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76章

許志聽到他這話, 吓得手一抖,手中的信差點沒拿緊,掉到了地上。

他腦子都不會轉了, 結結巴巴地問道:“怎麽...怎麽會是,會是連輕呢?”

顏懷隐耐着性子跟他解釋:“當天陳英失蹤,你不在場,我和江斂到場時, 周圍并沒有腳印。連輕善輕功,能做到這點的,也只有他了。”

“可他不是跟了主子好多年了麽?”許志攥緊了手中的紙,“是誰都不可能......”

是連輕啊。

“他嫂子的親弟弟,是劉卿雲府上的管家。”江斂坐在旁邊,臉上沒什麽表情, 聽他這麽說後接了一句,“世上人心最易變,沒什麽不可能的。”

——

紙上說「沈梅」卯時一刻出城門, 許志和陳英沒有多少準備的時間, 東廠已經安排好, 将兩人的名字添在了剔糞人的名單裏, 他和連輕匆匆喬莊了一下,就出了府。

隆冬臘月裏,風刮在人臉上都是疼的, 剔糞人從北面的城門出去,許志和連輕排在隊伍末尾, 他站在連輕後面, 沒出一會兒, 臉上就沒了知覺, 随之而來的,是細刀子割臉般的疼。

他身子弱,連輕盡量擋在他身前,為他遮着風,他見許志忍不住地抖,回頭低聲道:“先生再堅持堅持。”

許志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哆哆嗦嗦地回了他一個嗯字。

他們為了僞裝的像,每個人肩上都挑了兩個糞桶,只不過糞桶裏放的是刀劍。

天還未亮,他們在隊伍末尾,從他們視角往前面望過去,前面排着的人望不到盡頭,消失于黑暗裏。每個人都佝偻着腰,裹着清一色的灰襖,別說看清面容,男女都分不清。

暗沉沉的天空恨不得壓到人脊背上來,遠處守門侍衛提着的燈籠發出的光微弱到能随時被吞噬,許志往前蹭了一步,聲音很輕地問連輕:“看不清人怎麽辦?”

他們不好有大動作,連輕只微微側過頭回他:“主子說會有人告訴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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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志就不再說話,專心等了起來。

他們沒有等多久,就到了卯時一刻。

朝華城北門開了。

隊伍開始緩慢地往前移動,靴子摩擦雪地的咯吱聲不絕于耳,一刻鐘後,許志和連輕看見了城門。

城門口守着發回來腰牌的侍衛,連輕一直低着頭,等到發給他時,他微微擡了擡頭,和守衛打了個對面。

守衛視線在他面上掠過,面色不變,将腰牌遞到他手裏時,低聲又快速地說了一句:“東邊。”

城外農田多用農家肥,剔糞人出了城門有兩個銷售點,守衛說東邊,就是說陳英去了東邊那個。

弄清了人在哪邊,接下來就好找了。

連輕如常地接過腰牌,慢慢地往東邊走去。許志跟在他後面,也匆匆接了腰牌,趕着去追他。

腰牌被他放進衣袖的兜裏,和衣袖裏的哨子撞出了一聲清脆的叮鈴聲。

出城門往東走五裏路,就到了農民收農家肥的地點,兩人到時,已經到處都是切切的私語聲了。

連輕對許志道:“你我分開找。”

許志應了一聲,小玉哨被他攥在了掌心裏久了,攥得溫熱,他手心裏出了但汗,更顯得玉哨在掌心中滑膩,許志險些握不住。

他和連輕一南一北分開走了,許志扛着糞桶從南頭往裏走,想方設法地去看每一個扛着糞桶的人的面容。

他看的仔細,速度就慢了些,那一頭連輕也是如此,兩人走到中間碰面時,他率先對連輕搖了搖頭。

他看的人裏面沒有姑娘。

連輕當機立斷:“那就再看一遍。”

已經有剔糞人陸陸續續地往回走了,時間耽誤不得,許志沒有異議,轉頭又去找了一遍。

這次他再來到最南邊的時候,頓在了那裏。

有淩亂的腳印從這個臨時的「集市裏」分了出去,一直沒入了旁邊的樹林。

那一看就是兩個人的腳印,許志伸出腳,照着其中一個人的腳印比了比,大出了許多。

是女人的腳印。

意識到這點,許志頓了一下,他沒有愣多長時間,轉眼就回過來了神,握了握手中的玉哨,他毫不猶豫地往連輕的方向奔去。

腳印太明顯,進了林子,連輕鶴羽軍的優勢就顯現了出來。他們将糞桶扔掉,刀別進腰間,連輕提着許志的衣領,用上輕功後,兩人簡直像是飛了起來。

許志被刮的捂緊了袖筒,扭曲着臉,得出了大冬天用輕功就是找罪受的無上道理。

直到猛地停在了一處。

他們眼前,腳印從這裏分開,一大一小竟是東西背道而馳。

來不及想這麽多,連輕咬了咬牙,将許志放了下來,留給了他一把刀:“我去追陳英,前面恐怕有陷阱,先生在這裏待着最安全,若我一個時辰內回不來,先生就拿着這把刀回城交給主子。”

他說完,不再等許志回答,腳尖一點,就不見了身影。

許志從深雪裏爬出來,抱着刀愣了會,才反應過來自己被連輕扔了,他對着連輕跑的方向氣急敗壞地喊道:“爹的,你小子等等我啊!”

現在喊也沒用了,許志扭頭看了一眼另一條道,抱着劍深一腳淺一腳地往連輕走的方向跟了過去。

他不知道走了多久,凍的頭都疼起來的時候,隐隐看見了連輕的身影。

他手中提着一個人,正要往回走,一轉身就看到了許志。

連輕頓時朝他擺了擺手:“先生...”

他接下來的話沒來得及說完。

許志看着他,從袖子裏掏出來了一個哨子,放在唇邊吹了一下。

尖銳的哨聲響起,雪白的林間頓時湧現出數十道身影。他們都穿着雪白的外袍,落地時衣擺和血色融為一體,只有露出來的眼睛是黑色,死死盯着連輕,沒有一絲情緒。

許志抱着刀,是那天風寒,他抱着連輕扔給他的姜湯的姿勢。他朝連輕笑了笑,眼中沒什麽情緒,恍然間和身邊的白衣人有些相像。

連輕從未在許志臉上看到過這種模樣。

許志聲音響起,寒風中冷然:“連輕,你當時放走陳英,惹了主子不快,他派我來清理門戶。”

風适時地刮起了厚厚雪,刮的陳英眯了眯眼,又往帽子裏縮了縮,手也縮進了袖筒裏。

她一縮手,手腕上綁着的鐵鏈就一陣作響,惹得前面牽着她的人扭頭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陳英冷笑一聲,也咬着唇狠狠地瞪了回去,兇狠的像只被綁住的小狼崽。

前面的人見吓不住她,就不再理她,只管趕着路往前走,動作間愈發粗魯了起來,扯的陳英手腕生疼,只能踉跄小跑着跟上他。

到了城門時,已經有人在那裏等着兩人,是個臉上帶着刀疤的男人,他接過拴着陳英的鐵鏈,問道:“就這個?”

語氣像是問畜生幾斤幾兩。

帶着陳英的男人應了一聲。

兩人迅速地完成了交接,刀疤男力氣比前面一個了許多,他已經打點好守門的士兵,直接拽着陳英出了城門。

出了城門後,陳英匆匆側身一看,在黑暗中勉強看出是南丘門。

陳英心下一冷。

幾個時辰前,她隐隐知道了是要将她扮作剔糞人從北門出去,如今竟然是和北面相對的南丘門。

她被那人困着,也知道顏懷隐在找她,此番被送出城,也是在城裏藏不了多久了。

從北門換成南丘門,看來是臨時出了變故。

她這麽想着,被刀疤男拖着走行了三裏地,到了一個邊長亭。

亭子那頭停了一輛馬車,刀疤男拖着陳英到了馬車邊,就要将她抱上馬車。

被抱上馬車就完了,陳英揮着手踢着腿要掙紮開來,嘴裏喑啞地嘶吼道:“滾,滾啊!”

刀疤男一句話不說,卻快速又準确地伸開手臂,用胳膊輕輕松松勒住她脖子,見人在他懷裏漲紅了臉,馬上将要暈死過去,他又堅持了片刻,才松開。

陳英差點被勒死,一時間喉嚨劇痛,渾身軟了下去,再沒力氣掙紮。

見她如此,刀疤臉這才重新抱着她要上馬車,就在他彎腰直起身後,愣在了原地。片刻後,他緩慢地轉身,等看清對面的人後,沒什麽表情的臉上終于有了點驚慌的神色。

他看到了一排穿着銀胄的将士,雪地中銀霜素裹。

為首的霍雲平與他對視上後朝他笑了笑,眸中冷靜到無情緒:“現在把她交給我,我準你自己選個死法。”

——

連輕抱着懷裏的人往後退了兩步。

人已經被他打暈,乖巧地卧在他懷裏,連輕抱得很緊,他看着許志,斬釘截鐵道:“你騙人。”

“你自己做過的事被拆穿,自然是慌張的,”許志面上憐憫,他心中總覺得不對勁,恐夜長夢多,不欲與他廢話,只擡了擡手,“殺了他。”

他話音落,身邊十幾個白衣殺手頓時朝他襲來。

連輕一只手抱着人,另一只手擡刀,擋住了第一個揮刀朝他砍來人的刀。

他一開始還能與人有來有往地過招,可根本沒有堅持多長時間,對面人太多了,連輕仰身躲了一刀,卻一個踉跄,直接跌在了地上。

他腿被人割了道見骨的口子,溫熱的血頓時湧了出來。

他抱着人将計就計地滾了出去,血撒了一地,連輕忍着腿上的痛才站起來,一擡眸,已經有一個白衣人朝他面門直刺而來。

連輕眼見着躲避不及,只能轉身用肩膀擋着這一擊,可下一瞬,一道風聲的撕裂聲從他嗚咽而過,身前的人就倒了下去。

穿破他喉嚨的箭從他後頸射入,箭尖精準地破喉嚨而出,将人一招斃命。

随着箭翎的顫抖,一時間密林瑟瑟作響,白衣人有所感悟地頭停下了動作。

許志後退了一步,心下頓時一涼,他放眼看過去,就看到了無數個穿着銀胄的身影。他們從四周湧出,霎時間将他們包圍了起來。

他身後有馬嚏聲響起,許志轉身,就怔在了那裏。

汗血寶馬上,顏懷隐正含笑着看他,他将發用玉冠高高束成了一個馬尾,利落地綁在腦後,和幾個時辰前披着發的懶散模樣全然不同,像個縱馬鬧市的少年将軍。

而他拉着滿了弦的弓上,正蓄勢待發地停着一支箭。

箭尖對着他命門。

作者有話說:

國慶快樂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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