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妧姐姐不對勁
翌日池瑜醒來只覺着頭疼欲裂,連殿梁都在打轉,而殿內除她以外沒有一個人,若不是床邊的矮幾上還擺着一碗醒酒湯,她甚至都以為昨晚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夢罷了。
哈……妧姐姐昨夜怕是氣極了吧?
畢竟顧妧只有在心情極好與極差的時候才會喚她‘瑜兒’了,不然平日都是‘皇上’長、‘皇上’短的。
不過之後發生什麽了來着?
池瑜捏着眉心,實在回憶不起自己做了什麽,随後便放棄了。
反正只要妧姐姐不罰她就好了,其他的并不重要。
這般想着,池瑜一口氣喝完溫熱的醒酒湯,喚人替她梳洗完畢後就去上朝了。
朝堂上依舊亂糟糟的,大臣們你一言我一語地争吵不休,震得池瑜腦袋嗡嗡作響,頭疼是自她獨自上朝起便經常會發生的事情,她都快有些習慣了。
“夠了!”池瑜大聲呵止了那群絲毫沒打算停歇的大臣們,心累地揮了揮手,“爾等都是滿腹經綸的讀書人,同集市上那些婦人們般地争吵成何體統?有何事一個個說來聽便是。”
話剛落音,大臣們紛紛站出來争先恐後地說着,池瑜都一一應付了,直至有位武将出列禀告,才勾起她的興趣。
“啓禀皇上,顧将軍鎮邊一戰告捷,攻下北齊數座城池,如今北齊國君欲與我朝談和,還請皇上決斷!”
池瑜的第一反應是,顧家又立了大功,想來往後在朝中的地位必然會更高,這顧家父子手中的兵權對皇室來說實在是個大威脅。
哪怕她不想繼續當皇帝,但也要是她自己主動退位,而不是被人家算計了,抑或是直接搶了去。
第二反應才是鎮邊一戰本身。
奪城池一事有利有弊,其中牽扯太多太廣極為複雜,不是她眼下的能力可以獨自決定的,還得回宮和顧妧好好商量一下。
順便她也想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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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事關重大,朕還需好生考量,明日朕再給汝答複。”池瑜沉吟着說。
“遵旨。”那名大臣拱手應道。
“若沒旁的事情,便退朝罷。”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下了朝池瑜本想直接去顧妧宮裏,半道卻被長清宮的宮人截住了。
看着跪在地上的宮女手中那熟悉的厚厚的東西,池瑜的臉都快綠了。
“啓禀皇上,這是王妃讓奴婢送給您的,王妃說待到夜裏會來太和宮尋您。”
池瑜僵硬地接過那沓摞得極高的宮規,等宮女回去複命,才低聲問跟在自己身後的宮人道:“秋雁,皇城最近是不是新開設了一家賭場?”
秋雁遲疑着回答道:“回皇上的話,是的。”
“你覺着朕是不是應該去小賭一把?”池瑜又問道。
秋雁的神色更加為難,“皇上……王妃吩咐過不許您去那種地方。”
“朕當然知道。”池瑜無力地擺擺手,把手中的宮規一股腦塞進他的懷裏,“朕說笑的罷了。”
說完背過手,唉聲嘆氣地往寝宮走。
她早兩日怎麽說的來着?
嘴開過光是吧?
這下她覺得,要麽她就是運氣太好,說什麽靈什麽,該去賭點銀子當體己錢。
要麽她就是烏鴉嘴,該去玉皇廟燒香供奉了。
宮規百遍啊!她何年何月才能抄完?
池瑜撐着臉頰,欲哭無淚地看着手邊少得可憐的宣紙,只覺着自由遙遙無期,而她的手卻都快抄斷了。
喝酒一時愉,罰抄百遍愁。
她默默在一張紙上寫下一句打油詩,拎起紙還沒來得及多看兩眼,身後突然傳來一陣較輕的腳步聲,若不是殿內太安靜了,怕是壓根就注意不到。
池瑜驚得立即将紙揉成一團,扔到了桌案下面用自己的袍子遮住,提起筆裝出一副老實認真的模樣。
“皇上。”顧妧在她身側站定,輕聲喚道。
“妧,妧姐姐,你怎麽走路一點聲響都沒有?”池瑜捂着心口,活像是被吓了一大跳,連聲音都開始磕巴。
顧妧往桌案下掃了一眼,目光再次投向池瑜,淡淡地說:“是皇上太認真了。”
池瑜尴尬地笑笑,算是默認了她的說法,趕緊轉移話題道:“妧姐姐怎麽來了?這還未到晚膳的時辰吧?”
“有幾份奏折想詢問一下皇上的意見,所以便提前來了。”顧妧邊解釋着,邊把袖袋裏的奏折拿出來放在桌上。
池瑜眼中閃過幾分詫異,但臉上還是如常的笑容:“這些事妧姐姐自己決定就好,不必來問朕了。”
顧妧冷眸而視,池瑜連忙改口道:“妧姐姐想要問朕何事?”
“北齊一事皇上應該已經知曉了吧?”
池瑜點點頭,“是,今日上朝時已有大臣同朕提起過了。”
“那皇上覺着此事應當如何呢?”顧妧又問。
池瑜摸着下巴緩緩開口道:“朕覺着,若是從拓寬疆域而言,此事自然是我大晉之喜,但那幾座城池的百姓畢竟都是北齊人,其中必然會有對我朝不滿之人,将來禍亂城鎮也并非不可能,此為其一。”
“此戰僵持數年之久,大晉為此付出了大量的人力財力,然攻掠城池,必然會産生一定的破壞,若要修複定是一筆不少的銀子,對如今的國庫而言未嘗不是一種負擔,此為其二。”
“北齊人狡猾不已,此戰又令我朝兵力大損,占其城池需要不少士兵駐守,若是北齊對此不服再次攻打,或是與其他國家合謀來侵犯我大晉,與我朝子民而言都将是一場災難,此為其三。”
“如此考量下來,朕覺着接受北齊的談和未嘗不可,也好休養生息。”
顧妧眸間有幾分贊許,嘴角露出一抹極淺的笑容,輕聲感嘆道:“瑜兒真的長大了。”
“就按瑜兒的意思辦吧。”
池瑜的眼底也漫上些許喜意,心間更是充斥着自己說不上來的甜。
她有些疑惑地捂着心口,擡眸看向身畔神色柔和的人,僅一眼又飛快地低下頭,無意識地抿緊了唇瓣。
好奇怪啊。
她是酒還沒醒嗎?
池瑜晃了晃腦袋将那些莫名的感覺甩出去,而後再次擡起頭來,趁着顧妧心情好,借機試探着說:“妧姐姐……瑜兒可不可以不抄這宮規了啊?”
說着她伸直了手到顧妧眼前,癟了癟嘴,聲音又軟又委屈:“姐姐你看,瑜兒的手都紅了,可疼了。”
顧妧聞言執起池瑜的手,見那細嫩的手腕當真有些紅腫,指間也因長時間握筆壓出了深深的凹痕,眉頭微擰做了一處。
她沒有接話,而是直接轉身離開了。
看着那道冷然的背影,本還只是裝作委屈的池瑜,瞬間感受到心間有一種酸疼感,眼眶裏更是覆上一層薄霧。
池瑜迅速地垂下頭,努力不讓眼淚流出來,長長的指甲在不自覺間刻進了掌心裏,帶着點點痛意,卻不及心底分毫。
雖然她偷偷喝了酒有錯在先,但妧姐姐至于氣到一句話都不想跟她說,直接拂袖而去嗎?
而且這也不是她第一次撒嬌說不想罰抄了啊,以前也沒見顧妧是這種反應……
亂七八糟的想法在池瑜的腦子裏肆意瘋長,淚珠更是不受控制得大顆大顆往下落,像是被扯斷線的珍珠項鏈。
“瑜兒?”
一道溫和的聲音,随着臉頰被扶起的動作,傳進了池瑜的耳朵裏。
“瑜兒,你怎麽哭了?”
池瑜眨了眨酸澀的眼睛,水霧散去後她才看清眼前的人,以及顧妧手中拿着的一小罐藥膏,和那雙美眸裏從未出現過的零星的慌亂與無措。
她方才……是誤會了?
池瑜的臉噌地一下就紅了,極為不好意思地将頭埋進顧妧的腰間,雙手緊緊地環着,但就是一聲不吭。
顧妧眸底有幾分疑惑,擡手撫摸着池瑜的發頂,語調柔和地哄道:“瑜兒乖,告訴姐姐怎麽了?”
池瑜咬着下唇,支支吾吾好一會才細聲道:“方才……瑜兒還以為妧姐姐生氣了……不要瑜兒了……”
顧妧聽了露出一抹無奈的笑容,溫聲道:“傻瑜兒,姐姐怎麽會不要你呢。”
說着她把懷中的小鴕鳥拉出來,牽起那只微腫的小手,一邊揭開藥膏的蓋子,仔細又輕柔地替池瑜上着藥,一邊輕聲問道:“疼嗎?”
藥膏初觸皮膚時涼涼的,揉開後又帶着點點熱意,指尖在上面劃過還有些癢,池瑜的手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
“姐姐……癢……”
顧妧的眸光忽閃了一下,松開了被自己握得溫熱的手腕,緩緩站起了身,臉上的神情再次變得冰冷沒有溫度。
池瑜仰頭望着她,澄澈的眼眸裏有些許困惑。
“妧姐姐?”
她又做錯事了嗎?
可是她剛剛什麽都沒說啊?
“剩下的瑜兒不必再抄了。”顧妧的聲音淡淡的,卻又和往日有一絲不同。
換做以往,池瑜聽了必然是如蒙大赦,覺得開心的不行。
但今日她總覺得顧妧怪怪的,她自己也有些奇怪。
不過這些她只會偷偷在心裏想想,不會問出口,更不會表現出來。
“謝謝妧姐姐。”池瑜乖巧地笑着,唇邊随着她的動作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一切好似都如同往常一般。
顧妧不鹹不淡的“嗯”了一聲,“天色已晚,瑜兒去用膳吧。”
池瑜面露不解,“姐姐不同瑜兒一起嗎?”
“姐姐還有事。”顧妧說完不再給池瑜繼續問下去的機會,直接轉身就離開了。
看着那道稍顯匆忙的背影,池瑜心底的疑惑不斷地放大着。
妧姐姐今日是真的很不對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