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名為顧妧的失心瘋

池瑜因病着睡得早,但起得就不怎麽早了,左右近段不用上朝,罰抄得慢些還能避開擇婿這件煩心事,加之顧妧的怒氣一時半會也消不了,故而她倒是不急,難得睡到了正午才喚人備膳。

不過進來的人并不是常跟着她的秋雁,而是一個陌生的小太監,長得十分普通,比不得算得上是清秀的秋雁。

不用想也知道,哪怕顧妧免了原本那群宮人的死罪,可活罪還是免不了的,多半是被分去做些苦活累活了。

這個結果已經不錯了,只是在池瑜幾乎半年一換的宮人裏,秋雁是跟了她最久的,盡管膽小了些,但至少還算是真心待她的,不是誰設法安插到她身邊監視她的,更何況秋雁也挺了解她的習性,陡然換一個人來她真不太習慣。

于是池瑜想了想,還是決定想辦法讓秋雁回太和宮來。

新來的宮女替她梳洗的時候,池瑜明知故問道:“今日為何不是秋雁來伺候朕了?”

“回皇上的話,王妃命他去別的宮了。”小太監垂着頭回答道。

在池瑜出生前,後宮其實不止她母妃一人的,至于為何後來沒了別的嫔妃和皇子公主,她隐隐知道但不願去深想。

當然眼下重要的并不是這個,只不過正因為此如今的宮裏除了她和顧妧的寝宮外,其他都是冷宮,被派去那裏的人有多苦,大抵不會比淨房好太多。

池瑜心下嘆氣,問完也沒再說什麽,權當是随口問起罷了。

小太監自然也沒有多想,直至池瑜用膳時,他盛了湯遞給她,明明他見池瑜端得穩穩當當的,可就在要放手時碗莫名一歪,整碗熱湯大半倒在了池瑜的手上和大腿上。

小太監吓得趕忙伏在地上,口中連連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奴才不小心沖撞了龍體,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他也不說讓皇上恕罪,池瑜一時佯裝的怒氣到了嘴邊都頓了一下,而後才把手邊的茶杯用力砸在他身側,吼道:“該死的奴才!笨手笨腳的!快滾!”

一切說起來很慢,實則發生得極快,候在一旁的宮女在池瑜怒罵完後反應過來,急忙想要替她處理燙傷的地方,卻被池瑜一把揮開。

“滾!都給朕滾!”

太監和宮女都立在原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池瑜又一拍桌子道:“都把朕的話當耳旁風嗎?!爾等是當朕死了嗎?!還不快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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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對視一眼,才垂下頭匆匆地出去了。

一直強忍着的池瑜見人走遠了,頓時龇牙咧嘴起來,小跑着到水盆前把手放進早已涼掉的水裏,那種劇痛的感覺才稍微緩了一點。

池瑜看着自己紅彤彤的手背,輕嘆一聲。

也不知道這樣會不會留疤,如果會的話那她為秋雁實在付出得太多了。

不過好在燙得不是右手,不然好幾日怕是罰抄不了了,畢竟說歸說,真的一直把她禁足于太和宮還是太無趣了些。

出了會神後池瑜立馬回到桌前,捏着筷子戳着桌上的菜,偶爾吃上一兩口,一副胃口欠佳的樣子。

很快就如她所料有人來了,太醫院的院長,以及讓她有此一舉的秋雁。

平日裏穩重的禦醫慌裏慌張地替她上着藥,弄得就像是件多嚴重的事一樣。

池瑜看得特別想笑,她轉過眸子就是秋雁,那外貌清秀的小太監也在看她,一臉懸而欲泣的表情,池瑜甚至還在他眼底瞧見了濃濃的心疼,于是她唇邊的笑意更深了。

深宮之中難得真心啊,也不枉她為了他這麽做了。

待禦醫處理好傷口站起來叮囑時,池瑜頃刻斂了笑,聽得老禦醫跟她千叮咛萬囑咐後,她讓秋雁送送禦醫。

不多時秋雁就回來了,剛走近便瞧見池瑜一臉似笑非笑地也在看他。

秋雁不傻,當即跪下向池瑜叩頭,不過說來說去也就是他不值得皇上為他這麽做,還有感謝皇上之類的。

“行了,你跟着朕也有不少時日了,自然也知曉朕的脾性,這些話便不必說了。”池瑜擺擺手讓他起來,淡淡道,“朕既然如此做了自然有朕的理由,你莫要辜負朕的一番苦心便是了。”

“奴才定不會辜負皇上!若奴才有二心,就讓奴才……”秋雁忙表忠心道。

“好了,晦氣的話也莫說了。”池瑜打斷了秋雁,從面前拿了盤點心遞過去,“陪朕吃點。”

她見秋雁一臉遲疑,故意板起了臉,幽幽地問道:“怎麽?想抗旨嗎?”

“奴才不敢。”秋雁連連搖頭,這才接過那盤點心抱在懷裏。

池瑜不是沒注意到秋雁眼底一閃而過的渴望,看來冷宮的生活的确比她想象中要差得多。

宮裏的大小事宜是誰處理的?顧妧嗎?

這個念頭剛起就被池瑜立馬否定掉了。

應該不是的,堆積如山的奏折都令顧妧分身乏術了,哪還有精力分出來去管這些。

那會是誰呢?

這些年來池瑜倒是真的什麽事都沒管過,一來是她的确不感興趣,二來是她想要藏拙,所以除卻前幾日顧妧讓她處理的那些事外,她當真對宮裏宮外的事情一問三不知,她知曉的那些一星半點還是秋雁告訴她的。

問秋雁嗎?身為太監他應該清楚的。

還是算了,好不容易要回來的人,她不想再殃及他了。

而且顧妧說的那句話也沒錯,她已經算是自顧不暇,哪還有功夫去管別人的閑事。

皇帝做到她這個份上,當真是愧對列祖列宗,畢竟這江山并非她父皇獨自打下來的,還有她池家幾代長輩的積累,沒有曾經富可敵國的祖輩們,她父皇也沒有基底招兵買馬反暴君奪天下了。

等她解禁了,或許也該去看看她父皇和皇兄了。

池瑜想得久了,桌上的飯菜都涼了,秋雁想端下去給她換一份,被她給制止了,“不必了,朕也用得差不多了,直接都撤掉吧。”

“是。”

飯後池瑜去了趟院子,那兒有一處和顧妧宮裏一模一樣的亭子,是後來她找人照着做的,幾乎是沒什麽差別。

沒事的時候,或是惹了顧妧不高興,她不想見她的時候,她便會來這裏待着,就算什麽也不做都能讓她心情變得愉悅許多。

只是今日天氣不大好,冷風呼嘯,也沒個太陽,哪怕四面都給圍上了,寒氣還是不停地往裏鑽。

僅坐了一會秋雁就開始勸她:“皇上,這兒風太大了,您風寒還未好呢,還是回殿內去罷。”

池瑜縮在鋪好的被褥裏,也沒接秋雁的話頭,一言不發地透過簾子望着外面。

秋雁知曉她大抵是心情不好,也就勸了那一句便閉嘴了,只是往炭爐裏多加了些炭,好讓它燃得更旺些。

等到炭燒了近半,池瑜才起身回了寝殿,去書案前罰抄顧妧布置給她的那些宮規禮法。

到了傍晚用完晚膳,池瑜又去了一趟石亭,還是坐到炭爐燃了近半才回寝殿沐浴就寝。

一連過了幾日,池瑜都是這般,除此之外每日用膳前太醫院的院長會來給她送藥換藥,但始終沒有她想要見到的那個人。

一日午後,池瑜問秋雁:“你知道王妃這幾日都在做什麽嗎?”

“奴才不知。”秋雁搖頭,“但奴才可以去打聽一下。”

太和宮離長清宮并不遠,要問顧妧的行蹤也并不難,池瑜就允了。

等到秋雁回來,炭爐裏的炭都快燃盡了。

“回禀皇上,王妃近日都在長清宮與婁茂将軍會面,且聽宮人說婁将軍每日日中去,黃昏時才離開。”

“誰?”池瑜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婁茂,婁将軍。”秋雁怕池瑜聽不清,字正腔圓地說了一遍。

又是這個婁茂。

池瑜無意識地皺起了眉頭,很快又咬緊了牙關。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能有什麽好事?!

而且她沒記錯的話,婁茂的年紀與顧妧相仿,且眉眼長得與她,或者說與她皇兄有幾分相似。

顧妧該不會……

其實說起來她跟她皇兄也長得十分相像,唯一的區別僅僅在于她身上缺少了男子的陽剛之氣,五官比她皇兄要柔和幾分,菱角也沒那麽分明。

顧妧莫不是……

不不不,不可能。

池瑜不敢深想,也不敢去想她那莫名的心慌與怒意是為何而來,只是自顧自地否決掉心裏亂七八糟的那些想法。

但腦子裏卻不自覺又浮現出說書先生所說的那些話來——

“二人在有婚約前并未有過多的交集,這情從何處來?”

“瑾親王妃怕是一開始想要這天下,後來日子漸長她想要的不過僅有一人罷了。”

顧妧想要的人是誰?

她知道,但她不敢想。

顧妧為何會如此?

她也知道,但她不願意去想。

甚至她都不願承認,那日在顧妧寝宮中看見的畫像,畫得是她皇兄。

她皇兄什麽都沒做,憑什麽獲得顧妧的青睐?

就因為她皇兄能讓顧妧當上皇後?

那池瑾能的,她池瑜一樣……

池瑜突然頓住了,一股涼意直沖頭頂,惹出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她剛剛……在想什麽?

她對顧妧居然……?

池瑜死死地咬住下唇,只覺得自己瘋了,才會升起這種念頭——

一種名為顧妧的失心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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