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010眼線
此時,夜涼如水。
雲岫坐在窗下,燈影幽幽,她的身上籠罩着一層薄薄的光影,有一種缥缈的美。
她目光清淺,卻有些飄忽,不知落在何處。
她心裏想的,不過是如何找到景琛,她實在有太多太多的疑問。
雲岫長嘆一聲,收回目光,不經意間瞥見有一抹黑影一閃而過,她驚疑,起身追了出去,卻見外間,空無一人。
她一個人站在花叢中,暗笑自己多疑,卻在回房的瞬間,驚悚不已,她剛才坐過的地方,赫然多了一個錦盒。
雲岫俯身探出窗外,目光快速地掃過四周,只見清風朗月下,花影綽約,真的沒有人。
一下子,雲岫那雙清透的眼眸幽深如潭,她一垂眸,拿過案上的錦盒,打開的那一刻,眼底風起雲湧,手一顫,差點打翻了錦盒。
錦盒之內,是一個木雕美人。
雲岫看着看着,幾乎要落下淚來。
兩年前,夜若寒照她的樣貌親手雕刻了一個木雕美人,那夜的月色極好極美,夜若寒擁着她,他的聲音在溶溶月色下,極為地動聽。
他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誓言猶在耳旁,字字珠玑,這個木雕美人便是他們二人的定情信物,一直放在夜若寒那裏,怎麽會出現在這裏,是誰送來的?為何還要再送來?
剛才那個黑影?
雲岫怔怔地站在原地,她以為自己早已經放下了,就算此時此刻夜若寒死在她的眼前,她亦不會動一下眉頭。可為何再想起從前,她的淡然沉靜,瞬間瓦解,消弭不見了呢?
雲岫深吸一口氣,卻發現心口傳來一陣刺痛,她頭一沉,竟然有些眩暈,就那樣跌坐在地上,她想起身,卻渾身無力。
Advertisement
雲岫心頭一沉,驚懼的瞬間,看見一身黑色衣袍的男子從月色下遠遠走來,一張銀色面具泛着幽冷的光,只露出一雙森冷的眼。
雲岫目露恐慌:“你是誰?”
男子緩緩走近,彎身把雲岫抱起,仍是她先前坐過的地方,只不過這一次,她是靠在案上,而非靠在軟椅之中。
他眼中深冷的寒意深深地震懾着雲岫,她現在無法動彈,最糟糕的是,眼前越來越模糊,她的雙手驚出層層冷汗:“為何你會有這個木雕美人?”
男子恍若未聞,徑自走到一邊的書架前,随意抽出一本詩集,扔在雲岫的腳下。
“誰讓你來的,你想幹什麽?”
男子還是沒有回答雲岫,最後他把一盞燭臺放在了雲岫眼前,做完這一切,他才瞥雲岫一眼:“這一切,你不需要知道。”
然後,男子執過雲岫的手,輕輕一推,把燭臺打翻。
燭臺滾落的地方,竟然是懸垂在窗下的帷幔,很快地,帷幔就燒了起來,灼灼火光刺痛了她的雙眼。
至此,雲岫才知道,這男子做這麽多奇怪的事情,只是為了要殺她。他故意僞造出,她看書睡着了,失手打翻了燭臺的假象,他做的這般滴水不漏,要的就是讓她合情合理地葬身火海。
雲岫雙眼微垂,一定是這人在木雕美人上下了迷藥,不然她不會無力到連起身的力氣也沒有。
她死死地握着那個木雕美人,看着黑衣男子翩然走出重華宮,如入無人之境。
雲岫自嘲一笑,眼睛卻越來越睜不開了,火光蔓延得很快,她一下子就喘不過氣來。
這就要死了嗎?
雲岫的四周全是火光,不過片刻就會燒到她的身上,她的意識已經渙散得不行了,恍惚之中,聽見外面亂成一團,她似乎還聽見了雲帝聲音。
雲岫勉力擡起眼睫,隔着火光,好像真的看見了雲帝站在不遠處,一臉焦急擔憂地看着他她,他的身上穿着一件雪白的中衣,在烈火之中,那麽紮眼。
這是夢吧,那麽幽深莫測的無情帝王,怎麽會為了她,如此失态地出現在衆人的面前,甚至連衣服都忘了穿,那該是一個怎樣美好的女子,才值得他傾心相護?
雲岫想笑,卻發現連笑的力氣也沒有,她的眼角緩緩滑落一滴淚水,悄然閉上。
天色将明未明,多少人嫉妒的重華宮終于消隕在漫天的火光之中,雲岫被雲帝救了出來,安置在先皇後所住的鳳華宮。
醒來的時候,正值雲帝來看她,她驚愕地瞪大眼睛,四目相對,雲帝的一雙眸子依舊黑如深淵,多看一眼,就會掉進去。
只是,不管這雙眸子先前是多幽深莫測,此刻,看着雲岫的目光中仍有淡淡的擔憂,以及那些無可言說的複雜。
“醒了。”雲帝撩袍坐在雲岫身側,今日,他一身暗紋祥雲滾金錦袍,沒有了往日那種深沉的氣息,反而多了一分的清朗。
雲岫看得怔然,她仿佛還沉寂在自己的思緒裏,她問:“為何我每次醒來,看見的人都是你?”
雲帝端過案上的藥湯,一勺一勺地,喂進雲岫的嘴巴裏,很是溫柔:“難道你不想看見朕?”
“昨晚那個只穿一件中衣的人是你嗎?”
雲帝唇角勾起一抹淺笑,目光灼灼:“你希望是朕嗎?”
被雲帝這樣注視着,竟覺得心跳加速,自從那日在南山的行宮中差點被雲帝霸王硬上弓之後,兩人再無親密的舉動。雲岫有些無措,錯開雲帝的目光:“我只是有些意外。”
“朕說過,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雲帝摸着雲岫略微蒼白的臉,輕柔的聲音中隐帶憐惜,“怎麽會起火的呢?”
這一刻,雲帝眼中流露出的溫柔和深情,輕輕地叩擊着雲岫的心弦,她勉力穩住心神,垂眸道:“看書睡着了,不小心打翻了燭臺。”
既然黑衣男子千辛萬苦地做了那麽多的事情,她就讓他如願以償。雲岫沒有在雲帝面前揭露那個要置她于死地的神秘男子,有些事情,她不想雲帝插手,那樣只會讓事情變得更複雜。
雲岫微垂的眼中冷芒閃爍。
“那這是怎麽回事?”雲帝握着雲岫的手,那只手裏到現在還握着那個木雕美人,雲帝的聲音很輕,可是又變回了從前的幽冷,“這個你到死都不願松開的木頭,是怎麽回事?”
雲岫微微一震,一點一點地擡起頭:“夜若寒從前送我的。”
雲帝的眸子瞬間變得複雜,交織着悲傷,幽怨,憤怒,然後,慢慢地沉澱下來,露出了一絲絲的惆悵。
他忽然低頭吻住了雲岫的唇,一如既往的霸道,卻隐然有着連他自己也解釋不清的溫柔,他只是想懲罰這個女人,卻發現自己的心也跟着一點一點的不受控制,他覺得他是喜歡她的。
世人皆苦,然而,人生在世最苦的,是明知求不得,卻舍不得。
雲岫沒有回應,也沒有反抗,她只是靜靜地承受着雲帝這種複雜的情緒。
這個吻,很深情,沒有那日那般猛烈的攻略,雲岫微微喘息,她面色潮紅,讓原本蒼白的面色更加地動人。
她靠在軟枕之中,弱質纖纖,楚楚動人,是雲帝從未見過的溫順模樣。
他的嘴角忽然泛起一抹深意:“雲岫,你讓朕痛,朕會讓你更痛。”
雲岫的手忽然抓緊了雲帝的衣襟,她忽然很激動:“雲帝,你最好不要改變主意,如果不是你,我不會有眼無珠看錯了人;如果不是你,我不會是天下人的笑柄;如果不是你,我怎麽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這是第一次,雲岫如此直白地說出自己對雲帝的恨意,雖然以前他們都心知肚明,可是,有些話不說出來,就可以當做不知道。
“你把所有的帳都算在了朕的頭上?”雲帝捏住雲岫的下巴,“雲岫,如果你真的值得若寒愛你,他怎麽舍得看你傷心,如今他另娶他人,你還沒明白嗎?”
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氣,雲岫松開手,沉沉地陷在軟枕之中。她想起了很多事情,那些好或不好的過往,如青煙袅娜,湧現在眼前,卻只剩下了,心尖的那點疼痛。
雲岫忽地擡眸,卻不說話。
忽然有宮人進來禀報:“娘娘,大皇子求見。”
雲帝幽幽問道:“你和子蕭也有交情?”
“以前,他叫我四皇嬸。”雲岫也幽幽地看着雲帝,果真看到雲帝的面色很難看,她突然好心情地抿唇微笑,看着眼前低眉斂目的宮人,“為何本宮從未見過你?”
“原先的伺候娘娘的宮人溺水死了,奴婢是內務府指派過來伺候娘娘的。”
宮人答的很小心,雲岫的心頭卻是一涼。
先前那名宮人出生于江南水鄉,又怎麽會不懂水性,就算掉進水裏了,也該自己游上岸,怎麽會是溺水而亡?
雲岫寧願宮人告訴她,她原先的貼身宮女被昨晚那場大火燒死了,也不願意聽到她是溺水身亡的事實。
“你叫什麽名字?”
“奴婢錦繡。”
“好名字,去請大皇子進來吧。”
雲岫幾不可聞地嘆了一聲,這名叫錦繡的宮人,會是誰安插在她身邊的眼線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