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宮外救美

池瑜不記得說書先生後來說了什麽,也不記得自己是如何走出那家小茶館,又是如何拐進的一家酒樓。

她滿腦子都是說書先生那句話:

瑾親王妃想要的不過僅有一人罷了。

她明知道這些話極大的可能只是說書先生胡謅亂造的罷了,信不得。

可無論別人怎麽想,她是局中人,那些旁枝末節,那些瑣碎的小事,她都很清楚。

顧妧偶爾流露出的情緒,顧妧看她的眼神,顧妧的指尖溫柔地拂過她的眉眼,那些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很難不讓她多想。

最主要的是近來她自己的反應,也很奇怪。

而且如果顧妧對她皇兄無情,那這些年來的點點滴滴,諄諄教導,相伴照顧,她同樣無從解釋。

想要那皇位嗎?

但她不想當皇帝啊,明裏暗裏她也跟顧妧說過可以将皇位給她,但顧妧怎麽說的?

顧妧眼含怒意地呵斥了她,想讓她閉嘴。

如果顧妧當真想要,早就可以奪去了,沒必要罵她罰她,更沒必要在宮中蹉跎年華。

池瑜盯着手中的酒壺,眼底心間皆是茫然無措。

她留了銀子在桌上,出了酒樓本想找個車夫送她去宮門口,可她滿身酒氣又是要去皇宮,吓得好幾個車夫都以為她喝醉了想去鬧事,怕殃及了自己個個都趕着她走,她便只能自己慢慢往皇宮的方向走。

半道上她隐約聽見有哭聲和叫罵聲,本來人往熙熙攘攘的大街中央莫名空了一塊,像是有什麽将人群隔絕開來。

她湊近了才發現是幾個惡霸在對一個衣衫破舊的女子拳打腳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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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瑜本就心情不好,見有人欺辱她的子民更是氣得牙關發顫,下意識就呵住了那些惡霸。

“住!住手!青天白日的,爾等在做什麽!”

她周身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場,盡管說話有點囫囵,說完還打了個酒嗝,可惡霸們還是停了手,警惕地打量着她。

池瑜出宮前怕出什麽意外,可以表明身份的東西她都沒挂但都帶上了,剛才出聲前她也摸了塊顧妧送她的佩玉別在了腰間,沒有字號,不過材質上乘,能得到的人都是非富即貴,只要眼前這群人中有識貨的,就不怕他們會亂來。

也難為她醉得都快神智不清了,見義勇為前還能記挂這些。

不過認出來的并非那群惡霸,而是在旁圍觀的人,有人驚呼一聲後,周圍的人便交頭接耳起來,聲音不大但重在多,也讓惡霸們聽了個清楚。

“嘿,你瞧見他身上那塊玉了嗎?頂級的和田玉啊,一絲雜質都沒有,要多殷實的家底才能弄來一塊這麽上乘的玉啊?”

“這你都認識?”

“嗐,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啊,我在玉器閣打雜呢,見多了不就會分辨了嗎?”

那群惡霸悄然咽了口口水,他們只是收人錢財替人辦事,可不想惹怒京中的王公貴戚或者高腴子弟,待會抓不着狐貍反惹一身騷。

其中一人便厚着臉皮站出來陪笑:“這位小公子,我們也是替人辦事,實在是沒辦法,您身份尊貴就別為難我們這些混口飯吃的了,您要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這事就算了?”

算了?

池瑜在心底冷笑。

若不是她及時出聲阻止,眼前這小姑娘怕是早就被折磨得半死不活了。

他們掙的銀子難不成比一條人命更重要?

池瑜咬緊了後槽牙,若不是怕暴露身份,她早就讓人去報官了。

不過憤怒歸憤怒,池瑜還是清楚雙拳難敵四腳的道理,更何況這裏還遠遠不止,若是把人逼急了動手,幾個她加起來都不會是人家的對手。

所以她清了清嗓子,醉意讓她眯起了眼睛,盯着那群人問道:“這小姑娘做什麽了?爾等要如此對她?!”

為首的惡霸似有些為難,但還是如實說了:“這小……丫頭老……父親欠了我們主子一筆債,半載有餘了還未還,所以才讓我們……”

池瑜蹙起了眉頭,轉頭看向快要奄奄一息的小姑娘,向她證實道:“姑娘,他們說得可是真的?”

那姑娘蜷縮着身子,一頭長發被半幹的血漬分粘成了好幾縷貼在臉上看不清容貌,她費力地張了張嘴卻未發出聲音,不過池瑜還是勉強從她的口型中分辨出了一個“是”字。

本來欠債還錢乃天經地義,只是那錢是如何欠的還未可知,外加上如此暴力的要債實在有違晉國律法,但池瑜擔心小姑娘的安危,更何況她還是偷溜出來的,有心想替人家主持公道又顧及容易暴露身份,是以最終池瑜快速思忖之後,只是問那惡霸首領道:“她欠了爾等多少銀錢?z……本公子替她還了。”

幾名惡霸眼中明顯閃過一絲欣喜,幾人不着痕跡地對視一眼,皆從同伴眼底看出了同樣的意味——

哪冒出來的冤大頭。

要知道這種老子跑了只剩下個姑娘的,多半是要不回本的,就算把人賣到青樓去也貼不了太多的銀子。

其中一人舔了舔下唇,眸間閃爍着貪婪的光,笑眯眯地伸出一根手指,“也不多,就這個數。”

“一百兩?!這群人怎麽不幹脆去搶?!”周圍的百姓竊竊私語。

聽見這話惡霸們沉了臉色,狠狠地瞪了眼那個最先說話的人,吓得那人趕忙閉上了嘴,躲到了人群後方。

而那個姑娘也驚了,嘴唇翕動着,顯然是想說什麽,同時還努力地向池瑜那方伸出了手。

池瑜自然注意到了,快步走至她身旁蹲下,也不嫌棄,輕拍了兩下她的手背以示安慰,低聲道:“無事。”

而後站起身,攥緊拳頭試圖讓越來越暈的腦袋清醒一點,又朝着惡霸們點點頭,答應道:“可以,但欠條你得還給這位姑娘,若是沒有便就地簽字畫押,如何?”

其實她之所以如此爽快,倒不是她身為皇帝多有錢,不過是一來不太了解民生,正常的百姓花銷多大她并不清楚;二來她急着送小姑娘去求醫;最重要的是她得在完全醉了之前趕回宮去,不然後果可不是一百兩銀子就能解決的了。

兩相比較下,她雖有點肉痛,但尚還可以接受。

惡霸們可不知道這些,聽得她随随便便就答應下來,心底又有了旁的打算。

“這位公子錯了,我說的可不是一共一百兩,而是我們幾兄弟一人一百兩。”

周圍的人再次躁動起來,對着他們指指點點,可有了之前的那出,倒沒人再敢站出來說話了。

池瑜的臉色也沉了下來,望着那個笑起來臉上的肥肉都快堆做一處的男人,心底一陣惡心和惡寒。

對于人心,這個被顧妧保護得極好,又很少看見那些陰暗面的小皇帝有了新的認知。

她冷冷地笑了下,“諸位不知可曾聽過‘人心不足蛇吞象’這句話,本公子能給爾等這麽多銀子,但爾等真的敢拿嗎?”

她說這話時極有威懾力,淩厲的眼神讓衆人心底皆是一顫。幾個惡霸也不是傻子,自然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

我能給,就怕你們有膽拿,沒命花。

為首的人接收到小弟們的目光用力地咬了咬牙,一時摸不準這年少的小公子是虛張聲勢,還是當真有說出這話的底氣。

幾番權衡之後,他還是念着京中魚龍混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本已經可以拿到比之前更多的銀子就不錯了的想法,放下所謂的面子颔首道:“手下人不懂事,小公子見諒。”

池瑜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摸出幾錠銀子遠遠地扔給他,寒聲道:“東西留下,滾。”

惡霸神色一僵,眸間飛速掠過幾分陰狠之色,可什麽都沒說留下欠條就帶着人走了。

待他們走遠之後,池瑜才悄然松了口氣,擦了擦額頭滲出的冷汗,陡然放松之後只覺得頭又昏又漲,馬上就要支撐不住了。

她咬着舌尖不讓自己昏睡過去,費了好大勁才把小姑娘扶起來,塞了些碎銀到她手裏,低聲囑咐道:“姑娘,在下還有要事,不便送姑娘去醫館了,這些銀子姑娘留着看病罷。”

頓了頓,她又有些不放心地摸出自己的信物給她:“若是不夠,或是他們再來找你,就拿着這個去尋曹府的曹大人,他會幫你的。”

那是她的舅公,見了她的東西定會幫她的,且還不會告訴顧妧。

姑娘抓緊她的手似有話想說,池瑜不明其意便溫和地笑道:“報答便不用了,你也不必有何顧慮,在下不同他們,不會乘人之危的,不過姑娘獨自在這京中還是照顧好自己才是。”

說罷池瑜找了個看起來面善又好心的同齡小姑娘,給了人家一點銀子讓她幫忙送人去醫館後,才步履匆匆地離開了。

只是走了還沒多久她就完全醉了,僅僅記得自己路都走不穩,馬車很晃,晃得她想吐,宮門口的侍衛長看着醉醺醺的她又驚又怒,把她罵了個狗血淋頭,卻又在她癱倒在地湊上來察看時,看見她胸口露出的名佩一角吓得跌坐在地,慌忙叫來宮女一衆人等七手八腳地把她送回了太和宮。

強撐了一路的意識消失前,她心裏的最後一個念頭是——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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