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身份
蕭陌并沒有回話，只是接過碗，低頭吃了起來，這惹得青落多看了他兩眼，天夕宮的宮主應該是吃不慣這些的吧……
“這是你做的？”
青落擡頭，就見男人夾着半塊糕點問他，“嗯，怎麽了？”
“只是沒想到你手藝這麽好”男人有些贊嘆地說道。
“其實，”青落垂下視線，看着碗裏慢慢升起的淡淡的熱氣，“一開始很難吃，只是一直有人期待着，所以便會要求自己越做越好。”
蕭陌看着青落臉上慢慢浮現的點點懷念，心裏卻有一種淡淡的苦悶，似乎是因為讓少年懷念的另有其人，又似乎是為少年感到一點心疼，天夕宮的宮主從來沒有過這種情緒，讓他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說些什麽……
溪水嘩啦啦的流淌，春日的溪流還是冷冷的，浸在水裏的小腿泛着點點微紅，青落手裏拿着魚叉，眼神專注地看着緩緩流過的溪水，旁邊岸上的青青卻有些焦急地打着圈，不時湊到溪水邊望望。
春天的鲫魚最為肥美，很多魚順着溪流而下，青落便守在一邊，已經很久了，卻只叉到一條小魚，還進了青青的肚子，本是想多抓幾條炖湯的……以前總是師傅叉好魚，身後跟着肚子撐得圓滾滾的青青，央着自己做魚給他吃……沒想到如今自己做起來，竟是這般難……
魚叉被人從身後拿去，青落轉頭，就見男人拿着魚叉站在岸邊，對着他道：“上岸吧，我來叉”，說着看了看青落浸在水裏的微紅修長的小腿。
青落乖乖地上岸，小腿凍得确實是有些疼了，另外……天夕宮的宮主，技術怎麽說也不會比自己差吧……
蕭陌的技術果然極高，下手穩、準、狠，沒一會兒，岸上便堆了一堆的魚，青青在一旁吃得歡，青落看着蕭陌連衣角都沒濕的易如反掌的姿态，低下身揉了揉微僵的小腿，嘆了口氣，早知道早些讓他來好了……在谷中總要為夥食出點力的……
山谷中的時日在平淡中緩緩流過，蕭陌的三次凜息藥浴也在青落的認真下完成，只是還需要一些普通藥浴修複經脈，緩和藥力。
青落收拾好碗筷，看向坐在桌邊的蕭陌，“今天我要出谷，可能會晚一點回來，飯菜我都備好在廚房了。”
“出谷？”男人擡頭看着他。
“嗯，有些事要做”青落點頭，卻是沒說出要做什麽事。
男人站起身，“我跟你一塊去。”
“嗯？”青落猶豫，并沒有社麽大不了的事，只是莫名覺得男人不适合和自己去那樣的場合。
“在谷中待了好幾日，有些無聊，”和你出去走走。蕭陌仿佛是沒看見青落臉上的猶豫，徑直出聲道。
青落便不再拒絕，轉身去抱青青，床上的青青卻一個翻身，有些煩躁地甩甩頭，一躬身從窗口竄了出去。青落愣了愣，才恍然意識到，正值春天，雖然青青在天夕宮時就做過處理，但每年的春天還是煩躁的。
蕭陌不能用內力，青落便舍棄了輕功，陪着他一步步在森林裏走，人跡罕至的深山老林枝葉繁茂，蓊蓊郁郁的遮住了陽光，只從縫隙中投下斑駁的光點。沒有路，腳下踩得便是長得旺盛的雜草，男人少話，青落自是不多言，一路上倒是安安靜靜的，能聽到周圍不時響起的清脆的鳥鳴聲。
“等一下”
蕭陌轉身，就見青落有些驚喜地蹲在一棵大樹旁，正用手掰着老樹根上長得野生菌菇，“這是平菇，以前的時候，每當雨停，我都會帶上青青出來尋找，因為師父總是嘴饞。”
說到這，青落輕輕地笑了開，墨黑的瞳仁裏是真實的笑意，一圈圈蕩漾開，“沒想到這時節竟就出現了”。
蕭陌看着青落把菌菇小心地放在藥箱一角，臉上有一種小孩子無意間發現了寶物的滿足感，平凡的五官顯得格外動人，仿佛是有一種歡樂的光彩從他身上散出，讓看到的人心底也不自覺的生出些許歡樂，沉默地提起少年的藥箱，低聲道：“走吧”
朝陽初生的天空下，清晨裏的小鎮早已醒過來，狹窄的泥土路旁的田地裏有影影綽綽的人影在忙着，看到青落，還會遠遠地打着招呼，青落便笑着回應，聲音柔柔和和的，卻清晰地傳出很遠。身後的蕭陌一直沉默地看着晨光中少年清瘦的身影，眼中不知名的光彩愈盛……
稚嫩的讀書聲從兩間小瓦房高高低低地傳了出來，“私塾？”蕭陌轉頭看着旁邊揚起唇角的少年問道。
“嗯，莊子裏和鎮子裏的孩子都在這讀書，葉夫子人很好，只收很少很少的錢，所以周圍的孩子都被送來了”青落笑着回答，撩起門簾，“你要不要進去？”
蕭陌看着他，微微點點頭。
門簾掀開，蕭陌就見裏面規規矩矩地坐了幾十個孩子，年齡倒是大小不同，都穿着粗布麻衣，看到這，蕭陌看了眼身旁少年套着的簡單衣物，眼眸深沉。
“夫子”青落朝着正低頭看書的葉夫子恭敬地喊道。
葉夫子剛轉過頭，“啊！青落哥哥！”屋內就爆發了孩子們的歡呼聲，驚飛了房外屋檐上栖息的幾只麻雀。
葉夫子轉過頭就看見站在門口的青落和蕭陌，嚴肅的表情迅速被震驚取代，仿佛是見到了不可思議的事，青落将視線從屋內孩子們身上轉向葉夫子，才發現葉夫子的視線是緊緊盯着蕭陌的。
“夫子認識你？”青落轉頭問蕭陌。
“他在宮裏教過書”蕭陌卻只是看了一眼葉夫子，就把視線收回到少年身上。
青落低下頭，抿緊了唇，他沒想到葉夫子竟然認識蕭陌，視線斜瞟着男人的一片黑色衣袍，葉夫子不會說的吧……
“青落，你去檢查孩子們的作業”葉夫子恢複了嚴肅地表情，走到青落面前淡淡道，同時，對着蕭陌低了低頭，掀開簾子，“宮主，請……”
青落看着夫子和蕭陌出去，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于是便睜大了眼，發起呆。
“青落哥哥”夫子一出去，屋裏的孩子便立刻放下書，朝青落喊道，清脆的聲音倒是喚回了青落的心神，擡頭朝一衆孩子們露出個柔柔的微笑，然後，屋子裏便是孩子們叽叽喳喳的聲音，“青落哥哥你都還幾天沒來了” “夫子布置的功課可多了” “昨天夫子打了我手心，青落哥哥你都不在……”
“宮主”葉夫子站在蕭陌面前，語氣不卑不亢，“上一輩的恩怨已經結束，我不希望青落因此受到傷害。”
蕭陌眼中暗光一閃，視線緊緊盯着葉夫子，陣陣壓力散開，“上一輩？”
“是”葉夫子臉色蒼白，卻依舊挺直腰道：“以宮主的能力，青落的身世自然瞞不過你”
“你多慮了，青落……我自然不會傷害他”蕭陌看着葉夫子，收回氣勢，淡淡道，心裏卻隐隐有了猜測。
“希望宮主說到做到，那孩子吃了不少苦，希望宮主不要為難他。”葉夫子說着對蕭陌彎彎腰，轉身進了屋。
蕭陌停在原地，傷害？這世上，他最不可能傷害的便是青落了……
“小山，怎麽了？一直都心不在焉的”青落走到靠窗的小男孩身邊，彎腰問道。平常的小山都很活躍，特別是見到自己時，今兒個卻一反常态的垂着頭。
“青落哥哥，你去看看阿婆吧，阿婆咳疾又犯了”小山擡起頭，一臉難過。
“阿婆咳疾又犯了？嚴不嚴重？”青落斂下笑意，問道。
“前兩天就咳了，昨夜咳得一宿沒睡，我害怕”小山一臉擔憂，說着眼圈一點點泛紅起來。
“這樣，等你散學，我和你一起回家去看看，現在別擔心了，好不好？”青落蹲下身，摸着小山的頭安慰道。
“嗯”小山吸吸鼻子，抹了抹眼睛，乖乖點頭。
青落便直起身，拍拍小山的頭，走向下一個孩子。
蕭陌靠在門邊，看着青落認真地檢查一本本功課，臉上挂着淺淺的笑意，有時候彎下腰低聲笑着和孩子們說着什麽，會手拿手地教小孩子寫字……蕭陌就這樣看着，便覺得心底一片空，從未有過這種感覺，說不出的寧靜與安然……
“你很喜歡小孩子？”翠綠蓊郁的大樹下，蕭陌靠着樹幹低着頭看着坐在草地上的少年。
“嗯，孩子們心靈很單純，我喜歡他們身上傳來的美好”青落看着遠處一群哄鬧着玩耍的小孩子笑道。
“美好嗎？”蕭陌低聲喃喃着，視線卻一直環繞在少年身上，束起的長發很長很黑，風吹着有很飄逸的感覺，露出的後頸則是細膩的白色，纖細的一截，抱在膝蓋上的手指玉白修長，似乎只有少年的臉是淺黃色……
“嗯，美好”青落肯定地點點頭。
“啊” “青落哥哥快來呀”
遠處玩的歡快地一個孩子不小心絆了個大跟頭，趴在了地上，周圍的孩子慌了，驚叫着喊青落。
看到了這一幕的青落立刻起身，跑到了摔倒的孩子旁邊，扶起哭的哇哇叫的孩子，“乖……小陽不哭啊，告訴我，哪裏受傷了？”
“嗚……手疼”小陽抽噎着把手掌攤開到青落面前，上面擦破了一塊皮，正往外滲出鮮紅的血絲。
“沒事的，哥哥呼呼好不好？”說着，青落握着小陽小小的手，俯身對着傷口處輕輕吹了吹，周圍圍着的小孩叽叽喳喳道：“哥哥呼呼，痛痛飛走”
小陽果然不哭了，抽抽搭搭的，青落捏起袖子細細地給他擦了擦臉上的淚和灰塵，轉身想去提藥箱，一轉頭，卻見蕭陌就站在他身後，遞過手裏的藥箱，眼眸卻是深沉一片。
“謝謝”青落小聲地道了謝，打開藥箱，拿出卷紗布，動作輕柔地給小陽包好傷口，“小陽記住，不可以沾水啊”
“嗯”喚作小陽的男孩大大點點頭，眯着紅紅的眼睛笑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