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4章

南陽侯的勢力主要是在前朝, 皇宮被江斂完完全全把控着,他想在後宮不動聲色的殺個人,還是在貴妃宴這樣的盛宴之下, 憑南陽侯還做不到這一點。

就算有周貴妃,周貴妃是宮妃,與侍衛之類接觸極少,若是她動的手, 那日摁顏懷隐進池子裏的,只能是太監或者宮女。

能進皇宮的護衛,還不被江斂把控着的,只有禁軍了。

能指揮了禁軍的,除了孟易,只有孟靜懸。

孟易本人, 顏懷隐昔年與他周旋過——脾性莽撞,頑固不化,控制欲極強, 卻也守舊。

這樣性格中帶着守舊的人, 不會跟着南陽侯冒險殺一個西北來的棋子。

若是那日赴貴妃宴的是趙環, 孟易指不定還能試試。

孟靜懸曾派人想殺了他, 又在安和酒樓中将那麽一個把柄送到他手中,顏懷隐不用,都覺得對不起孟小公子的良苦用心。

見連輕眼睛睜大, 顏懷隐将桌上被風吹皺的紙撫平,笑道:“反正孟靜懸又不喜歡江斂, 他撒這個謊, 我也就幫他宣揚一下。”

連輕一時竟理解不了他說什麽:“主子, 就是因為孟靜懸對江斂情根深種, 才被孟易綁在府中的啊。”

“屬下聽聞,”說到這,連輕覺得牙都是酸的,“孟靜懸剛認識江斂時,每次見他,都給他帶一束花。”

這是把太監當姑娘去追了,連輕不能理解。

顏懷隐只是道:“這不算喜歡,江斂除了一張臉之外,能被人貪圖的東西太多了。”

想必江斂也心知肚明,所以對孟府的情況置之不理。

顏懷隐也不知道孟靜懸為何非要說喜歡江斂,不過他既然說了,若是他與南陽侯府有勾結,未嘗不能成為顏懷隐撬動南陽侯府的一把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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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道:“你去孟府守着,給孟靜懸兩天時間,他出來後,你看看他先去找誰,就知道了。”

兩日後,孟靜懸從孟府中逃了出來。

他這次逃跑極為隐秘,要不是連輕一直蹲在孟府外,也蹲不到孟小公子的離開。

知道孟靜懸的去處後,連輕第一時間将他的動靜告訴了顏懷隐。

顏懷隐聽後起身,道:“走吧,我們去看看戲。”

飛燕大街裏平日裏安靜,這兩日卻是常常有着熱鬧,不時有百姓從街口望過去,伸着腦袋去看被赤軍圍起來的南陽侯府。

飛燕大街外的一處沿街酒肆裏,顏懷隐尋了一個空位置坐了下來。

他坐下去沒一會兒,南陽侯府的府門被打開,從裏面走出來了一高一矮兩個人。

兩人出了飛燕大街,高的那人一掃,就看到了坐在角落酒肆中的顏懷隐。

他太顯眼了,即便是安安靜靜坐在鬧市裏,可就是能讓人第一眼瞧到他,像是把藏在鞘裏的劍。

高的那人對矮的那人低頭說了些什麽,兩人一道往這邊走來,待走近,高的那人喊了句:“先生好。”

顏懷隐聽到後掀了掀眼皮,就看到齊瓒和劉卿雲站在了他面前。

他起身,唇角一勾:“殿下好,劉相好。”

三人互相見完禮,齊瓒和劉卿雲今日沒什麽大事,幹脆就直接坐到了顏懷隐對面。

朝華城中的人難見太子聖顏,可卻對劉卿雲這位老宰相再熟悉不過,酒肆老板一看劉卿雲落座,連忙捧過來了兩壇子好酒。

百姓人人都喜歡劉卿雲,酒肆老板也喜歡,他不會說話,就一股腦額外地給顏懷隐這個桌子送了好些自家做的青梅幹。

顏懷隐笑道:“這下可沾了劉相的福了。”

劉卿雲樂呵呵的:“哪裏哪裏。”

他從懷裏掏出個帕子,捏了幾個青梅幹包了起來,開始碎碎念:“這青梅幹本官本不想要,可我兒子實在喜歡吃,我給他包些,待會兒走的時候,多放在桌子上點碎銀子吧......”

他念叨到一半,突然擡頭,慈眉善目地看向顏懷隐:“顏大人要不要去本相府上坐坐?”

顏懷隐挽起袖子給他倒了一杯酒,笑道:“下官就不去叨擾劉相了。”

齊瓒坐在旁邊,看着顏懷隐笑着與劉卿雲說話,心中愈發不是滋味。

他想到南陽侯剛剛與他說的話。

他接手了安順大街的案子,好不容易能進南陽侯府見南陽侯一面,南陽侯拉着他的袖子道:“殿下,安順大街為顏懷隐所燒,他燒了安順大街,才會導致陛下懷疑臣,南陽侯府才會到這一地步吶!”

“殿下,您的兄弟們都看着呢,若是南陽侯沒了,那個位置誰替你去争啊,”南陽侯聲淚俱下,“顏懷隐挑撥您和南陽侯府,其心當誅啊殿下!”

齊瓒去看顏懷隐,他正與劉卿雲說笑,一派溫溫和和的樣子。

他好像真的有那種本事,昔日齊瓒給他聊天便是極為開心,此時一看劉卿雲,也是合不攏嘴的樣子。

顏懷隐察覺到了齊瓒的異常,不過卻沒有理。

他今日來遇見兩人純屬意外,也沒這個心思在這裏哄孩子。

一邊與劉卿雲周旋着,顏懷隐一邊注意着飛燕大街的入口。

就在這時,旁邊發生了一陣騷動。

沿街酒肆下的三人擡頭看過去,就看到不遠處一個錦衣衛拽着一個男人,将他從一個胭脂鋪子扯到了大街上,男人一個不穩跌倒在街上,錦衣衛随即将他摁在了地上。

男人一身粗布衣裳,臉朝地被摁在地上,特別是摁着他的錦衣衛高大強壯,顯得他看上去極為可憐。

胭脂鋪的老板匆匆跟了出來,站在遠處一臉的為難。

錦衣衛在此,街上的衆人不敢上前圍觀,但大家又實在想看熱鬧,便離得極遠圍了一個疏疏落落的圈,顏懷隐三人坐在酒肆處,剛好能從縫隙裏看清他們的動作。

錦衣衛是江斂的手下,齊瓒将這一切看到了眼裏,忍不住冷哼道:“跟着江斂這個太監,錦衣衛也就會做些欺辱百姓的事了。”

聽到他這麽說,劉卿雲微微嘆了一口氣:“殿下慎言。”

朝華城中處處都是江斂的眼線,齊瓒這句話傳到江斂耳中,那閻王一個不爽,不知會幹出什麽事來。

齊瓒被劉卿雲這麽一勸誡,乖乖地閉了嘴,可一雙眼睜的很大,整個人憤憤地往那一坐,像只生氣的大狗。

顏懷隐心中嘆了一口氣。

齊瓒生着氣,就見自己面前多了一盞酒,送酒的手腕白皙清瘦,手腕的主人對着他身後道:“老板,勞煩您來一下。”

酒肆老板連忙收了看好戲的腦袋,小跑了過來:“公子有什麽事吩咐就是了。”

他不認識顏懷隐和齊瓒,不過劉卿雲是大官,能和他一道喝酒的,酒肆老板琢磨着也是些大官。

顏懷隐笑着問道:“老板,這錦衣衛摁着的人,您認識嗎?”

劉卿雲聽見顏懷隐這麽問,擡頭看向老板,齊瓒也跟着看了過去。

酒肆老板愣了一下,看了劉卿雲一眼後彎了腰,壓低聲音道:“認識的,這是來收稅的。”

“收稅?”齊瓒驚訝道,“今日不是收稅的日子,他也不是收稅的人啊。”

大齊一年收兩次稅,每次稅收由戶部派人,需帶金牌穿官服,老百姓看到這樣裝扮的人,才會将錢交給他。

特別是朝華城為帝都,稅收更是嚴苛,一點馬虎不得。

齊瓒太過驚訝,猛地提高了聲音,他話音未落,放在桌子上的手就被敲了一下。

顏懷隐拿着筷子敲了他手一下:“安靜。”

齊瓒哦了一聲,這才不說話了,酒肆老板這才敢繼續說:“這不是交給朝他的,是交給......”

老板指了指身後的飛燕大街。

飛燕大街只有一戶人家——南陽侯府。

顏懷隐也學着酒肆老板低聲問道:“老板,那這稅,到底是怎麽個收法?”

老板聽到這個就嘆氣:“公子不知,這飛燕大街所在的城西,除了一年兩次的跟朝廷交稅,每十日還要給府上交一次稅。”

酒肆老板不敢明說,府上指的就是南陽侯府了。

“這稅還不單單一種,”老板将毛巾往肩上一甩,掰着指頭開始數,“像我們這種酒肆,除了十日營收的錢要交稅,出攤要交占地稅,晌午天熱支起棚子的話,要交遮陽稅,便是吆喝招呼客人,都要交吆喝稅......”

飛燕大街外安靜,便是因為越靠近南陽侯府收的稅越重,即便飛燕大街外是個好地界,也沒生意人敢來這擺攤。

齊瓒聽的目瞪口呆。他第一次聽說還要收遮陽稅,吆喝稅的,那以後是不是要收吸氣稅吐氣稅?

良久,他才結結巴巴道:“就沒人...沒人去告官府嗎?”

“小少爺喲,”老板眉毛都墜了下來,“那官府裏坐着的老爺青天們,哪個不姓陳啊?”

他道:“就算告了官府,府上都是雇着些地痞流氓來收稅,既沒簽字也沒畫押,哪裏能查到府上去呢?”

大齊凡是雇傭勞力,雇傭方與被雇傭方需簽訂一個字據,雙方再畫押,這樣以後雇主與勞力發生争執鬧上衙門,有了字據上規定好的條例,便好處理了許多。

南陽侯府憑自身權勢雇些地痞無賴為他們收這千奇百怪的稅,卻不與他們立字據,哪怕鬧上了官府,且不論官官相護,南陽侯府想賴賬不認,也容易的很。

再說百姓最好壓榨,如今只是城西被南陽侯府把控着,城西待不下去,那邊去城南城東,躲還不行嗎?

可就憑常年住在城西的這些人家,都給南陽侯府繳稅的了。

這稅不知何時開始收的,剛開始收這稅時,被征稅的百姓交稅交了一年半載,才知道這稅是交到了南陽侯府裏。

這幾日南陽侯府遭難,來不及再收這稅了,飛燕大街前才算熱鬧了些。

被錦衣衛摁着的男人,想必是還想借南陽侯府的勢,于今日再收點稅充盈自己的腰包。

卻沒想到遇到了江斂的錦衣衛。

酒肆老板的嘆息抱怨聲中,顏懷隐去看齊瓒,問道:“現在還覺得他可憐了嗎?”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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