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017【七】樹欲靜,風不止

☆、017【七】 樹欲靜,風不止

泊青他們上完培訓班回到家以後,已經是晚飯時分,見到外公、外婆,泊燕先就歡喜地蹦蹦跳跳起來。陸振鳴趁機把小遠介紹給岳父岳母,打過招呼,沈老太太熱情地笑着問:“你就是小遠呀,瞅瞅,多乖的一個孩子,你姓什麽?”小遠也跟着泊青叫她“外婆”,然後答說:“我姓謝。”

沈老太太未免要多問幾句,拉着小遠的手,又是打量又是故作憐愛:“聽你慧姨說,你是跟着奶奶長大的?可憐見兒的孩子,你媽媽怎麽就能舍得把你丢在鄉下,要是換了我,有這麽個乖兒子,我可舍不得讓他離開我半步。小遠,你說是不是,這天底下哪有媽媽不疼自己兒子的。”

她把小遠問得一愣一愣,只是尴尬地說不出話來,沈局瞧着她有點過了,于是咳嗽了聲作為提醒。沈老太太卻還有點意猶未盡的樣子,站在那裏置若罔聞,好在餐廳裏擺上了晚飯,姚媽過來請大家入座,被泊燕嚷嚷着一鬧,到底把這話頭給岔開了。

一家子人老老少少圍在餐廳裏共進晚餐,十分地熱鬧,沈慧萍是西式做派,這餐廳當初便是按着她的喜好裝修的,進餐她講究環境安靜而優雅,見泊燕今天實在聒噪,一張小嘴叽裏哇啦總說個沒完,她忍不住喝斥了泊燕兩句。

如果換作平常時候,泊燕對媽媽的話倒還能聽些,可是現在有外公、外婆兩個靠山替她撐腰,她幾乎連媽媽都不放在了眼裏。沈慧萍只拿她沒辦法。

陸振鳴笑着說:“看着孩子們開心,我也跟着高興,由着她去吧。”

沈局便附和:“孩子是希望嘛,看見他們便是看見以後的希望了,尤其我這一把年紀的人,更是覺着歡喜。”說着,瞅了瞅坐在陸振鳴身旁的小遠,微微一笑:“你還別說,小遠這孩子倒跟振鳴像是一個性子,看上去文文雅雅的,你瞧他那雙眼睛,真是幹淨,像汪着水似的,難怪振鳴這麽疼他呢。”

沈慧萍與沈太太聽他這麽說都不由臉色震了震,陸振鳴果然愈發歡悅,然後他将小遠半摟在懷裏,拍拍他肩膀,眼睛卻看着岳父沈局,說道:“還是爸了解我呀。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對泊青我都沒這種感覺,但是看着小遠,我總會不由自主想起我小時候......”

這一頓晚餐吃得沈慧萍心裏極不是滋味,尤其陸振鳴最後那幾句話更讓她覺着刺耳,但是經過今天在羅馬花園裏與沈老太太的一番談話,現在她也變得靈活起來,所以當下只不動聲色,臉上繼續保持着微笑。

她表面上态度的轉變終于收到了成效,陸振鳴果然不再對她冷冰冰的了,這兩天的晚上她幾乎都是在如浴春風、香汗涔涔之後,方才依偎在他懷裏漸漸睡着的。夫妻倆過得非常和諧歡快。陸振鳴倒是個不時地會制造些小浪漫的人,當初她嫁給他,就是因為喜歡他身上的那股溫雅的氣質,氣質這種東西,是任何旁的什麽都無法可比的,乃是一種只屬于本人的個性修養。

曾經她因為有這樣一個溫柔專情的丈夫是既欣慰而又感到自豪。

如果沒有小遠的出現,如果不是他帶着滿身的迷惑突然闖入這個家庭,那麽她跟陸振鳴絕對不會感情經過諸般磨砺之後在最穩固的時期卻差點出現裂縫。不,她的婚姻絕對不能容許任何人來破壞,絕對不能!

夜裏躺在枕邊的時候,陸振鳴提起小遠,不由向她說:“還是那句話,只要你待小遠寬容一些,多關心他一些,我們一家人一定會生活得很好很愉快。你一個長輩倒跟個小孩子斤斤計較,看到泊青沒有?泊青在這方便就表現得十分大度,他從來沒有因為我對小遠偏疼些,然後他就抱怨、或者記恨在心。”

她知道他分明是在繞着彎兒地指責她是多麽的心胸狹窄。

好,這下倒都成了她的錯。

不能再拖下去了,她心想。小遠這根刺,必須立即想辦法拔掉。

第二天醒來,陸振鳴急急忙忙起床趕着去單位,沈慧萍決定要暗暗施行“秘策”,于是便趁機說:“老陸,今天你可以提前一會兒下班回家嗎?我去美容店做頭發,快年底了,你也該理一理發了,咱們一起去。”

“今天啊?今天恐怕不行,”陸振鳴說:“最近我正在寫一份計劃書,今天可能需要加班。”

她詫異:“你也是,計劃書直接交給秘書不就完了,你怎麽倒親自來寫呢?”

陸振鳴笑了笑沒答話,沈慧萍只好繼續追問:“我知道你*子,可是在單位你也得注意分寸,下屬的活兒你都替他們幹,以後哪還有你的威望在。”

“沒那麽誇張吧,不過是偶爾一次的事。”

“偶爾一次也不行呀。”沈慧萍争辯:“國有國法,行有行規,領導就是領導,對待下屬不能沒有規矩。”

“好了好了,我怕了你了。”

陸振鳴見她一副很認真的樣子,搖搖頭,說:“好吧,我只跟你一個人說,這份計劃書比較特殊,目前暫時得需要保密,所以我必須親力親為。現在你懂了吧,但是你記着,這事可千萬不能讓爸爸知道。”

“瞧你那麽神秘,到底什麽計劃書啊?”

“哦,這不是明年要拆遷了麽,我在寫一份關于文化遺産保護的計劃書。”

“難道是跟咱們這片老租界有關?”

陸振鳴臉色一沉,點了點頭,沈慧萍的表情頓時也變得不再輕松:“老租界要拆遷這可是局裏的決策,老陸,你發什麽昏呢去蹚這渾水,要是你把這事捅到上頭,鬧大了,我們會惹很大的麻煩。”

“這些我都知道,只是......唉,你就甭管了,我自有分寸。”

陸振鳴丢下這麽句話就倉促地趕往單位去了。沈慧萍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她本來想拉他去美容店好趁機下手,既然目的沒達到,只能另外再等機會。至于他的那個什麽神秘計劃書,她也就沒在心上。

天氣好像是憋了一冬天直到臘八終于才零零散散飄落了一場小雪。坤渡口水橋之多在整個北方幾乎沒有出其右者,稀薄的一場小雪落下,雪花如米有一搭沒一搭的,放眼望去,高樓石橋,古樹層疊,明的明暗的暗,也就是這點雪意了,猶如江南一般。

小遠上完學畫的課程,陸振鳴便單獨把他帶出去了,回到家的時候,姚媽已經開始預備晚餐。

泊青、泊燕坐在樓下客廳裏看電視,沈慧萍也坐在旁邊的沙發上,姚媽正占着手,門鈴卻響了,然後沈慧萍只好親自去開門。小遠一進來,迎面便叫了聲:“慧姨,”沈慧萍強顏歡笑,于是點點頭,在陸振鳴與小遠同時将頭上的絨線雪帽摘下來的那一刻,沈慧萍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們去理發了?”沈慧萍目瞪口呆:“老陸,你搞什麽呀,大冬天的幹嘛剪成這麽短的頭”

陸振鳴本來是從部隊上就養成的習慣,向來只留短發,今天依舊如此,但小遠的頭發剪得更短,他立在燈光下,耳邊的鬓角微微泛青,而頭頂的發絲則根根直豎。泊青見着小遠的新發型仿佛很興奮似的,很快就從沙發那頭繞着跑了過來。停到小遠面前,然後他一邊打量着,一邊用手去摸小遠的頭,像摸着一個玩具似的哈哈直笑,打趣道:“這是誰家的小帥哥啊,這麽酷,好酷,酷斃了!”

小遠眨眨眼一笑,不由抓住了泊青的手,說:“哥哥別*的頭,你的手好涼啊。”

“不讓摸頭,那抱一抱可以嗎?”

泊青說着兩只手臂一伸,給個了擁抱的姿勢,小遠不敢說不可以,于是将目光轉向陸振鳴,向他求助。

陸振鳴只是滿臉洋溢着開心,根本沒在意。這時候泊燕也圍了上來。泊燕因為上次小遠替她挨打,她不但又沒對他感激,卻變本加厲,近來也把欺負小遠當成了一種樂趣。她這個人來瘋,一上來就來猛的,索性兩只手都伸了上去,瞬間小遠的腦袋在她手裏像個皮球似的,讓她把玩不止。

小遠眯着眼說:“哥哥,哥哥救命!”

泊青似乎有點吃妹妹的醋,趁機一把就将小遠拉開了,然後牽着他的手一邊往樓梯走,一邊說:“她發瘋呢,甭理她,走,跟我上樓去。”泊燕锲而不舍,跟在他們屁股後面也咚咚咚上樓去了。

孩子們都走了之後,沈慧萍這才得了機會向陸振鳴發洩,她忽然說:“老陸,我讓你陪我去美容店,你說忙走不開,這倒好,你竟然帶着小遠去理發店了,瞧你們,幹嘛理這麽短的頭發呀!”

陸振鳴卻笑:“這有什麽不好嗎?剛才你沒聽見泊青說麽,多酷的發型。”

“當然不好啦,泊青小孩子胡鬧,你也跟着瘋。我問你,你們剪下來的頭發呢?”

沈慧萍簡直脫口而出,陸振鳴對她的反應很是狐疑:“剪下來的頭發當然在理發店,難不成我還帶回家來麽?慧萍,你今天這是怎麽了,莫名其妙,怎麽突然對我們的頭發産生起興趣來了。”

沈慧萍也知道自己太過心切,差點暴露目标,于是只是說:“我......我也發瘋呢,甭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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