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直到端木柔走到周南琛身邊,章清才看清楚她的模樣。

“柔姐,你不是有工作?”

“我放心不下你啊。就去看了一眼馬上趕回來了。”端木柔擔心地看着他,“今天早上給你打電話你也不接,還是周南琛給我報了個平安。”

說起這件事,章清肚子裏的火又翻出來了。

“端木柔,我還沒跟你算這筆賬呢。”章清瞪着自己的經紀人,“你憑什麽不征求我同意就把我的事告訴別人?”

他也顧不上周南琛就在旁邊了,反正周南琛星人從來不懂什麽叫尴尬。

“那我要是問你,你會同意嗎?”端木柔說。

“當然不會!”章清提高了點音量。

“那不就是了?既然知道你不同意,我幹嘛還問你?”端木柔一點理虧的樣子都沒有。

“那我不同意你就先斬後奏啊?”章清快氣炸了,“我平時管你叫兩聲姐你就真不把我當外人啊?”

“這跟把你當不當外人有什麽關系?”端木柔皺着眉,“是,我知道你面子薄,可他都已經猜到那個份上了,我告不告訴他也沒什麽區別了吧?”

“我……”章清話剛出口就愣了一下,“猜?”

章清看向周南琛,後者則回避了他投來的目光。

“是啊,都猜出來了。他昨天晚上打電話給我,直接問我章清的眼睛是不是得了只能看清他的怪病。”端木柔很無奈,“我有什麽辦法,只能告訴他了。”

章清愣了半天,終于明白過來這是怎麽一回事了。

昨天晚上周南琛給自己打電話的時候,端木柔根本就沒跟他聯系,也沒告訴過他眼睛的事情。

他壓根就沒得到确實消息,電話裏說的那些不過是虛晃一槍。

然而那副篤定的語氣再配上“你經紀人告訴我的”,章清壓根沒有半點懷疑就全招了。在那之後,周南琛才給端木柔打電話,告訴她自己已經知情了。

高,實在是高啊。

章清實在是想不到,當初那個濃眉大眼的周南琛居然也會用這種話術了。

“當時時間太晚了,我怕你睡了就想今天早上再通知你,結果今天早上好幾個電話打過去你都是關機。”

“哦。”章清這會才想起還有這麽件事兒,方才的一腔怒火煙消雲散,此時只覺得自己窩囊,“對不起,我手機摔碎了。”

“手機碎了?”端木柔有些吃驚,“怎麽碎的?”

“哎呀,都說了是摔碎的了。”章清覺得自己臉頰發燙,沒敢往周南琛那邊看,“就不小心給摔了。”

“你都二十幾的人了,怎麽還跟個小孩子似的。”端木柔埋怨着,不過很快從自己包裏翻出了個手機,“你先用着這個吧,這是我備用機,到時候再幫你買個新的。”

章清看着端木柔埋頭幫他換卡,乖巧地說:“謝了。”

端木柔三下五除二幫他換好卡開了機,把手機遞了過去,“今天上午怎麽樣?你沒什麽事吧?”

“我沒——”

“他差點被車撞到,要不是我拉了他一把,人就在醫院裏躺着了。”周南琛突然開口,打斷了他。

“什麽?”端木柔大吃一驚。

靠,周南琛這殺千刀的這時候搶什麽話?

“我沒事!”章清趕緊說,“我這不是好好地站在這呢嘛。”

“你眼睛有這麽糟糕?”端木柔一把拉住了章清,“為什麽不跟我說!”

“這有什麽好說的,我又不是全瞎了。”章清幹巴巴地說道。

端木柔松開他,嘆了口氣,“聽好,我今天一直在想你的事情,我覺得,你得跟周南琛住在一起。”

“什……”章清冷不丁被這句話吓了一跳。

“你的眼睛這樣已經不是能不能工作的問題了,而是連生活都有問題。”端木柔伸出食指,字面意義上尖銳地指出,“我不可能随時随地都在你身邊,你随時有可能在賓館跌倒摔出個腦震蕩,到時候讓我怎麽跟公司交代?”

章清張了張嘴,“我……”

“你要不想,那也行,那我就必須把你的情況上報給公司。你知道我幫你隐瞞這件事的壓力有多大嗎?如果萬一讓公司知道……”

“不行!”章清脫口而出,“那已經給我的資源都會撤給別人的!”

端木柔看着他,攤了攤手,意思是該說的都說了,你自己權衡利弊吧。

“不是,柔姐,那家酒店我來這都住過多少回了。”章清沒轍,放軟了語氣,“我熟悉着呢,哪那麽容易就受傷。工作的時候有他在邊上就行了……”

“哪有你想的那麽簡單!”端木柔的眉毛立刻就橫了起來,“萬一你看不清把開水灑出來燙到手呢?萬一水灑地上你沒看清,一腳踩上去摔一跤,腦袋撞到桌子角呢?到時候破相是小事,命丢了呢?”

“怎麽可能有那麽嚴重?”章清不滿道,“你也想得太多了……”

“就算請個保姆,也不可能無時無刻盯着你。你自己能看見不比什麽都方便?”

“不是,我只是說……”章清的底氣越來越不足,這回還沒說出幾個字又被端木柔給打斷了。

“章水青,這事沒得商量。”端木柔直接斷了他所有後路,“你是個藝人,你的安全比什麽都重要。我今天把話放這了,你要是不去,我就把這事告訴公司,讓他們處理。”

“哎別別別!”章清緊張道,他拿眼角飛快地瞥了周南琛一眼,後者還像根木樁似的杵在那裏,一聲不吭也沒什麽表情。

“就算……我同意,人家也不一定願意啊。”章清還在做着最後的掙紮。

“我願意。”周南琛點了點頭。

章清以快把自己脖子扭斷的速度回過頭震驚地看向周南琛。

我日?你們倆是不是早就商量好了啊?

後來章清才知道,周南琛在連城不住酒店,而是自己租了一間公寓。

下午,周南琛和端木柔一起上樓幫他整理東西,把行李箱收拾好搬到車上去,直接把房給退了。這期間章清一句話都沒說,只是默默地看着他們忙裏忙外。

突然之間,自己好像成了個廢人,什麽都幹不了了,什麽都說了不算。這種感覺實在太不是滋味。

“就這些?”端木柔把章清的一包衣服放上車,轉頭問道。

章清點點頭。

“你行李還真不算多。”端木柔又看了周南琛一眼,走過來拉着章清的胳膊,“過來,我跟你說兩句。”

“哎哎……”突然被拽離了周南琛,章清的視野又變得一片模糊,他趔趄了兩步才穩下步子,“怎麽了?”

“雖說已經很明顯了,但我還是要問一句——周南琛,不止是你的高中同學吧?”端木柔壓低了音量。

章清有些不情願地“嗯”了一句。

“難道是情敵?”端木柔好奇地猜測道。

章清沒忍住,“噗哧”一聲笑了起來,沒想到端木柔這麽聰明的人竟然也有猜錯的時候。

“不是。”他搖搖頭。

“不是?那你幹嘛這麽不樂意?”端木柔頗有些意外。

“比那個更尴尬。”章清嘆了口氣,內心做了一番鬥争後才開口,“他算是……我初戀,吧。”

“哦。”端木柔好像并沒從這個方向想過,着實吃了一驚,“你是……”

“嗯。”

“我還以為白以冬那麽說你只是……你從來沒跟我提過啊。”端木柔不愧見多識廣,很快就恢複了神态。

“沒什麽好提的,我也沒打算……”章清搖了搖頭,沒繼續說,“都過去七年了。”

“那,确實挺尴尬的。”端木柔幹咳了一聲。

“沒關系,事情都已經這樣了,還能怎麽辦呢。”章清的語氣裏多少透着點破罐破摔。

端木柔拍了拍章清的肩膀,“放寬心,別太較真,都會好起來的。晚上我給你約了心理醫生,到時候我去那邊接你。”

“這麽快?”章清有點驚訝。

“那當然,你的事情我當然要抓緊了。”端木柔笑了笑,忽然低頭在他耳畔耳語道,“要是他欺負你,就打電話給我,老娘過來幫你揍他。”

章清笑了,“行。”

端木柔拉着他回到車旁邊,這時候周南琛已經把章清所有的行李端端正正地放好了。

“走吧。”周南琛看了兩人一眼,一個字都不多說。

“去吧小清,我還得回去繼續幹活。有什麽事一定及時打我電話,知道嗎?”

“嗯嗯嗯,你就把心放肚子裏吧。”章清的視線落在周南琛身上,四周的景象又變得清晰,讓他忍不住松了口氣。

周南琛走過來替章清打開副駕的門,看着他系上了安全帶,這才自己坐進駕駛座。

端木柔一走,那種尴尬的氣氛立刻又回來了。

能聊的尬天在上午去服裝店的路上都聊完了,章清也想不出和周南琛之間還有什麽話能聊。

他不開口,這悶葫蘆也不主動說話,于是就這麽沉默了一路。

周南琛的變化其實也挺大的,頭發比以前長了,劉海幾乎挨到眼睛,面部線條更堅毅了,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條線,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他眼睫毛比記憶裏更長了。

高中的時候周南琛的位置跟他坐得遠,自習課章清就總喜歡打發他同桌跟自己換位。

而章清的同桌是個班花級別的姑娘,搞得周南琛的同桌還以為章清好心,感激涕零地請他吃了好幾頓飯。

到了高二,那倒黴哥們終于鼓起勇氣跟班花告白了,下場很慘烈,導致高二整整一年章清都沒能再有換位的機會。

周南琛在文化課上不是睡覺就是在睡着的路上,就這麽一個三天打漁兩天曬網的人,竟然學習成績還能維持在全班前十名,這件事一直是章清心目中排名NO.1的未解之謎。

不過他後來才知道,周南琛每天回家除了寫作業以外,還要畫海報,畫練習,還要做所有的家務外加照顧他那個醉鬼老媽,根本擠不出什麽時間睡覺。

晚自習才第一節,周南琛的下巴就跟小雞啄米似的點個不停了。

章清閱讀理解寫了一半停下手,看着旁邊周南琛的眼皮一磕一磕的就想笑,于是拿胳膊肘撞撞他,小聲說:“你睡吧,我幫你看着老師。”

“你說的。”周南琛立刻說道。

“我說的,你睡吧。”

“不許謊報軍情。”周南琛扭頭看他。

“靠,我什麽時候謊報過軍情?”章清不樂意了,“睡你的。”

“上回啊,就上回你跟我說老賈進來……”

“他在咱教室後門一直轉悠,我哪知道他會不會突然進來啊。那不叫謊報軍情,叫提前預警。”章清不滿地說道。

說完了,沒聽見應聲,扭頭一看,周南琛竟然已經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沒多久,就聽見了他平穩有節奏的呼吸。

擦,這也睡得太快了。

章清的鋼筆在手指間靈活地轉着,也沒了寫作業的興致,托着腮幫子歪頭看周南琛。

教室的燈棍灑下的光照着他的臉,映得他的睫毛特別長,章清就趴在桌子上數了一節課周南琛的眼睫毛。

章清的眼睛看不清,就閉着眼滿腦子胡思亂想,一會兒飄到周南琛,一會兒又飄到高中生活,連車速是什麽時候慢下來的都不知道。

“冷嗎?”直到周南琛冷不丁地冒出這麽一句,章清才吓一跳睜開了眼睛。

“什麽?”

“冷嗎?”周南琛把車熄了火,并沒看向章清,“你抱着個胳膊。”

章清甚至都沒意識到自己是什麽動作,聽到這句話才連忙把胳膊放下來。

其實最近天氣不錯,正是暖春,冷是不可能冷的。

只是章清習慣一個人的時候抱着胳膊坐着,這樣的姿勢讓他比較有安全感。

被周南琛這麽一問,章清下意識地就要答“不冷”,但中途又生生憋了回去,重新擡起胳膊拿手搓了搓,笑了笑,“是有點。”

“春捂秋凍,還是穿多點好,容易着涼。”周南琛下了車在身後關上車門。

“哦。”章清低低應了一聲,也打開門。

這明明是關心,他卻湧出一股不明不白的煩躁,壓在胸口上不來也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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