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重樓
這世道有白即有黑,總有些游走在邊緣的人,譬如販賣各種情報的人、花錢買兇的人、催債讨債的人,等等等等。
顧妧既然能培養行蹤神鬼不覺的暗衛,民間自然也會有這樣的能人異士,雖不至于人人都知曉,但稍有權勢的人都清楚此事,甚至朝廷之中也有專門負責注意他們動向的人,或是其他地方同樣有只言片語的記載。
池瑜特意去翻閱過大理寺的卷宗,那種絕密的文書以她的身份自然是可以看的,不過那樣也會傳到顧妧和嚴丞相的耳中,所以她只是借着太傅布置給她相關的功課時,看過一些冤案錯案無頭案的卷文,裏面稍有提及此事。
這種地方一般不是得經熟人介紹,就是得有信物,或是出的價錢足以令人心動。
不過池瑜哪種都不準備選,前者是沒門路,後者是因為她窮,顧而只能另辟蹊徑。
她讓車夫送她去用膳,來的便是此地,一個以酒樓為掩護的情報暗殺組織——重樓,而酒樓的名字也只簡單地在前面加了個“醉”字。
說實話,一開始池瑜看見這個名字,還以為這樓主不是個為情所困之人,就是被情所傷之人。
畢竟一看見這個名字就會想到《重樓》這首詩——
酒入愁腸,一生惆悵情多少。
縱橫吟嘯,思戀相萦繞。
魔堕凡塵,難遣流年老。
人間道,天涯芳草,依舊多情好。
誠然,這只是池瑜的猜測罷了,也不一定為真。
她把秋雁和車夫安頓在大堂,自己則是上樓要了個雅間,随意點了幾個小菜和一壺茶後,她把提前寫有“重樓”二字的紙條,以及一錠金子一齊交給小二,“煩請通傳一聲,就說池公子想見你們樓主,這是定金。”
大晉姓池的只有一家,來人是什麽身份不言而喻。
小二接了銀子想要行禮,被池瑜制止了,“不必了,本公子不能出來太久,煩請快些便是。”
Advertisement
小二應了聲快步出去了,只片刻就有人送了好酒好菜來,池瑜看着魚貫而入的小厮一個個端着食盤,想說什麽都來不及,無奈地笑了笑,坐在那也沒有起筷的意思。
很快又有人來了,這次是一名身穿青色長衫的人,系着厚實的純白披風,瞧着就價值不菲。
是名女子,除了長相讓見了不少美人的池瑜都小小地驚豔了一番外,倒是不怎麽驚訝。
“民女青煙見過公子。”
是個妙人,不卑不亢,也沒完全點破她的身份,不光聰慧,長得還令人賞心悅目。
池瑜中肯地給了個第一印象,然後微笑着朝來人颔首,“青煙姑娘不必拘禮,請坐吧。”
青煙在池瑜對面跪坐下,才問道:“不知公子今日前來是為何事?”
“不是什麽難事,就是稍耽誤點時日罷了。”池瑜不太喜歡跟人虛與委蛇,就沒等一來一往的問與答,直言道,“青煙姑娘對本公子的家事應稍有了解,家中向來是由阿嫂掌事,如今本公子年歲大了,也想有幾個能給本公子當眼睛之人,人選倒是有了,就是差點經驗,不知青煙姑娘可否行個方便。”
青煙點點頭,“此事倒的确不難。”
“大致需要多少時日?”
青煙略微思考了一下,才答道:“若是合适,兩月足矣。”
池瑜想了下自己即将要做的事,這個答案還算可以接受,便笑着應了:“甚好,那就麻煩青煙姑娘了,餘下的銀子到時候本公子會命人送來。”
“公子不必客氣,不過是拿人錢財予人方便罷了。”青煙說着斟了杯酒放至池瑜面前,“不知民女這裏的酒菜可還符公子胃口?”
池瑜可不敢當真吃這種地方的東西,婉言拒絕道:“本公子不善飲酒,也已用過午膳,青煙姑娘太過客氣了。”
青煙莞爾而笑,“公子莫不是擔心青煙在這酒菜裏動了手腳?”
說着她仰頭飲盡了倒給池瑜的那杯酒,然後把酒杯倒至在桌上,彎唇道:“公子不必如此緊張,清酒罷了,不醉人的。”
池瑜無法,只好搬顧妧出來當擋箭牌:“家裏阿嫂管得嚴,私自來見姑娘已是惶恐,可不好再做什麽讓阿嫂不悅之事了。”
青煙不着痕跡地打量她一眼,輕笑道:“若公子的阿嫂當真管得如此之嚴,怕對公子而言不僅只是阿嫂罷?”
池瑜心裏一緊,但面上還是一派淡然的神色,裝傻道:“青煙姑娘此話是何意?”
青煙指了指自己的脖子,“敢對公子行這般事之人,世上怕沒有幾個。”
池瑜搖了搖頭,笑容不減地說:“只是敏症罷了,姑娘說笑了。”
青煙不置可否,也沒戳穿她,而是歉然道:“那便是青煙眼拙了,還請公子見諒。”
“好說,這般位置,的确容易引人誤會。”池瑜像是不太在意地擺了擺手。
青煙又倒了杯酒,隔空向池瑜敬了一下,“這杯酒就當是青煙向公子賠罪了。”
“青煙姑娘言重了,賠罪就不必了。”池瑜忙叫住她,想了想遞了另一張紙條給青煙,“不過本公子還有一事想麻煩青煙姑娘。”
青煙放下酒杯接過一看,神色微便,詫異地望向池瑜,“公子這……”
“本公子自是不會虧待青煙姑娘手下之人。”池瑜又摸出一錠金子推過去,“還請青煙姑娘好生考慮考慮。”
青煙為難地搖了搖頭,“此事青煙做不了主,畢竟是……”
她點到為止地收住了後面的話,又遲疑着說:“本來按照規矩青煙不該過問,只是青煙實在不明白公子這般是為何?”
“本公子自有自的考量,青煙姑娘還是少得之些細節為好。”池瑜把青煙推回來的金錠又放回她面前,淺聲道,“左右本公子都不會虧待青煙姑娘的,此事尚還不急,青煙姑娘也不必急着答複本公子。”
聞言青煙松了眉眼,忽而笑了,“公子應當知曉重樓并不缺銀兩,若只是如此可不足以打動青煙。”
池瑜瞧見她的笑容總覺得有些瘆得慌,差點沒繃住臉上的表情,“青煙姑娘這是何意?”
“聽聞公子家中空虛,既然公子好這一口,不知公子覺得青煙如何?”青煙柔若無骨的手搭上了池瑜的手背,輕輕地撫摸了兩下。
說實在的,同樣是媚眼如絲的挑逗,一個讓她渾身燥熱險些失控,另一個則是讓她一陣惡寒,身上的汗毛瞬間根根倒豎。
池瑜飛快地縮回手,臉色有些難看,但礙于還有求于人,且又是在人家的地盤上不好發作,只能皮笑肉不笑地說:“青煙姑娘,此般玩笑可一點都不有趣。”
“公子怎知青煙定然是在說笑呢?”青煙撐着下巴,眉語目笑地朝她眨眨眼,“若是公子答應,別說幫公子做這一件事,哪怕百件千件青煙也願意效勞。”
池瑜垂下眸子不去看她,攏眉道:“青煙姑娘怕是誤會了,本公子沒有這般嗜好。”
見池瑜雖一直否認卻沒有動怒,青煙大着膽子湊近了些,攀上她的肩頭吐着氣,“公子都未曾試過,怎知是否喜好呢?不若同青煙試試如何?”
池瑜身子一僵,着急地往後退,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口,腦袋就先磕到了一個堅硬之物,疼得她眼冒金星,捂着後腦勺倒吸着涼氣。
“公子沒事吧?”青煙想替她查看一下有沒有受外傷,但被池瑜攥緊了手腕,只好作罷,無奈道,“公子如此激動作甚,若公子真當沒有此般嗜好,那同為女子有些肌膚之親又何妨呢?”
“本公子……嘶,不喜與人太過親近。”池瑜松開青煙的手,撫着頭低聲道,“青煙姑娘擡愛了,是本公子無福消受。”
“公子倒是同青煙聽聞的不太一樣。”青煙斂了面上的輕浮之意,退回了自己之前坐的位置上。
池瑜沉了眉眼,“青煙姑娘這是在試探本公子?”
青煙但笑不答,顧左右而言他道:“只是青煙有一事不明,既然公子有所打算,又正是用人之際,有個送上門可以加以利用之人,公子也沒什麽損失,為何如此抗拒呢?”
“本公子不想行卑鄙之事,也給不起青煙姑娘想要的東西,同樣不會自認為本公子有何足以讓青煙姑娘青睐的地方。”
青煙雙手交叉支着下巴,盈盈一笑,“之前或許沒有,但眼下有了。”
池瑜錯開視線,盯着面前的酒杯低聲道:“青煙姑娘還是莫愚弄本公子了。”
“無妨,公子若改變了主意,青煙的提議仍然有效。”青煙眼底有幾分興味,拿起桌上的金錠放進袖袋裏,“至于這兩件事青煙答應了,酬勞這些便夠了。”
池瑜悄然松了口氣,起身與她作別:“那就勞煩青煙姑娘了,本公子出來已久,怕家中有人挂念,就先告辭了。”
“青煙送送公子罷?”青煙說着站起來當真打算随着池瑜下樓。
“不必了,本公子自行離開便好。”
瞧着幾乎是逃也似的人,青煙好笑地勾了勾唇角,喚來一個人将池瑜給她的那張紙條交給來人,也沒具體吩咐什麽,只說了聲“去吧”就讓人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