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67章
劉卿雲這次來, 正如他往常那般。
堂堂宰相,身後沒有成群結隊的侍從,只帶着一個娃娃臉的小厮, 樂呵呵地敲開了顏懷隐的府門。
“柳大人和公主成親那日見了你一面,得知你有喬遷之喜,當日匆匆一見,并未來得細聊, ”劉卿雲笑眯眯地在大堂上上座,将身後小厮手中捧着的東西親手遞給了顏懷隐,“這次路過,特意來祝賀。”
顏懷隐接過了他手中的禮盒,也笑道:“這事怪下官,下官在帝都舉目無親, 想着此次喬遷一切從簡,因而并未設宴。”
“本想請大人惠臨鄙府小酌一杯,聊表對大人敦敦教誨的感謝, 未料帝都局勢多變, 我府上最近更是遇到了些麻煩事, 恐此時邀請, 怠慢了大人,”顏懷隐伸手給劉卿雲倒茶,“萬望大人諒解。”
“你府上是遇到什麽麻煩事了?”劉卿雲捧着茶杯抿了一口, 轉頭看着顏懷隐,慈眉善目地問道, “你我二人之間還客氣什麽, 不如給老夫說說, 我一把老骨頭還能給你出出主意。”
“倒也沒什麽, 大人想聽,下官便說出來權當個樂呵,”顏懷隐微微彎了彎眼,“實則是我府中負責采買的小厮最近在尋死覓活,說是有人欺負他。”
顏懷隐身邊,顏岫青看了他一眼。
“我就問了問他是什麽事,”顏懷隐聲音緩緩,“他說是府上經常買米的那家鋪子老板坑了他的錢。”
“我這小厮平日裏性子愛占小便宜,但那家米鋪的老板是十裏八鄉有名的賢德老實之人,所以我一開始并未相信這小厮的話,而是自己派人查了查......”
顏懷隐有些無奈地笑了笑:“發現這老板确實坑了我小厮一吊錢。”
“一吊錢值一兩銀子,說起來也并非天大的錢。老板平日裏性子純和樂善好施,我這小厮脾氣不好,許是一時意氣與老板生了口角,老板才坑了他一吊錢小小報複一下。我如果随了小厮的願将老板做的事說出去,老板幾十年的名聲恐怕一朝盡毀,以後米鋪的生意再也做不下去了。”
“下官正在為這事苦惱,到底要不要将這事鬧大,”顏懷隐朝劉卿雲拱了拱手,聲音恭敬,“還請大人指點。”
劉卿雲并未思考多久,他将茶放到桌子上,語重心長道:“懷隐啊,這事若你是尋常百姓,或許可以講人情世故,将事情小事化了。”
“可你是太子少傅,說大了,便是帝師,”劉卿雲的語氣驀地重了,“帝王之家,最怕的便是朝中蛀蟲,蛀蟲雖小,多了亦有毀柱之力。這米鋪老板所做之事,到底是坑人錢財。不管他平日裏人有多好,可這次坑人錢財就是錯的,你身為太子少傅,斷不能容許此類行為橫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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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官受教,”顏懷隐微微颔首,聲音帶笑,“看來下至百姓,上至貴勳,有徇私枉法的不公之事,都要讓他得到懲罰。而以往所做的善事,也并非他逃避懲罰的免死金牌。”
劉卿雲扶須,笑道:“所言極是,這才是真正的為官之道。”
熱茶升起的袅袅熱氣中,顏懷隐一雙漆黑眸子含着笑意,望向劉卿雲:“謝大人,下官知道怎麽做了。”
拯救完差點誤入歧途的小輩,劉卿雲頓時一腔滿足,他扶着胡須悠閑地轉了轉頭,就看見了旁邊坐着的顏岫青。
整個大堂中,除了顏懷隐和劉卿雲,便只有她坐着了。
“好漂亮的姑娘!”老人眨了眨眼,轉頭問顏懷隐道:“這位是?”
顏懷隐笑道:“我妹妹。”
劉卿雲聽後又看了顏岫青兩眼,轉頭對顏懷隐感嘆道:“姑娘就是好,哪像我家小子。”
他道:“若不是夫人去得早,我也一定再要個閨女。”
劉卿雲夫人去世後,十幾年過去,劉卿雲并未再娶。
顏懷隐溫聲道:“大人伉俪情深,着實令人羨豔。”
劉卿雲擺擺手,似乎想到什麽,幽幽地嘆了一口氣,眼角的皺紋都垂下了些許,沒有再說什麽。
他又在這裏坐了會,拒絕了顏懷隐的留飯,就走了。
顏懷隐親自送劉卿雲到府門口,笑着與他道別。
劉卿雲朝他擺擺手,一派長輩的慈和,朗聲笑道:“就到這裏罷,莫再送了,他日若有空,老夫再來尋你喝酒。”
顏懷隐就站在府門後,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了街角。
顏岫青跟在他身後,等人走遠了,顏懷隐轉身回了院子,她還晃着腦袋跟在他身後。
顏懷隐轉身看她,就看見顏岫青一雙要笑沒了的眼睛。
顏懷隐微微嘆了一口氣:“什麽事?”
顏岫青上前,拽着他的袖子:“哥,我今早見江斂從你房裏出來了。”
顏懷隐本以為她要說去北疆之事,卻沒料到她說的是這個事,顏懷隐怔了一下,抿了抿唇,竟不知如何告訴顏岫青這事。
良久,他拍了拍顏岫青的腦袋:“也沒什麽事,商量一些事。”
顏岫青如今還小,有些事不該知道。
“哦,”顏岫青慢吞吞地哦了一聲,“哥哥,江斂可是朝華城中最大的奸臣,你竟然還有事要找他商量?”
顏懷隐伸手彈了一下她額頭,笑道:“你又有什麽壞主意了?”
顏岫青眼珠轉了轉,一雙與顏懷隐極為相像的眸子眨了眨:“我想單獨和江斂見見。”
于是江斂下午再一次踏進顏懷隐的府中時,沒有第一眼看到顏懷隐,反倒是撞上了顏岫青。
後院只有一雙小小的石桌,顏岫青帶着江斂坐了過去。
四下無人,顏岫青看着江斂,開門見山道:“你是不是喜歡我兄長?”
江斂撐着石桌的手頓了頓,擡眸看向她。
他在面對顏懷隐之外,很少給別人好臉色看,如今對面的人是顏懷隐的親妹妹,江斂盡量收斂了戾氣,可瞧上去眸色依舊有揮散不去的陰沉。
加上他殺人如麻的傳說,這足夠吓破一個十四五歲姑娘的膽子。可顏岫青只是彎了彎眼,輕飄飄道:“我今早看到你親我哥哥了。”
給陳英送飯的路上,空氣都冷冽的清晨裏,她路過顏懷隐屋子時,透過門縫,看見了高大的男人站在床頭,彎腰很輕很輕的親了親還陷在被褥之中的人。
在親到顏懷隐的那一瞬,江斂淩厲的眉目都柔和了些。
她說完這句話後,是良久的無聲,不知過了多久,江斂直了直身子,真正地去正視顏岫青,聲音篤定坦蕩:“對,我喜歡你哥哥。”
顏岫青聽到後,咧了咧嘴:“我不同意。”
“你別這麽看我,”她晃了晃腦袋,有些得意,“我哥最疼我了。”
顏岫青彎着眼:“再說我哥也沒這麽喜歡你,他給我說他和你在一起只是商量點事。”
江斂靜靜地聽着她說,等顏岫青說完了,他才道:“你不能決定你哥喜歡誰。”
“我是不能決定我哥哥喜歡誰,”顏岫青聽到他這話,語氣才沉了沉,正經了兩分,“可是我知道我哥是個男人,你也是個男人。”
“我兄長身子不好,你這麽大一個奸臣,” 顏岫青笑嘻嘻的,“把我哥騙完了跑了怎麽辦?”
江斂這才知道顏岫青在說什麽。
她在怕江斂将來欺負了她兄長。
十四五歲的小姑娘,縱然有城府,可玩起心計來,到底算計不了江斂。
可江斂聽到她這話,反倒是笑了。
他伸手從自己懷中掏出了一個東西,放到石桌上,推到了顏岫青一側。
顏岫青低頭一看,是一個腰牌——江斂的腰牌。
“這是我腰牌,”江斂的聲音在旁邊響起,“我以後若是欺負你哥哥,你盡可拿它來殺我。”
顏岫青沒有接腰牌,而是問道:“你自己還活着,我怎麽拿你的腰牌指揮你的人殺你?”
江斂解釋道:“錦衣衛只看信物不認人,我和腰牌同在時,他們聽腰牌的。”
“我也會将江北大營的虎符給你哥哥,”江斂擡了擡眼皮,“放心了麽?”
靜了片刻,顏岫青将江斂的腰牌攥到了掌心裏,她站起來笑道:“我自然相信嫂子!”
江斂:“......”
“我當然管不住哥哥的事,”顏岫青道,“嫂子也幫我說說情,讓哥哥放我去北疆吧。”
她彎腰,情真意切,催人淚下:“謝謝嫂子!”
等顏岫青跑遠了,江斂還沒緩過來嫂子這個稱呼,以至于他在屋中尋到顏懷隐,将人抱在懷裏了,才緩過來神。
顏懷隐被他抱得猝不及防,笑道:“我妹妹給你說什麽了,她年紀小性子又直,你多擔待些。”
江斂埋首在他頸窩中,嗅着他身上淡淡的香氣,嗯了一聲:“今天劉卿雲來了?”
“來了,”顏懷隐答道,“滴水不漏。”
一絲破綻都看不出來。
顏懷隐推了推江斂的腦袋:“別聞了,癢。”
他實在不能理解江斂喜歡纏在他身上的癖好。
江斂擡起頭來,突然低聲道:“你妹妹欺負我。”
顏懷隐:“......”
他這才放下手中的紙,去看江斂,配合道:“哇,那你好可憐哦。”
顏懷隐沒有帶面具,盡管眉目間都是裝出來的擔心,可目光盈盈,奪目的漂亮,江斂被他晃了晃神,輕輕咬住了顏懷隐伸過來的指骨。
“她說你沒那麽喜歡我,找我不過是商量事,”男人低聲下氣,可眼皮一掀,眸中更多的是被勾起的侵略意味,“阿顏,你和我怎麽商量的?”
“用這裏商量麽?”江斂指尖點了點顏懷隐修長的頸子,那裏被吮出來的印子仔細看還能看出來。
指尖順着瑩白的頸子下移,落到削薄脊背上,那裏的印子更深,像一朵朵紅梅撒在身上,江斂的聲音越來越低:“還是用這裏?”
顏懷隐攥住了他還想往下的手:“江斂!”
江斂被他罵了也不生氣,繼續控訴:“她還說你最疼她。”
顏懷隐被纏的無奈,看着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我也疼你好不好。”
江斂頓時擡眸向他看來。
顏懷隐溫聲問他:“你說說讓我怎麽疼你?”
江斂還沒有回答,唇上便印上了一點微涼的柔軟。
“這樣可以了麽?”顏懷隐親了他後,離江斂遠了些,眼睛微微彎了彎。
江斂喉頭動了動:“不夠。”
顏懷隐罵他:“得寸進尺。”
江斂嗯了聲,心甘情願地受着,覺得他罵人怎麽也動人的漂亮。
顏懷隐被他的厚臉皮纏的沒辦法,只能轉移話題:“晚上我去個地方,要和我一道去嗎?”
江斂捏着他指尖,問:“什麽地方?”
顏懷隐聲音淡淡:“劉卿雲的相府。”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