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90章

劉卿雲站在牆上, 去望向朝華城城門的方向,他一動不動,看了許久都沒看到什麽, 最終收回了目光。

他身旁,禁軍統領康勝英卻不能像他一樣鎮定,他顫聲道:“大人,鶴羽軍打進城了。”

禁軍這支從前在南陽侯手底下, 如今聽命于劉卿雲的宮廷護衛隊,沒什麽歸屬感,更不要想着讓他們提攜玉龍為君死,碰到蝦兵蟹将還能會一會,但在顏懷隐親自訓練出來的鶴羽軍手下,連半個時辰都沒有撐住。

更何況還有江斂的錦衣衛和東廠。

“你傳令下去, ”劉卿雲顯然也知道這一點,他轉身往下面走去,對康勝英道, “以耳計數, 凡是能斬敵軍首級五人者, 賞黃金二兩, 大米百石,良田十畝。”

“若是負傷死了,除卻撫恤金, 以後家眷親屬,皆由朝廷養着, ”劉卿雲轉過身來, 臉色凝重的可怕, “你叫上前段時間征集的人, 和我一道上前去。”

康勝英聽着劉卿雲的話,心中暗驚。又是黃金又是良田的,這可都要從劉卿雲私庫裏出啊。

但他這麽想,顯然不能這麽說,康勝英肅穆道:“屬下領命。”

——

破城後,顏懷隐一路暢通無阻,朝華城人人都躲在家裏,空蕩蕩的大街上不見絲毫人影。

顏懷隐卻不敢掉以輕心,他又一次命鶴羽軍小心。

所幸鶴羽軍夠聽話,也都是謹慎的人,一路都走的異常謹慎。

走到一半的時候,最前方的霍雲平揚了揚手,停了下來。他們停止後,就聽到前方出現了一陣淩亂的腳步聲。

鶴羽軍凝神一看,就見周遭坊市小街裏兀地竄出了數道身影,他們身穿着禁軍的甲胄,拿着刀劍,就往最前面的鶴羽軍身上砍過來。

鶴羽軍自然是不會站在那裏乖乖任砍,幾乎是同時,他們就舉起了□□,就等顏懷隐一聲令下,這些人便必死無疑。

顏懷隐一看,卻是呵道:“放下□□,只生擒!”

雖不解顏懷隐話中的意思,但鶴羽軍對他的命令無條件的信任,為首一排的鶴羽軍立馬放下了手中能殺人的□□,赤手空拳地迎上了禁軍。

鶴羽軍旁邊,錦衣衛和東廠也都撲了上來。

不到片刻,沖過來的禁軍就被生擒完了。

而和禁軍對上,鶴羽軍才覺察出不同尋常,和守城門的禁軍不同的是,這一波的禁軍太沒有章法了。

根本不用拼命,鶴羽軍一碰上,沖上來的九成人就跪地求饒了起來。

霍雲平亦發現了這點,他上前捉住了一個禁軍,将他兜鍪拿下來,拽着他頭發讓人仰起頭來。

“他爹的!”霍雲平看清人臉後,忍不住罵了一句。

他手底下的根本不是什麽在編的禁軍,是個還沒長開的,一個十五四歲的孩子。

其他鶴羽軍效仿了他的法子,将這波禁軍的兜鍪盡數拿下——全是些孩子。

“是承德帝和劉卿雲征集的,城中十五歲以上的百姓。”柳尚青略一思忖,就明白了,他忍不住低聲道,“這招着實狠毒。”

若是剛剛顏懷隐不察,命鶴羽軍把他們當禁軍殺了的話,城中百姓的怨怼,定會從承德帝身上轉到顏懷隐身上。

殺不得,百姓殺不得。

顏懷隐目光也是微凝,他沒有再看那些孩子,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遠方的大道上。

筆直的大道盡頭,漸漸出現了腳步聲。

來的人似乎很多,無數人踏在大道上,震的顏懷隐這邊的地都微微顫着。

顏懷隐恍若不覺,他只看着洪流似的人潮前,邁步走來的老人。

劉卿雲走在最前面,穿着他那件繡着五文章的官服,白發須眉,恍若八年前走出朝華城那天一樣,好不神氣。

康勝英微微落後他一步,在看見被鶴羽軍生擒着的孩子們後,目光閃爍了一下。

劉卿雲同樣也看到了他們沒有死,他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來了目光。

他既然用了這些人,自然也想到了不會成功。

在雙方相隔十丈的時候,劉卿雲站定,他站在最前面,蒼聲對身後跟着的無數人大聲道:“諸位英雄好漢們,此時是你們大展身手的時候了,能殺一個人,朝廷便獎勵白銀一百兩,良田五畝!如今錢和糧食都珍貴,諸位,此時不殺何時殺!”

他話音落,跟在他身後的百姓們頓時躁動了起來,這些都是朝華城內所有的青壯年,穿上甲胄後烏壓壓一片,瞧上去倒也能壓的人心顫。

不少人望向顏懷隐的方向,像是在看白花花的銀子。

劉卿雲說的不怎麽慷慨激昂,但是話中卻有實實在在的好處,一百兩白銀足夠三口之家在朝華城好吃好住一年了,再加上五畝良田......

沒有人會對錢不心動。

顏懷隐靜靜聽着他的話,無數試探的眼神落在他身上,江斂與他并肩,站在他一側,一同和他受着。

面對劉卿雲的蠢蠢欲動,他們都沒有做出回應。

顏懷隐反而朝劉卿雲彎了彎眼。

劉卿雲看着猶如一潭死水的對面,眉心兀地跳了跳。

按理說顏懷隐手底下的牌已經都在這裏了,可劉卿雲心中還是閃過不安。

他這麽想着,就聽到了一聲叫喊。

“在這裏!”

那道聲音又高又亮,從旁邊的小巷子裏傳來,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劉卿雲朝發出聲音的巷子裏看過去。

可他來不及看清是誰,因為人太多了。

無數的人從四面八方的小巷子裏湧出來,他們不是青壯年,反而是柔弱的婦人、是幼小的孩童和年邁的老人。

是無數生活在朝華城裏的普通百姓。

他們是最尋常的一群人,可卻在此時如洶湧的,勢不可擋的潮水一般湧向了顏懷隐的身後。

“殿下!”

“太子殿下回來了!”

“殿下您還記得我嗎?”

——

不止是劉卿雲,顏懷隐也愣了愣。

江斂告訴他驚喜馬上就來,顏懷隐沒有想到是這樣的。

他去看這些人,在無數張面龐裏,與無數雙眼睛對視。

顏懷隐看見了李貴和他娘子,李貴脖子上還打着抹布,上面留着羊肉湯的香味。

他也看見了徐光年,他一身常服,身後站着個溫婉的姑娘,應當是他孫女,腰間墜了個青鸾的玉佩,那是顏懷隐當年讓徐光年代給的新婚賀禮。

他還看見各式各樣的人,他們普普通通,渾身上下瞧不見一點名貴的金光,可眸中卻含着獨一無二的光,那是他們認真勤懇地活在這個世上,由自己經由的歲月雕琢饋贈的光。

顏懷隐曾為他們努力過,在權力的争鬥中,在南陽侯朝他射來的飛箭下,顏懷隐毫不猶豫,萬分篤定地站到了他們這邊。

于是他們在此時來到了他身後。

顏懷隐便再無懼怕。

他擡眸望過去,劉卿雲身後蠢蠢欲動的人此時都安靜了下來,一時上頭的沖動冷靜了下來後,他們看到來的人,都歇了這心思。

這些可都是他們的家人朋友啊。

場上風雲變幻,一刻都耽誤不得,柳尚青轉過身去安撫身後的百姓,再轉回來時,就看到劉卿雲挪到了人潮後面。他頓時朝顏懷隐喊道:“主子,快進皇宮,這裏有我和觀槿!”

顏懷隐看見對方氣勢已洩,輸贏已定,他和江斂上馬,對柳尚青道:“讓鶴羽軍對繳了對面百姓的刀,脫了甲後都讓他們各自回家去,辦完此事後你們再帶着鶴羽軍進宮。”

顏懷隐交代完,去看江斂,兩人只是一對視,其餘的便不用多說。他們揚鞭,一起縱馬朝皇宮奔去。

而皇宮內此時安靜極了。

滄凝殿內,如今只有承德帝粗重的喘氣聲。

他此時擡眼環視四周,平日裏覺得不夠富麗堂皇的大殿,這刻只令他恐懼,承德帝仿若見到巨獸張開大口,轉眼就将他吞噬進去。

殿外安靜地沒有一絲聲響,承德帝坐在那裏卻只覺得汗毛倒豎。他知道顏懷隐攻進城了,他和劉卿雲誰死,自己恐怕都是活不久了。

承德帝想到什麽一樣,他轉頭去看周皇後,周皇後似乎比他鎮定些,安安靜靜地坐在他身旁。

她今天穿了一件大紅色的襦裙,鬓邊插着一支镂空纏枝的鳳簪子,瞧上去像是要嫁人。

這身裝扮在此時太不合适,可承德帝已經來不及在乎,他抓上周皇後的手:“皇後,待會兒你配合朕,我們、我們把劉卿雲殺了,然後拿着他的、他的屍體去找顏懷隐。”

“顏懷隐恨死了他爹,他娘是上吊死的,不是朕殺的,”承德帝咽了一口唾沫,在此時開始分析起了利弊,“按理說我還幫他殺了他爹洩憤,他爹那麽畜生,咱們去幫他殺了劉卿雲,到時讓他放我們一條活路......”

承德帝哆哆嗦嗦地說道:“然後我們跑的遠遠的、遠遠的......”

周皇後将自己的手緩慢地從他掌心裏抽出來,她笑了笑,臉頰處有一個小小的酒窩,

她卻是在此時問道:“陛下,您還記得弩雲先生嗎?”

怎麽又提他?

承德帝道:“你提一個死了的人幹什麽?”

“陛下,劉卿雲馬上就來了,弩雲先生是他兒子,怎麽能不提呢?”周皇後站了起來,她笑意盈盈,承德帝從沒見過她這樣笑,不像後妃,像提劍上陣的将軍。

他看到周皇後緩緩移到門邊,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麽,大喊道:“賤人,你幹什麽?!”

周皇後恍若不覺,她背靠上了緊閉的殿門,有光從門縫裏漏進來,她正好站在中間,光将她切割成兩半。

周皇後見承德帝狀若瘋癫,就要朝自己奔來,她才大笑起來,猛地打開了門。

鋪天蓋地的光迫不及待地湧進了暗沉沉的大殿裏,承德帝頓在了那裏。

他看到劉卿雲拿着劍,站在門外。

他如今被逼到角落,平日裏慈祥的眼神此刻兇狠萬分,死死盯着承德帝,恨不得生啖其肉。

周皇後慢慢走到他身邊站定,轉過身來朝承德帝笑。

承德帝扶着桌子,顫聲道:“你們幹什麽?顏懷隐馬上殺過來了,你們不去殺他在這裏幹什麽?”

“我為什麽站在這裏,”劉卿雲看着他這副樣子,恨聲道:“陛下不知道嗎?”

“我兒子不遠萬裏去給你當謀士,沒有他你能攻破小太子的鶴羽軍?你能破的了朝華城?”劉卿雲說起來這個就恨,他恨的雙目赤紅,語不成調,“可你,可你剛坐上龍椅,就一劍把他殺了!!”

承德帝癱坐在那裏,他去看周皇後。

“皇後。”承德帝已經記不起弩雲先生的模樣了,但他看向陪着他那麽舊的周皇後,去叫她,“到朕這邊來。”

“你有什麽資格叫她過去?”一道聲音傳來,随之而來的是一陣風聲。

箭羽從他鬓邊而過,将他的袖子釘進了桌子上。

顏懷隐從馬上下來,眉目冷淡。

承德帝見他如見鬼魂,吓得跌下了凳子,他想往後縮,可袖子被釘在那裏,只能挂在原地。

顏懷隐一步步朝他走過去,可比他更快的是劉卿雲。

劉卿雲舉着手中的劍,越過顏懷隐,朝承德帝刺去。

那是殺了他兒子的人,他當爹當娘的養大的兒子,教的舉世無雙,就這麽被承德帝殺了的兒子!

他要殺了他,要将劍捅進他心髒。

劉卿雲高高揚起劍,喉嚨間溢出一聲悲鳴,可緊接着就滾到了地上。

江斂收回了腳,将他手中的劍提遠。

東廠緊跟着他們身後來了皇宮,孫斥趕到就見到這一幕,連忙去将劉卿雲捆了起來,扛出了滄凝殿。

劉卿雲在他手下掙紮,他頭死死地扭過去,看向承德帝的方向,眼睜睜地看着滄凝殿的殿門閉上了。

沒過多久,周皇後也從殿裏出來了,緊閉着的滄凝殿裏只剩下顏懷隐江斂和承德帝三人。

殿門閉了很久,後趕過來的鶴羽軍和錦衣衛只能侯在殿門外。

他們聽到了隔着厚重殿門傳來的慘叫聲。

那慘叫聲簡直不是人能發出來的,像是被活活扒了皮的動物才能發出的凄厲慘叫,到最後,不少見慣了酷刑的東廠太監都覺得胃裏開始沸騰。

慘叫聲持續了一個多時辰才結束,殿門打開的那一霎那,一陣血腥的惡臭味撲面而來。

率先出來的是顏懷隐,江斂跟在他身後。

顏懷隐面色蒼白,淡青春衫上灑滿了血,他擡眸看過去,清欠日光下,沒有人敢于他對視。

只剩下被捆住的劉卿雲看着他,他嘴裏還塞着布團,似乎是想說話,但只能發出嗚嗚聲。

顏懷隐嫌他煩,微微側目看了他一眼,他将食指放在唇邊,給他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他面上眸中都沒什麽情緒,指尖還悠悠地懸着一滴血,劉卿雲被這眼神看的一麻,竟真的禁了聲。

“拿些油來,”顏懷隐垂首将指尖最後一點血跡擦幹淨,側目去看霍雲平,“再拿個火把來。”

滄凝殿被點起來的那一瞬間,所有人都靜靜望着,沒有說話。

顏懷隐站在最前面,他有些累了,于是往左邊靠了靠,就靠到了江斂手上。

顏懷隐看着沖天的火光吞噬了這座殿,明勝帝曾在這裏對他展露龌龊的心思,在這裏打罵虐待顏晚晴。承德帝坐上皇位後,将這裏改成了書房,在顏懷隐回來的第一天,讓他在噩夢之處站了一天。

如今都不複存在了。

他能碰到看到的,是江斂,那些使他痛苦的扭曲的,在江斂的懷抱之外。

火光的熱氣熏熱了顏懷隐蒼白的臉色,也燒掉了他身上的血腥氣,顏懷隐靠着江斂的手,去看周皇後。

他輕聲道:“皇後要是想走,我不攔你。”

“我不叫周皇後,我叫周纖雲。”周纖雲的鳳凰簪子在陽光下閃着細碎的光,她笑意盈盈地糾正顏懷隐,朝他鼓了鼓掌,像是在叫好一出精彩的大戲,“我夫君為了和我相配,給自己去了弩雲先生的號。”

可這一切,都在承德帝闖入她房間,在第二天将她擄進府後終止了。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

“我現在要去見我夫君了,”周纖雲垂首給顏懷隐行禮,“你幫我報了仇,我會在地下也感謝你的。”

她說完這話,不再理任何人,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周纖雲紅裙翩跹,一頭撞進了燃着的滄凝殿的大柱上。

細微的咚聲過後,大柱轟然倒塌,火光吞噬了明豔紅裙。

自然是救不回來了,顏懷隐靜靜看着,良久後,他轉過來了身。

漫天的火在他身後燃着,襯得他眉眼愈發昳麗,令人不可逼視。

所有人都沒說話,沒人敢看他,直到他身邊的江斂動了動。

江斂在他身旁跪下,他垂首顏懷隐的衣擺理好,他真心實意地頌聲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之後,滿院的人在火光下跪下,聲音充斥天地之間。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

滄凝殿的火燒了一天一夜,火光滅後,禮部緊鑼密鼓地開始了顏懷隐的登基大典。

號聖曜皇帝。

聖曜帝沒有複用荊,也沒再繼續沿用大齊的國號,在收回了趙環西北舊部的兵權,一統了山河後,他親自定國號為昭。

聖曜帝登基兩年,不偏頗文武,上整頓大昭冗官,收回地方兵權,下肅清科舉弊端,大啓寒士清官。

至此用兵上邊關不敢再對中央有任何欺瞞,科舉上清明公正,沒有貴族壟斷,寒士報國有門,朝中呈欣欣向榮之向。

大昭如聖曜帝的號那般,兩年之內有了盛世之象,光耀後世千年百年。

大昭百姓再談論起聖曜帝,慢慢地不再談他驚人無雙的美貌,不再談他當太子時曲折的過去,而是開始慢慢談起了未來,談起來了能在聖曜帝身上看到的,大昭那個遲早會來的盛世。

兩年後聖曜帝退位時,交給他妹妹手上的大昭,已經不在風雨飄搖。

——

顏懷隐和江斂選擇了在三月離開朝華城,剛登基的顏岫青微服出城,親自來城外送他們。

“回去吧,”天氣還冷,江斂在他身上套了個大氅,顏懷隐在馬車內伸出頭來,眉目被大氅遮了大半,可能看出來他笑意盈盈,“我們也該走了。”

“哥哥好好看病,”顏岫青前段時間剛過了十七歲生辰,身影已經高挑了起來,眉目間愈發像顏晚晴,“我過段時間看看能不能去江南看你。”

“才當了皇帝幾天就想着跑出去玩,”顏懷隐笑道,“我寫信給你,你記得收就好。”

許姣在不遠處等她,該說的話昨晚的家宴上也說完了,顏晚晴便也不再逗留太多,她又囑咐了顏懷隐幾句,就和許姣一道回去了。

顏懷隐見她走遠,剛放下車簾,就被一雙大手攬着腰拖進了懷裏。

江斂将人放在腿上,去拿掌心捂他泛着涼意的臉頰:“冷不冷?”

顏懷隐搖了搖頭:“還有點熱。”

馬車已經開始走了起來,江斂花了兩個月時間挑了這個馬車,寬敞又舒服,他們坐的後面甚至還有一個能夠兩人躺着的小床。

“熱也不能脫大氅,”江斂又握了握他的手,“天還冷。”

“好,”顏懷隐這方面向來拗不過他,就也不吭聲了,天還早,往常這個時候剛下朝在批奏折,如今閑了下來,在江斂懷裏就容易犯困。

他在江斂懷裏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含含糊糊道:“我睡一會兒。”

江斂捏捏他的臉頰:“睡吧。”

可他這麽說,顏懷隐閉了一會兒眼,困意竟然沒了。

他不好意思承認這麽大了,想着要和江斂出去還有些期盼,竟然連睡都睡不着了。

可他登基後忙着政務,兩年來幾乎沒出過朝華城,這是他們第一次遠行哎。

顏懷隐眼睫顫了顫。

江斂看他在自己懷裏裝模作樣地閉着眼,不由得好笑。

他低聲問:“睡着了嗎?”

顏懷隐閉着眼:“好像沒有。”

馬車好像經過了一片樹林,早春的鳥叫聲傳進了馬車內,一陣清澈的叽叽喳喳聲。

江斂将他放在了後面的床上,手伸進他衣襟裏:“那不如想想到江南想吃什麽?”

顏懷隐握住了他的手腕,睜開眼去看他:“讓我這麽想?”

“你吃你想吃的,”江斂去親他,“我吃我想吃的,公平得很。”

他們這麽放肆,但沒有人能管住他們。

馬車一路向南走去,經過堅實的路,起伏的水,或是輾轉的四季,将他們往自由的一方送去。

顏懷隐到了的時候,摟緊了江斂,溢出一聲受不住的喘息。

江斂親了親他紅的厲害的眼尾,更深地進入了他。

春光多好,正是人間三月天。

【正文完。】

作者有話說:

到這裏就結束啦,接下來還會有幾篇番外,謝謝大家看完顏顏和小江的故事。

這是一個相互依靠的故事,我也似乎比上一個故事更能觸摸到一個人物怎麽塑造,一個故事該怎麽講述了。希望下本能寫得更好。

追風趕月莫停留,我們有緣江湖再見。

下本可能會從《被全世界遺忘後我成了救世主》和《但凡有一個樓主說話算數》裏挑一個寫,我把《被全世界遺忘後我成了救世主》文案貼在下面啦,是師兄弟年下古耽文,感興趣的寶可以去專欄點個收藏鴨——

《被全世界遺忘後我成了救世主》文案:

謝仞遙穿就穿了,偏生剛穿就被一老頭騙到了一個破落宗門,給他塞了兩個師弟師妹。

謝仞遙拒絕當牛馬,本想逃,結果陰差陽錯間又撿了一個小師弟回家。

小師弟初到時又乖又厲害,後來謝仞遙才知道這貨反骨八丈高,腦子還慢慢在長歪。

發現時為時已晚,謝仞遙深覺得這樣不行,遂将長歪的小師弟送去了大宗門,想讓大宗門震震他的邪氣,最好再培養出點傳統美德。

送走小師弟後,謝仞遙得知是天道将他綁架到了這個世界。

他忍無可忍和天道幹了一架,天道一怒,讓所有人都忘了他。

謝仞遙再度和小師弟重逢時,本以為忘了一切,已經成為了天之驕子的小師弟會拿他當路人甲,結果卻是他被小師弟圈着腰,抵在了牆角。

小師弟下巴擱在他頭頂,聲音緩緩:“我常常夢到你......”

謝仞遙心道想起來我是你師兄了?

小師弟:“是你嗎,娘子。”

謝仞遙:“...?!”

忘了你是我師兄,只好拿你當娘子了。

立志不當牛馬神擋弑神受×反骨八丈高遇佛殺佛只被師兄順毛争做師兄身前第一乖狗狗攻;

再次感謝看到這裏。

承蒙不棄,不勝感激。

注:

①“提攜玉龍為君死”出自唐李賀《雁門太守行》

②“纖雲弄巧,飛星傳恨”出自宋秦觀《鵲橋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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