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我不該信你的
為了避嫌池瑜沒和顧妧一起從長清宮去奉天門,而是估摸着人快到了,自己才姍姍趕到。
她穿着一襲黃袍,站在隊伍前說了一番鼓舞士氣的話,然後就鑽進了自己的龍辇裏,那兒早就藏了個人。
“你倒是聰明。”池瑜欣慰地拍了下來人的肩膀,把一張紙條遞給他。
來人飛速地閱完上面的內容,一貫沒有什麽情緒的眼底激起幾分波瀾,聲音也染了些許震驚,“皇上您這……”
“噓。”池瑜對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記住了就處理掉罷。”
來人握緊了紙條,看得出來十分糾結。
他本就是接收到皇上的手勢,瞞着王妃私自來見人,若是不将此事告知王妃,那……
突然一把匕首抵住了他的喉嚨,冰冷的感覺打斷了他的思緒,冷汗瞬間就冒了出來。
哪怕他有數息的走神,但也不至于注意不到足以危及性命的情況,除非……
“不要做什麽蠢事,也不要妄圖打亂朕的計劃。”池瑜寒聲警告道,“往日朕可以放任你什麽都告知阿妧,但這次朕等了太久,擋朕者……死。”
鋒利的刀刃劃破了一點皮膚,冒出些許細密的血珠,看得出來是當真動了殺心。
獨活一動也不敢動,但還是壯着膽子問道:“皇上,您怎麽對得起王妃?”
“你懂什麽!”池瑜低叱一聲,攏緊了眉心,“做好你該做的事。”
“皇上,王妃是真心待……”
“閉嘴!”那匕首又深了幾分,“朕輪不到你一個下人來教。”
獨活閉上了嘴,心裏又驚又怒,雖皇上讓他……但他還是替王妃覺得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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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個粗人,不懂那麽多彎彎繞繞,只是覺得不管為了什麽目的,都不應該這麽利用王妃。
車廂內氣氛壓抑得可怕,池瑜收回了匕首,閉着眼不知道在想什麽,獨活也在考慮如何在衆目睽睽之下把消息透露給王妃。
一路無話地抵達了行宮,幾位不善騎射的老臣陪着顧妧去了鹿閣,而池瑜則是換騎了一匹馬,領着餘下的武臣和極個別的文臣冒着風雪進了樹林。
林中提前放了不少圈養起來的動物,大多是性情比較溫順的,唯有幾頭稍有攻擊性的野豬,論危險度,可能還不如讓人眼前白茫茫一片的大雪,畢竟稍有不慎就會被誤傷。
看着怨不敢言的大臣們,池瑜微微勾了下嘴角。
天助她也啊,就像多年前一樣。
發生什麽都不足為奇。
稍微深入林中後,她趁着随行的侍衛們視線受阻,不着痕跡地用力地一夾馬肚,随着嘶鳴聲和驚呼聲,速度飛快地消失在了衆人的視野裏。
凜冽的寒風直往她的衣領裏灌,不算緊身的黃袍被吹得獵獵作響,着急的呼喊聲很快就消失在了耳邊,估摸着距離差不多了,池瑜才拉住馬繩,一手握着弓漫無目的得四處亂轉。
而另一廂鹿閣裏的人屁股都還沒坐熱,就有侍衛慌忙來報,說皇上的馬發了瘋,不知道把皇上帶去了哪裏。
顧妧心裏一緊,那種不安感又泛了起來。
這場面......同數年前一模一樣。
她剛起身準備随着去林裏尋人,一道破空聲突然直直向着她這方而來,身體幾乎是本能地前趴下,險險地躲過了這一箭。
顧妧愣了一下,不是沖瑜兒來的?
沒等她多想,下一箭再次襲來,她只好就勢往旁邊一滾,冷光直插進她腦袋方才所在的地板上。
“有刺客!”
侍衛們這下反應過來了,紛紛舉起劍擋在衆臣前面。
只是鹿閣的二層毫無遮攔,數不清的箭矢從四面八方而來,更有大批的蒙面黑衣人想往上面沖,功夫好的甚至不知從哪裏翻了進來。
留在二層的侍衛不多,本就只是勉強擋住那些箭,這下更是苦不堪言,沒過一會就個個負了傷。
顧妧踢翻一個黑衣人,奪過他手裏的劍将人刺死,又堪堪躲過一支飛來的箭,身型還沒穩住,一把大刀再次向她劈來,她閃躲不及,擡起劍本想硬挨這一擊,突然有道黑影冒了出來将她拉至一旁,一劍割斷了黑衣人的喉嚨。
看清來人的長相,顧妧的瞳孔縮了一下,急聲道:“你怎麽到這來了?!皇上呢!”
獨活眼底閃過一抹痛色,就這種時候了他家主子還在擔心那個小皇上。
“奴才晚些再同您解釋,王妃先随奴才離開吧。”
顧妧秀眉都快擰作了一處,解決掉一個沖過的黑衣人,再次問道:“皇上呢!”
“奴才也不知,王妃還是快跟奴才走罷!”
“快說!”顧妧根本沒有要走的意思。
獨活也急得不行,顧不得太多規矩,低聲說了句“王妃恕罪”,便強行抱起人使起輕功躍出了鹿閣。
而那群黑衣人只象征性地追了一小段路就放棄了,也不知是當真追不上,還是故意将人放跑。
待到确認沒有人再追來後,獨活才把一直掙紮的顧妧放下,直接伏身跪在她面前道:“奴才該死,還請王妃降罪。”
一把劍直接架在了他脖子上,頭頂的聲音滿是怒意,卻仍然只有三個字:“瑜兒呢!”
獨活微抖着手,把幾張當着池瑜的面撕碎後又藏起的紙片遞給顧妧,低聲道:“王妃還是親自看吧……”
紙片皺皺巴巴的,勉強還能拼湊在一起,将上面的內容看個大概。
那些的确是池瑜的字跡。
顧妧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惱怒地擡腳将獨活踹翻在地。
“本宮不是同你說了,無論發生什麽事情,哪怕瑜兒要你的命,你都不能離開瑜兒半步麽!誰讓你自作聰明了!”
本以為顧妧會傷心的獨活愣住了,“王,王妃?”
“蠢貨!你知道瑜兒是想做什麽嗎!還不快帶我回去救人!”
獨活還是第一次聽顧妧罵出這樣話,呆了好幾息才連滾帶爬地站起,背上人就往來時的方向去。
他有好多疑問,卻不敢問出口。
他不明白為什麽那些刺客都是小皇上派的,自家主子還是那麽着急擔心。
盡管小皇上告訴了他,讓他來救人,可畢竟刺客都是沖着自家主子去的。
不過這些疑惑,在他看見渾身是血、奄奄一息的池瑜時都化為了震驚。
就短短一柱香的功夫,這裏都發生了什麽?
顧妧沒心思去管怔神的獨活,着急跑過去從侍衛手中抱過池瑜,紅了眼眶地吼道:“還不快宣禦醫!”
侍衛驚慌地跪下道:“回,回禀王妃,禦醫,禦醫方才都被刺客……”
“擺架!回宮!還愣着做什麽!快啊!”
顧妧咬緊了牙關,小心翼翼地抱着人往停靠馬車的地方走,等到上了龍辇,她一直強忍住的淚水才終于克制不住地簌簌落下。
“騙子!”
“不是說讓我信你麽?”
“不是說你不會讓自己有恙麽?”
“不是讓我等你獵勝歸來麽?你就是這般讓我等的麽?”
“我不是教過你以自己為籌碼去博弈是最愚蠢的麽!你為什麽就是不聽!”
“我不該信你的……我早該發現的……”
早在池瑜吻她的時候,早在讓她保管佩玉的時候,或者更早之前,得知池瑜去了醉重樓的時候。
她以為池瑜只是想培養些探子,卻沒想到還找了刺客。
那些刺客沖着她來的時候,她還沒來得及想明白,可是看見獨活的那一刻她就懂了。
局,是池瑜設的。
無論池瑜的目的是什麽,這麽做都是為了将她撇幹淨,畢竟沒有人會在行刺之時還把自己也算上。
亦或者是讓某個人覺得,池瑜是恨她的。
只是究竟是為了什麽?
她實在想不到池瑜以性命為賭是想換取什麽。
“為什麽?你究竟想做什麽?”
“你不要睡,你告訴我為什麽。”
“你不是說要娶我嗎?你不是說你不會留我一個人嗎?”
“池瑜,你要是駕崩了,我絕不會守着你……”
顧妧越說越哽咽,語不成句,字不成聲。
被絲帕捂住的傷口還是不停在滲血,那底下的心跳弱得仿佛随時都會消失,原本就白皙的小臉此刻更是猶如窗外的雪花,為數不多的血色都褪得幹幹淨淨,連唇瓣都是慘白的。
“求你了瑜兒,你睜開眼看看我好不好?”
“你說過會一直一直同我在一起的,你不許食言。”
“瑜兒,姐姐什麽都不想要,姐姐只想要你。”
“你不是知道了麽,若你有恙,我如何獨活……”
顧妧崩潰地握住那雙愈發冰冷的手,不停地哈着氣,試圖分一些溫度給池瑜,只是連手都被她搓得通紅,都沒有一點作用。
“瑜兒,姐姐當真不是想要那後位……”
“從始至終,姐姐想要的只有你罷了……”
“姐姐不是因為你皇兄才待你好的……若是你與池瑾年紀相仿,早在多年前我見你第一面時,我就會不顧一切選擇你的……”
她一直都以為自己待池瑜,是貪戀那份溫情,可發現自己可能會失去池瑜的那一刻,她才明白不是的。
倘若她與池瑜之間沒有隔着八載的時光,她也沒将她當作孩子,那麽池瑜初次喝醉了不小心吻了她時的心悸,那份慌亂,不是因為道德帶給她的不安,而是因為她動了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