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變故

遠處,天陰沉沉地一片,層層烏雲裏,有一道極亮的白光驟然閃現,伴着響徹天地的滾滾悶雷,像是要把天劈成兩半。

轉眼,一場大雨将至。

寝宮之中氣息混亂,透過輕薄的白紗,隐隐可見床榻之上人影交纏,雲帝一路攻池掠城,就在他要進入雲岫身體的那一霎那,天際又傳來一聲響雷,密密匝匝地暴雨滂沱而下,如珠玉落地,劈啪作響。

寝宮外,白青辰從長長的石階上跑過來,面色焦慮:“皇上,玉麒麟被人盜走了。”

雲帝身體一震,覆在雲岫的身上不動,頓然深沉的眸光冷厲如刀,早已不見一絲一毫的情欲,他起身穿衣,幽冷莫測的眸子黑如一片暗無邊際的深淵。

玉麒麟是祭天的聖物,在雲國子民心中,它關乎國運,神聖不可侵犯。

大門被打開的瞬間,冷風夾着雨絲迎面而來,雲岫縮在床榻之中,眼淚無聲地落了下來。她冷冷地看着遠處身姿挺拔的帝王站在風雨之中,俊美得猶如谪仙,可是他剛才對她做的事情,令她心底悸顫不已。

雲帝和白青辰交談的聲音遠遠地傳來,低沉暗啞的嗓音一下一下地扣動她的心弦,如果沒有這場突如其來的變故,她和雲帝會是怎樣的?

大雨傾盆而下,整座行宮,靜然無聲。

耳邊,再也聽不見那扣動她心弦的聲音。

雲岫從寝宮中出來的時候,她靜靜地站在廊下,寒風吹動她的衣袍,迷離而濕冷。

她面色蒼白,緩緩地走下青玉石階,雨水如珠,落在身上,涼入骨髓。

不知在大雨中走了多久,雲岫勉力擡起眼睫看着自己寝宮的大門,這情景就像是她剛入宮的時候,和雲帝并肩坐在龍辇之中,看着“重華宮”那金碧輝煌的三個大字。當時,雲帝與她攜手,說這天下間再也沒有人能傷得了她,可是,為何,這一刻,想起雲帝沉冷銳利又隐帶憤怒的眸子,雲岫的心就像是被撕開的裂帛,有一種破碎的疼痛。

大雨中,她的雙眼依舊清冷淡靜,卻無往日璀璨的光彩,她推開大門的瞬間,一道冷光劃過眼前,左肩上驟然一痛。

雲岫驚然地看着自己的肩膀,卻被冷劍上寒冷的劍光看得一怔,難道禦林軍遍尋不到的刺客,此刻正躲在自己的寝宮之中,還一劍刺傷了她的肩膀?

她踉跄了兩步,這一退,她的脊背抵在門框上,冷劍抽離身體的那一霎那,雲岫倒抽了一口冷氣,差點痛暈過去。

Advertisement

雲岫一手捂住傷口,目光緩緩地上移,微弱的燈光中,她看清了那張殺氣凜然的臉,很普通的一張臉,除了滄桑一點,和腦海中的另一張別無二致。

雲岫的呼吸一滞,定定地瞪着那張臉,眼中淚光閃動,抑制不住的激動:“爹。”

握劍的手一顫,景琛萬分驚愕:“雲岫,你是雲岫?”

真的是她的父親。

在十歲以前,雲岫并不是孤兒,那時候她還有一個爹。可是某一天,她一覺醒來,就剩下了她一個人,她不知道景琛是死了,還是仍然活着。

如今闊別多年的父女,此時再次重逢,自己的爹,竟然用劍刺殺她,沒有一點的喜悅。

“這麽多年你都去哪裏了?”

雲岫想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樣的變故,讓一個父親能夠狠心扔下自己年幼的女兒不管不顧。

“将來有機會我會告訴你的。”

雲岫蹙眉:“難道現在還不是适當的時候嗎?”

消失多年的父親終于站在了自己的眼前,卻不告訴自己真相,這麽多年來一直壓在心裏的疑問,如果得不到解釋,她真的不甘心。

“我沒時間了。”

說完這句話,景琛目露寒光,戒備地看着外間。

雲岫驀地一怔,驟然聽見外間有陣陣砸吵的聲音,由遠而近,不絕于耳。

那是禦林軍正在搜索刺客,雲岫雙目圓睜,只覺得呼吸一緊:“盜走玉麒麟的人是你?”

景琛并不否認,看雲岫一身白衣高貴清雅,臉上的神色極其的複雜:“聽說雲帝這次攜妃前來祭天,那個人就是你?”

雲岫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她知道景琛要對她做什麽,景琛想挾持她脫困。

雖然雲岫并不想看見景琛在她的面前出任何的意外,可是,她的心裏并不是不介意的。如果連自己的父親都利用她,茫茫天地間,她變成了最多餘的一個人,那麽,她情何以堪。

滂沱的雨幕中,隐約能見白光閃動的影子越來越近,雲岫的心沉了沉,然後,豁然心痛。

在禦林軍完全出現在她眼前的那一刻,景琛的手扼住了她的脖子,一下子,淚凝于睫,雲岫看着景琛挾持着她,鎮定地出現雲帝的面前。

這樣的相見,不如從未再見。

原來,雲岫并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麽堅強。

她看見所有的人都嚴陣以待,雨滴打在劍身上,泛起森冷的光。

最後,雲岫把目光定在雲帝身上,他黑袍金冠,負手而立,犀利冷銳的目光落在她們的身上,當他看見雲岫左肩上那觸目驚心的劍傷,雲帝眸光更加深沉:“原來是錦國的景琛将軍,你盜走本國聖物在先,挾持本帝皇妃在後,不知意欲何為?”

雲岫的神色有些驚疑不定,景琛是錦國的将軍,那她不也就是錦國人了,可她怎麽會是錦國人呢?

十歲之前的事情,雲岫完全想不起來了,這個時候,她才猛然發現,她除了知道自己有個下落不明的父親之外,其餘的,她一概不知。她沒有過去,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在這個世上,她好像獨立于這個世界。

雲岫全身冰冷,腦中混亂不堪,這個時候,景琛忽然加深了力道,更用力地扼住了她的脖子,不用回頭,雲岫也能想象的到,景琛陰沉的臉上,定是殺氣凜冽。

他的眼中迸出狠厲的兇光,卻是笑對着雲帝:“景琛不過是錦國的逆臣賊子,将軍二字愧不敢當,今日盜走貴國的聖物,無非是想和雲帝你攜手合作。”

雲帝的目光有那麽一瞬間停在了雲岫的身上,随後又不着痕跡地轉開,他的聲音很低,卻透着駭人的殺氣,輕蔑笑道:“合作?你以為你能和朕講條件嗎?”

景琛笑了笑,眼底全無笑意:“用玉麒麟和她換一個慕清揚不是很劃算嗎?”

慕清揚是錦帝留在雲國的錦國的質子,景琛要他何用?

雲岫胸腔一滞,她的咽喉被景琛緊緊地掐着,猶如烈火在燒,痛苦萬分,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雲岫的身體卻是熱的滾燙,她渾身綿軟無力,疼痛淹沒了她所有的感官。

她勉力擡起羽睫,看見雨幕中雲帝俊美的臉上冷意不減,一雙眼睛冷得驚人,他說:“你想朕放慕清揚回國,好成全你的複國夢,恐怕難以讓你如願了。”

雲岫聽得混亂,腦海中隐隐有畫面閃現,瞬間又消失不見,模糊而不真實。她的眼睫微微顫了顫,有幾次要暈倒在景琛的身上。

雲帝覺察到雲岫的異樣,心中焦慮萬分,面上仍是波瀾不起,他身上冰寒的肅殺之氣,猶如這天地間的雨幕,籠罩着景琛。

景琛神情微變,森寒得如這世間最為鋒利的刀刃:“當年若不是你貪婪,為了開疆擴土,幫助當時的晉王謀朝篡位,我國先皇怎麽會死在他最信任的弟弟的手上;清揚又怎麽會淪為他國質子,任人欺淩,我更不會妻離子散,國破家亡,我茍且偷生至此,只為了複我錦國。”

雲帝面色一沉,連原本森然的冷笑都不見了:“既然如此,就不要怪朕無情了,弓箭手。”

雲岫腦中混沌,在她聽見雲帝這渾厚的一喝的時候,心底悸然,她勉力擡起濕漉漉的眼睫,定定地凝望,眼中的光芒明滅不定,分明又痛。

她以為無悔崖上的生死與共,這次雲帝必定不會讓景琛傷她分毫,可原來,她自以為找到的那種溫暖的感覺,竟讓她再一次身陷絕境,進退無路。

雲岫彎唇,泛起一絲絲笑意,她真是高看了她自己。

終于,聽見雲帝一聲厲喝,那聲音蘊着決然的氣魄,可令地動山搖,同時,也能逼她入死地。

“放箭。”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