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與君共寝
當日,雲岫随雲帝回宮。
走入皇城的那一刻,映入眼簾的無一不是雕梁畫棟,極盡繁華,那些殿宇樓臺,高低錯落,壯觀雄偉,雖然威嚴氣派,卻異常沉郁。
雲岫心中複雜萬分,未來的路還那麽長,在這樣的地方,她一個人該如何走下去,才能全身而退?
轉眼,暮色四起。
眼前,盞盞宮燈一路蜿蜒如線,映出一片流光溢彩。長長的回廊上,兩側宮人垂首而立,雲岫和雲帝并肩坐在龍辇之中,朗朗月色之下,她看見遠處的一塊匾額之上,“重華宮”三個金漆大字,格外地金碧輝煌。
雲岫住進了重華宮,一時間傳遍了整個後宮,雲帝對她的寵,是後宮任何一個女子都會嫉妒的,時間久了,難免有非議傳進雲岫的耳朵裏。都說她這般刁蠻粗鄙的民間女子竟也能侍君左右,一定是使了見不得人的媚術迷惑了帝心,是誤國的禍水。
雲岫一笑而過,她明白,榮寵固然風光,但是,也會讓她成為衆矢之的。
她不知道雲帝這麽做是別有用心,還是真心憐惜她,然而,在這樣的境況下,他還要雲岫侍寝,那一定就是居心叵測。
入夜,雲帝當真來重華宮,雲岫站在他的面前,略有驚慌,她曾以為洞房花燭夜,與她一起同塌而眠的男子只能是夜若寒。可就是這個她曾一心想要嫁的人,把她推進了這樣的境地。
她精靈古怪,心思玲珑,萬萬想不到,原來拒絕一件讓自己讨厭的事情,竟是這麽地困難。
雲帝看着局促不安的女子,一絲淺笑浮上眼底:“雲岫,愣着幹什麽,還不快點替朕寬衣。”
雲岫覺得自己的手都在微微發抖。
寝宮中,镂空的金獸香爐裏氤氲着杏香的清甜,長夜寂靜,雲岫聽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聲。
等她回神走向雲帝的時候,發現雲帝早已經躺在了床榻之中,雙目灼灼生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雲帝這一笑,雲岫看得呆了,一身素衣的他沒有了往日的深沉,劍眉斜飛入鬓,在燈影之中,柔和似水。
雲岫怔在榻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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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想着若寒?”
這是雲帝對她的猜忌嗎?
雲岫面色一頓,她看着雲帝那雙陡然變得深邃的俊眸,清冽得像是幽深的湖水,讓雲岫更加地心慌意亂,她覺得雲帝的每一道目光都能透進她的心底深處。
她心思轉動,強作鎮定:“我既然随你入宮,斷不會和過往的人或事有任何的糾纏。”
依舊是那麽漫不經心地語調,雲帝淡笑到:“你能這麽想朕很放心。”
雲岫的目光從最初的彷徨轉為冷冷地諷刺:“皇上對雲岫還有什麽不放心的,不如一塊說出來。”
雲帝頓時愣住,到底是來自于民間,眉目之間仍有深濃的倔傲不遜,這在後宮之中,定然會讓自己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然而,細看之下,雲岫神色清冷,和他目光相接之時,眸光幽冷深邃,氣定神閑。
雲帝忽然覺得有無盡的寒意湧上心頭,這樣氣魄斐然的一個女子,如果不是與她聯手在前,定然會是一個強大的對手。雖然不知道未來會怎樣,但至少現在,他們不是敵對的。
雲帝深吸一口氣,幽幽道:“深宮之中,是非不斷,若是鋒芒太盛,就容易招人嫉妒,朕可不覺得朕的那些女人都是大度賢良之人,你不要那麽快就死在了她們的手裏。”
雲帝這是關心她?
雲岫不屑一顧。
他還好意思這麽說,如果不是他獨寵她一人,會弄得整個後宮的女人都當她是頭號勁敵嗎?
雲岫的目光頓然冷了幾分,卻還是斂下心頭的不快:“我若不是風頭太盛,又怎會招惹是非,我若不在這波橘雲詭的深宮中站穩腳步,豈不是讓皇上覺得,我還沒有資格與你并肩作戰?”
被雲岫如此直白地說出自己的陰謀,雲帝笑了笑,騰出身邊的位置,笑容轉換之間猶有溫柔閃現,唇齒之間滿是誘惑:“來朕的身邊。”
雲岫微微怔了片刻,背過身,輕解羅衫,薄薄的一層紗裙勾勒出她曼妙的身段。
雲帝的雙眼忽地一眯,紅燭下,那雙深邃的黑眸,更加地幽深似海。
雲岫鑽進錦被裏,小心翼翼地躺在雲帝的身邊,一雙晶亮的眼睛,時不時流露出不安的情緒。
雲帝忽然握住了她的手:“放心,你現在是朕的謀士,朕是不會對你怎麽樣。”
驚疑中,雲岫長長地呼出一口氣:“皇上不擔心雲岫此番入宮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嗎?”
“你打算如何誘朕入局,色誘嗎?”
雲岫抿唇而笑:“皇上會不會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雲帝不覺地蹙起了眉頭。
好不容易營造好的輕松氛圍,陡然之間又變得凝重起來。
他眼中的光芒頓然晦暗無光,雲岫一怔,若有所思地看着雲帝:“我惹皇上不高興了嗎?”
“你倒是不笨。”雲帝輕笑,心神一晃,“你再是像她,始終不是她。”
雲帝此刻流露出來的落寞,讓雲岫的目光微微一滞,也跟着黯然下來。
皇帝總是高高在上,掌控着萬物生靈,若有遺憾,也只是無法永生不死。然而,此時此刻,躺在自己身邊的男子,他似乎只是個尋常的人,他有着超脫生死以外的痛苦,一種求而不得的苦。
他的心裏會有誰?
心念一動,雲岫脫口而出:“她是誰?”
雲帝的眸光倏忽一凜,冷冽的目光讓雲岫驚覺,她可能觸到了一個帝王內心深處最痛的那根弦,她的一顆心突然沉沉浮浮,那麽地不真實。
雲帝的心裏也起了漣漪,目光越發的沉郁:“好奇會害死人的。”
雲岫抿唇,前一刻的心緒輾轉不見,她很清楚,大多時候,雲帝是掌握她生殺大權的冷血帝王,而不是只會流露出落寞的尋常男子。
剛才,她怎麽會同情雲帝,怎麽能對自己的對手心軟?
雲岫雙目寂然,緘默不語。
“不服氣?”
雲岫翻身轉向裏側,背對着雲帝,聲線清冷如霜月:“我只是覺得不公平,既然說好了是合作,皇上就不該什麽事情都瞞着我。”
雲帝一怔,雙目沉沉,卻沒有一點的怒意。
“雲岫,沒有人可以這麽跟朕說話。”
“總有例外的,不是嗎?”
雲帝笑笑,這一輩子,他第一次對一個女人這麽地坦誠:“她是雪泠。”
雲岫驚詫,那個傳說中不得寵的雪妃,犯了滔天大罪,被雲帝禁足于水泠宮的棄妃?
只是一個棄妃而已。
可是,能得雲帝放進心底的人,真的只是個棄妃嗎?
雲岫斂了驚訝,翻過身,一瞬不眨地看定雲帝:“竟然喜歡人家為什麽不把人家接出來?”
“你不會明白的。”
“那我和她真有那麽像嗎?”
雲帝的目光落在雲岫的燦如繁星的眼裏,搖頭:“不像。”
雲岫看雲帝的表情很平靜,看不出高興,可是也沒有不高興。
她忽然有一個念頭:“我能去水泠宮看她嗎?”
“水泠宮清幽寧靜,你若想長住,朕也可以成全你。”雲帝勾了勾唇角,神色淡漠至極。
雲岫斂容,天威難測,她該好好留着自己的小命才是。
如果雲帝不是這般的深沉莫測,他可能會更受人喜歡。
她微微冷嘲道:“那樣不是打亂了皇上的計謀了,萬一遷怒與雲岫,雲岫不是自尋死路了嗎?”雲帝看着雲岫臉上的神色,忽然道:“如果宮裏的生活煩悶了,過兩天跟朕一起去南山祭天。”
祭天?
也就是說,到時候文武大臣,包括夜若寒,都會出現在南山。
始料未及!
雲岫慌亂地睜開眼睛,心裏忽然很不安:“不是說女子不能去的嗎?”
“你不是說,凡事總有例外的嗎?”
雲岫張張嘴巴,啞口無言。
雲帝卻是閉上了眼睛,他唇角一動,似乎是在說話,然而他說的很輕,雲岫想了好久才明白雲帝的意思。
他說:“不要讓朕失望。”
也就是說,此番前去南山,可能不會只是祭天這麽簡單,會發生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