧?”
臺風的緣故,從武藏野到鐮倉的電車上沒什麽人,空出大片座位。
仙道筆直而坐,窗外水印一樣的風景飛速從他的右耳滑至左耳,再遠遠的朝後滑去。
“湘北第一次去陵南打練習賽,”他朝仙道比劃着,“就坐這趟車。”
仙道認真聽着。
他其實想說的只是剛才那句話,可仙道等待的表情讓他覺得應該多說一點,他回憶着漫畫的情節,時過境遷,很多細節他無法再記起,他随手指着一張座位,“櫻木就坐在這兒。”
仙道露出一個不相信的表情。
他也覺得有點遜,但還是硬着頭皮指向另一張座位,“宮城坐在那兒,三井坐在前面的一張,赤木和暮木坐在對面。”
車廂內安靜的空氣讓他精神高度集中,思路也開始清晰,編的也順口了,“那是上午十點,是的,一分不差,正好十點,彩子正給每個隊員分發寶礦力,彩子就站在那裏,”他指着中間過道的一處,“她穿着一件白色的純棉體恤,被洗過很多次,薄得能看見裏頭內衣的輪廓,有些怪大叔朝她打量着。”
他笑起來,仙道也笑了。
“她發水發到櫻木時,櫻木提出要求,他一個人要兩罐,他說,他是天才,你能想象他的口吻吧?他就那麽說着,打敗陵南要靠他的力量,打敗仙道也要靠他的力量,他一人出力最多,要求兩罐飲料是理所當然。”
仙道依然笑着。
他繼續着臨場發揮,“三井當然要挖苦他啦,宮城也哈哈大笑起來,可是櫻木就是抓住兩瓶寶礦力不放,那是最後的兩瓶,另一瓶本來是流川的。”
“流川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到櫻木面前,踢了他一腳,像這樣,”他站起來,伸出腿對着空氣踢了兩下,“然後從櫻木手中奪回寶礦力,他說。”
他忽然停下來,打量着仙道,後者不知何時已經收起笑容,明顯是有些緊張的聽着。
他小聲笑起來,“他說的什麽,我忘了。”
仙道怔了怔,“哦”。
他忍住大笑的沖動,又說,“又想起來了。”
仙道立馬盯住他。
“他說,白癡。”
仙道張張嘴,似乎有點沒回過神。
“又說,仙道,是我的。”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忽然也有點肅穆了,望向仙道,後者一只手撐着椅背,眼睛中流光溢彩的光芒吓了他一跳。
“他說完那些話,走回座位坐下,”他心血來潮,忽然叫道:“他就坐在你那個位置!”
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