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69章
顏懷隐将侍女打暈, 在塌上安置好,轉身出了相府。
他沒有再停留,直接回了府上。
所有人都已經睡了, 只有他屋子中點着燈,顏懷隐推門進屋,果然看到江斂坐在床上。
他在樹枝上蹲了大半夜,摘了面具後凍得耳尖都是紅的, 暈開在素白的臉上格外顯眼。江斂拿了湯婆子給他暖,顏懷隐嫌癢,要躲,卻實在沒了力氣,只能任江斂為所欲為。
江斂環着他,像環着只疲憊的貓。
“要再不回來, ”江斂捏着他的臉,格外小心地拿湯婆子覆在他耳朵上,“我就要讓錦衣衛圍了相府了。”
若不是顏懷隐不讓他去, 他哪裏肯老老實實在這裏等他。
湯婆子将冷意趕走, 可又給薄紅洇上了一層更深的暖紅, 顏懷隐聽到他這話側目去看他, 眼尾處的潤紅勾得人心癢,像紅梅殘雪覆在眼角,被他暖成了含着香的水。
實在是活色生香。
“胡說。”顏懷隐将湯婆子從江斂手中接過來, 大致将在相府的事給他講了講。
“所以說劉卿雲的兒子早在八年前死了?”江斂輕聲道。
“嗯,”顏懷隐手指屈起, 冰涼指尖攏着湯婆子, “劉卿雲見了顧還山, 出面薦舉顧還山去北疆, 北疆局勢正亂,他是想往北疆安插一只眼。”
只有顧還山一門心思,還以為劉卿雲真是對後輩生了提攜之意。
“到底是一只眼,還是和北疆呼應的一把劍,”江斂伸手将顏懷隐手背攏在掌心裏,“只看劉卿雲和突厥勾結到哪種地步了。”
“勾結之事還沒定論,但劉卿雲決計不是表面那麽純善。他見了顧還山之後,又見了齊瓒,”顏懷隐笑了笑,“這是想将北疆和朝華城都捏在掌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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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陽侯府沒了,其他貴勳不成氣候,朝中唯有他一根肱骨,若想掌權,不出十年,就又是一個南陽侯府。
好一個左相。
“如果不出意外,拿捏了左相後,”掌心中暖意足了,顏懷隐将手從江斂掌心中抽了出來,長睫下的眸子堆了點笑意,“他就該對你動手了。”
“清臣對宦奸,”顏懷隐悠悠道,“九千歲,勝算不大啊。”
江斂聽到這話後,将湯婆子放到床頭邊的案幾上,手順着顏懷隐的耳尖一路往下去,卻是問道:“見到顧還山了?”
“嗯......”顏懷隐這麽答着,突然頓了頓。他想明白什麽似的,鼻尖動了動,問道,“噫,怎麽一股子醋味?”
“你知道顧還山對你的情意?”江斂聽見他的調笑,伸手扣開他的手指,兩人十指交纏,被他慢慢攥緊。
“他一見到我就臉紅,哪裏不知道,”顏懷隐被他纏的有些熱,歪着頭想躲一躲,“但情愛最虛假,我不太信這些。”
只有江斂是個意外罷了。
他一轉頭,脖頸就全露在了江斂眼前,他今日将發都束起來了,幹淨瑩白的頸子被燈光渡上了一層柔和的光,瞧着盈盈潤潤的,像汪玉。
江斂舌尖抵了抵齒,咬了上去:“嗯,我吃醋了。”
軟簾放下,顏懷隐手臂攀着江斂寬挺的背,刺激太盛又沒力氣,在他懷裏顫的厲害。
——
“青雲,你與我好好說說,”劉卿雲看了眼站在下面的丫鬟,溫聲問道,“昨夜挾持你的那人,約莫着能有多高,可以回想起來嗎?”
青雲站在那裏,垂着頭細細道:“回老爺,那人個子是高的,奴婢才到他肩膀處。他人清瘦,手指細長,卻也是男人的手,聲音聽着估計是個年輕的。”
管家站在旁邊,聽她這麽說,焦急道:“你...你這說的和剛才沒什麽區別嘛!”
“莫吓她??,”劉卿雲放下了手中的信,聲音溫和,“她一個姑娘家,那種情況,能回憶起這麽多,已然是了不起的了。”
他這麽說着,青雲在下面哽咽了一聲,雙眼霎時間蓄滿了淚。
她是公子的暖床丫鬟,公子十二年前離開朝華城時,沒有告訴任何人,那時老爺還只是一個抄書的小官,人微言輕,就這麽尋了幾年後,漸漸放棄。
公子在離開後的第四年回來了,匆匆進府給老爺磕了個頭便又走了,第二日就傳來了他死了的消息。
他死前青雲沒有動離開的心思,死後更是死了心,并非是情意深,只是沒去處。
老爺心善,待她很好。念在往日稀薄的情分上,只讓她守着公子的空房,平日裏打掃打掃罷了,哪裏會想到遇見昨晚的事。
如今被說出委屈,青雲更是忍不住,當場落下來淚。
“下去吧,”劉卿雲見她流淚,一聲嘆息,“從今往後你也別守在林兒屋中了,城外翠微山道觀的主持師太與我是舊相識,你若願意,過兩日上山,今後跟了她罷。”
他話說完,青雲頓了頓,頓時淚如雨下,連忙跪下磕頭,哽咽道:“回老爺,奴婢願意,願意的......”
“我願意不願意有什麽用?我自然是願意你守在門前,可還不是要看屋裏那個。”許志屋檐下縮着腦袋,擡頭去看坐在不遠處樹枝上的連輕,驚嘆道,“你不冷啊?”
他們來到這裏已經三天了,三天裏只要連輕一靠近房間,陳英就又哭又鬧,害怕極了他。
她身邊又離不了人,沒有辦法,三天來于是只有許志坐門口看着她。
連輕搓了搓鼻子,抱臂在樹上坐的端端正正,一瞬不瞬盯着陳英屋子緊閉的窗戶,聞言道:“先生去屋裏睡一覺吧,今晚有我這裏看着就行。”
許志裹緊了身上的襖,剛要拒絕,喉嚨一癢,就是一陣低低的咳嗽。
他一手不能提的文弱書生,猛的一來這沒人的郊外,從第二天就開始斷斷續續地燒了起來。
連輕聽見後低下頭來,看他這樣子皺了皺眉:“ 先生去吧,今夜大雪,方圓又無人,我不靠近,依舊能在這裏看好。先生去睡一覺,病早日好,以後才更有力氣。”
許志想了想也是,哎了一聲,從門檻上站了起來。他拍了拍身上落的雪,對連輕道:“那麻煩你今晚了。”
“不麻煩,”連輕聽見他這話,想了想,手伸進懷裏,從衣裳最裏面掏出來一個東西,從樹上扔給了許志,聲音揚了揚,“先生接好。”
那東西被他捂得溫熱,許志伸手接過來一看,才看清是個小酒壺,他一揚眉毛:“好小子,你還帶了酒。”
“給主子辦事時不喝酒,”連輕頂着滿頭的雪,笑道,“先生打開聞聞。”
許志拿凍僵的手擰出酒壺塞子,一股熱辣的姜味頓時撲面而來,漫天的雪裏聞的人心頭一暖。
是滿滿一酒壺的姜湯。
許志擡頭,就見連輕朝自己傻笑,頗為得意地道:“我嫂子熬的,我哥讓我帶上,現在就剩這麽點了,先生拿去喝,喝完保準出汗,汗一出,燒就退了。”
許志頓了頓,到底嘴饞,将酒壺往懷裏一揣,對連輕道:“謝了,你哥對你挺好。”
連輕摸摸頭,驕傲道:“我哥我嫂子疼我。”
城外兩人的話走不出多遠,就消弭在了能将空氣都凍凝的風雪裏,而城內,年關将至,正是一年之中最熱鬧的時候。
承德帝愛奢華,每年過年都要金貴熱鬧的,禮部從一個月前就開始為大年三十做準備。随着禮部的準備,厚雪一下,依稀有了點來年豐收的意思,宮中各妃嫔也開始給宮外娘家送節禮了。
一時間宮門口人來人往車馬簇簇,顏懷隐的府上竟也收到了兩份節禮。
一份是周貴妃的,顏懷隐是太子少傅,周貴妃是齊瓒生母,自然備了一份厚禮送來,顏懷隐客氣收下,而另一份,則是皇後的。
蕭如碧往年從不往宮外送年禮,今年竟然給宮外叫得上名字的官員每家送了一份,來給顏懷隐府上送禮的小太監是江洋。
等顏懷隐跪下謝完皇後賞賜後,小江公公連忙眉開眼笑地将他扶了起來:“節禮都在這了,奴才讓他們與府上的人清點入庫,只有這個,皇後娘娘說千萬讓奴才親自交到您手裏。”
顏懷隐接了他手中錦綢包起來的東西,放到桌子上,笑着問道:“怎麽來的是小江公公?”
“皇後娘娘宮中沒有掌事公公,”江洋眉眼羞澀,謙虛道,“許是奴才辦事穩妥,惹人器重罷。”
顏懷隐嗯了一聲,溫聲道:“我也是這麽覺得,小江公公年少有為,不可多得。”
江洋被一句年少有為誇的暈暈乎乎,挺着腰杆子翹着尾巴出了顏懷隐府門。
等他走了,顏懷隐才打開繡着素花的錦綢,錦綢裏面是一個黑色盒子,打開盒子,顏懷隐怔了怔。
黑色盒子裏靜靜躺着一個束發用的冠。
顏懷隐認得這個冠,這是他少時,顏晚晴準備在他加冠禮時送他的束發冠,錾刻的銀子,上面細細雕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麒麟——是顏晚晴一筆筆刻成的。
兜兜轉轉,本以為丢了的東西,又被蕭如碧送回到了他手上。
顏懷隐垂着眸看了許久,将它仔仔細細放進了櫃子裏。
他剛關上櫃子的門,就聽見院子裏一陣喧嚣,緊接着,連輕的聲音在門外響了起來:“主子,不好了!”
顏懷隐聽見他這話,立時開了門,就看到連輕跪在外面,身旁是一臉慘白的許志。
見到兩人這樣,顏懷隐臉色沒變,說出的話卻冷靜又溫和:“怎麽了?慢慢說。”
哪裏還用慢慢說,連輕吐出一口濁氣,紅着眼道:“主子,陳英不見了。”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