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瑾親王妃得罪了
冬獵的場地離皇宮并不算太遠,快馬加鞭也不過半個時辰,只是積雪大大的降低了馬車行進的速度,哪怕有數百禦前侍衛策馬在前面開路,可濕滑的路面還是令馬兒走得很慢。
池瑜的狀況可等不了那麽久,但若是卸了車廂,劇烈的颠簸又可能導致她的傷更加嚴重。
顧妧從未覺得此生有什麽時刻像眼下這般的無助,再高的權勢又如何?還不是無法挽救摯愛的性命。
“你行事就不給自己留一絲退路嗎?”顧妧握緊她的手無力得低喃,“你……讓我怎麽辦?”
可是照舊不會有任何的回答。
顧妧一路自言自語,哭得都快脫了力,好不容易終于抵達了宮門處,收到消息的禦醫和禁衛軍早就候在那裏了,烏泱泱的一大片人。
資歷最老的幾位拎着藥箱,匆匆跑過去鑽進車廂內,看見裏面的兩人都愣了一下,其中一個禦醫想去扶顧妧下車,可又被那毫無溫度的眼神瞪得頓住了。
“王,王妃,皇上眼下情況危急,這車廂又小,您還是先同下官換乘一匹馬車可好?”
這話已經說得夠委婉了,意思就是車廂太小,她們本就不好動作,顧妧若是留在這裏實在有點妨事。
“本宮,哪也不去。”幾個字幾乎是從顧妧緊咬的牙關裏擠出來的。
她并不是不知道自己留下會妨礙到禦醫,而是人心不古,哪怕這些人都是她親自挑的,也不免會有借機謀害池瑜的可能。
她只能時時刻刻緊盯着,畢竟這世上她真正能信得過的人只有自己。
“做好你該做的事。”顧妧退至一旁時還是低聲警告了一句。
“是。”禦醫擦了擦額間的冷汗,也不再多言,幫着另外兩位打打下手。
等到了長清宮,她們本想擡着池瑜去寝宮,但顧妧比她們更快一步地抱起了人,又快又穩地往自己寝殿走。
三人互看一眼,皆是從對方眸間瞧見了幾分震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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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力氣這麽大的麽?
她們七手八腳地收了東西,匆匆忙忙跟了上去。
剛才她們只是簡單地撒了些止血的藥粉,具體的情況還是得剪開衣物才能知道。
池瑜身上的傷并沒有很多,且幾處劃傷都不算深,主要是腹部、肩頭和心口處都各卡着一個箭頭,餘下的部分應當是被她自己給掰斷了,而之前汩汩流血的地方就是源自這裏。
也不知道該說是運氣好,還是命大,心口處那一箭若是再偏幾分就會直接殒命了,根本拖不到回宮。
并且很奇怪的是這箭頭的深度不像是從遠處射入的,方向也與另外兩個不同,更像是從極近的地方……
禦醫被自己的發現給吓到了,猶猶豫豫不知該不該告訴顧妧。
這種話誰信啊?
皇上自己要害自己?
顧妧見她突然停下,急忙問道:“皇上情況如何?”
那禦醫遲疑了一瞬,還是暫且隐瞞了這件事,答道:“回禀王妃,幾處箭傷都未危及要害,皇上只是因失血過多昏迷了,待下官替皇上處理好傷口,再按時服用幾副方子,若是能熬過這兩日,當不會有性命之憂。”
“什麽叫若是能熬過這兩日?!”那張憔悴的秀顏傾刻間變成了緊繃的淩厲怒容,盯着禦醫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死人,“倘若皇上有何差池,爾等便得以死謝罪,聽懂了麽。”
“是,是,下官定當盡力而為。”應是這麽應的,可大家都心知肚明,哪怕醫術再高明的人,這種傷情都只能聽天由命。
哆哆嗦嗦處理完傷口,幾位禦醫紛紛退至外面去候着了,唯有方才答話的那位在離開前,偷偷将趁開方子時寫好的宣紙,折成小小一塊塞進了顧妧手中。
顧妧面無表情地攥緊了拳頭,視線一直停在池瑜身上不曾挪開,待到腳步聲遠了,她才垂眸悄然看了一眼後将紙扔進了炭盆裏。
“瑜兒,你到底在謀劃什麽?”嘶啞的聲音茫然無措地呢喃着。
她現在也分不清到底是池瑜的計劃出了差池,還是說兩件事都在她的預料之中?
顧妧撫着那張冰涼的小臉,抿緊了唇角,又緩緩松開了。
“你終究還是沒有全然地相信我是嗎?到底我如何做你才會信我?你想做什麽為何不願同我說呢?非要……以身犯險麽?”
不多時那禦醫又端着藥回來了,把藥遞給顧妧後,都沒來得及說什麽,就被一聲“下去罷”趕了出去。
顧妧确認藥沒有問題後将碗放在一旁,小心翼翼托起池瑜的頭枕在自己懷裏,才重新端起喂至她的嘴邊,只不過大半碗藥進去的少淌出來的多,褐色的汁水打濕了衣襟和袖袍,留下一塊顯眼的痕跡。
顧妧無法,只能喚禦醫重新熬一碗藥來,又命人合上殿門,而後重複了一遍之前的步驟,只是這次她自己含了藥,稍用力抵開緊閉的貝齒,小口小口地度進了池瑜口中。
苦味和血腥味混在一起,分明是令人反胃的味道,可顧妧愣是沒有一點反應,甚至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只是眼底有些許悲恸。
這裏或許是她眼下唯一能從池瑜身上感受到溫度的地方了。
太涼了,若不是那點微弱的呼吸,她甚至都以為池瑜已經不在了。
顧妧将被褥又掖緊了一些,連同握着的那只手一起壓在了下面。
也不知道就着這個姿勢坐了多久,身子都快失去了知覺,她想着起身稍微活動一下,順便去替池瑜倒杯熱水,忽而腦中掠過一絲警覺,只是僵硬的肌肉沒讓她來得及有所動作,一柄長劍就先落到了她的頸部。
“瑾親王妃,得罪了。”
一道勁風撲來,只感覺後頸一疼,眼前就全然黑掉了。
來人從懷中摸出一粒黑色的藥丸塞進了池瑜口裏,又抵住她的下颚,不讓她有機會将藥吐出來。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原本躺在那毫無生氣的人突然低聲咳了起來,嗆出一口烏黑的血。
來人見她醒了,又遞了個小瓶給她。
池瑜沒有接,而是愕然地看着倒在床邊的顧妧,啞聲道:“連鳶!你對阿妧做什麽了?!”
“只是昏過去了,皇上不必擔心。”連鳶沒什麽感情地說,“皇上先把藥喝了。”
池瑜冷眉怒視着他,“誰允你擅自動手的!”
回應她的只有兩個冰冷的音節:“喝藥。”
池瑜氣得太陽穴直跳,但還是就着他的手将藥喝掉了,咬着牙說:“還不快把人叫醒來!”
“皇上。”
“朕信她,快點!”
“皇上,事情還沒查明。”
池瑜快被他這呆板的性格氣死了,怒道:“若當真是她要害朕,回宮前不是更好得手嗎!”
“連鳶你不要以為你是母妃的人,朕就不會将你如何了!”
“皇上打不過卑職。”連鳶淡淡地說。
池瑜一噎,頓時洩了氣,無力地說:“今日一早,阿妧本不想讓朕去的。”
“……王妃怎知此事?”
“只是覺得不安,所以不想讓我去罷了。”說了太多的話,又動了氣,讓池瑜的聲音都虛弱了不少,帶着點點病氣和疲憊,“如此可以将人叫醒了?”
連鳶漠然地從懷中摸出一個小罐,揭開封口放在顧妧鼻尖讓人聞了會,才收起東西拱手道:“卑職告退。”
池瑜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快走快走,看着就可氣。
結果連鳶沒走兩步,忽地想起什麽又退回來,冷着臉再次塞了個藥瓶給她,叮囑道:“皇上莫喝宮裏的藥,每日卑職會送藥來。”
池瑜收下東西搖了搖頭道:“此事你不必勞心了,若無要事莫來見朕,以免被人發現。”
“……那毒需得一段時日才能解。”
池瑜嘆了口氣,“知道了,那你仔細些。”
連鳶點點頭,這才當真離開了。
池瑜瞄了眼還沒醒來的人,又悄然一嘆,把自己蒙進了被子裏。
她還沒想好怎麽跟顧妧解釋。
不光是怕打亂自己的計劃,也是不确定重樓幕後的人究竟是誰。
盡管重樓行事低調,以販賣情報為主,刺殺為輔,但日積月累的,朝廷總是會握住一些把柄的。
既然能安然無恙這麽多載,定然是有人在後面支持的,而有這般權利的只有兩股勢力——嚴丞相和顧家。
其實一早顧妧說讓她不要去的時候她還吓了一跳,只不過看連鳶的态度,今日那幫刺客還是去了。
當然,這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她只是借機試探,就算不成功她還可以唱另一出戲。
原本她等了很久都沒等來人,就拿了自己的箭準備實行第二個計劃時,不知道從哪又射來一箭,被她堪堪躲過,劃破了胳膊。
就說這麽難得的好機會,老狐貍怎麽舍得放過呢。
她記着連鳶告訴她的位置,挑了兩處不至于致命的地方去迎急來的箭,又趁着人被連鳶引來的侍衛們逃走時,自己往心口上紮了一箭,擠破血包,又服下了讓人氣血驟降、脈息微弱的毒草,不然那點傷哪至于出那麽多血,頂多就是腹部嚴重了一點。
而連鳶去追人了,她也不指望真能從小喽啰那查到什麽,只是事情終于有了點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