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阿妧我只有你了

顧妧醒後第一件事,不是檢查自己有沒有受傷,也不是出去叫人,而是去确認池瑜有沒有事。

在看見被褥上那塊醒目的烏血時,顧妧的心跳都快驟停了,她驚慌地去掀被褥,卻又在觸及到的一瞬間停住了。

那呼吸聲比之前明顯了一些。

傾刻間所有的擔心,都化為了惱怒和哀切,以及委屈。

“你果真不信我……”顧妧的嗓子裏像是含了把沙子,本就因為疲憊而布滿血絲的眸子變得更加彤紅,“池瑜……在你心裏我究竟算什麽?”

“原來你不是沒有給自己留後路,只是那個後路不是我罷了。”

“可笑我還那麽擔心你,還以為……”我永遠都會失去你了。

人沒醒的時候,她覺得不管真相是什麽,無論池瑜想做什麽,只要人無恙,她都可以沒關系。

但發現一切都只是一場算計時,原來并不是沒關系的。

很痛……很難受。

明知道她肯定會很擔心她,可池瑜還是這麽做了。

她可以接受池瑜做任何事,唯獨死別不可以。

就好像……她是随時都可以被抛棄的那一個。

“阿妧,不是的,你聽我解釋。”

聽見哽咽聲的那一刻池瑜就慌了,她着急起身去拉那個慢慢後退的人,被扯動的傷口傳來劇痛的感覺,可她眼下也沒功夫去顧及這些。

她有想過顧妧得知真相時會接受不了,卻沒想過反應會這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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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或許她知道。

只是另一件事更加重要,所以明知她這樣做會吓到顧妧,可她還是沒有猶豫地做了選擇。

“阿妧,我不是故意要吓你的。”池瑜的眉心擰成了一個深深的‘川‘字,身體和心間的痛意讓本就虛弱的她說話愈加困難,“我也沒有不信你。”

“我只是……知道若是告訴你,你定然不會讓我去做的。”

“阿妧,我等這個契機太久了……”

久到她都快忘了,是一載兩載還是更長,每一個日日夜夜都令她難熬。

“阿妧……我會都告訴你的,但阿妧能先抱抱我麽?”

站在風雪裏的時候,她希望會有人來,又希望不會。

若是沒有,那一切都可以停在八載之前,她就只要想辦法和顧妧在一起就可以了。

明明是血海深仇,可是卻讓她覺得好累。

有時候她也會想,如果可以,她寧願沒見過連鳶,這樣她就能沉淪在一場美夢裏,然後繼續做一個無能的小皇帝就好了。

“阿妧,對不起,我也覺得好累,可是我沒有選擇的餘地。”

“如果可以……下輩子我只想做個普通人就好了。”

其實發生的事情說起來簡單,好像她掌控着全局,但事實上并非是萬無一失的。

在迎上那箭矢的時候,她還是怕的,在朝自己下手前,她的身體也還是會本能地恐懼。

“阿妧,我也怕失去你。”

“阿妧……我只有你了。”

當她握着箭矢用力刺下去的一瞬間,她腦海中浮現的第一個人,不是她父皇、皇兄或是母妃中的任何一個,而是顧妧。

沒有人教過她什麽是愛,甚至于她的生命裏可能在顧妧出現前,都沒有這個字。

只是那一刻她忽然就懂了,她對顧妧不是因為嫉妒心、占有欲、依賴感,而是在某時某刻,在她沒有察覺的時候,當真動了心。

她生得太晚了,和顧妧相差了八載的歲月,如果不是,如果可以更早一點,早在她不小心撲進那個懷抱裏,感受到那份莫名的安心時,她就會喜歡上顧妧了。

“阿妧,我這一生撒過許多謊,最多的那句就是姐姐。”

“若非卿生我未生,那從始至終,我想要阿妧做的都不是姐姐,是夫人。”

“求你了阿妧,我什麽都可以不要,”池瑜緊緊摟着那漠然的背影,頭輕輕抵在上面,泣不成聲,“但阿妧別不要我。”

那張冷若寒霜的俏麗容顏有幾分松動,垂在腿邊的雙手漸漸握緊,又緩緩松開,看得出來主人的糾結與掙紮。

大抵是身後的人哭得太狠了,上氣不接下氣的,劇烈的情緒波動又令她咳個不停,讓人感到揪心。

顧妧輕嘆一聲,還是在池瑜懷中轉過身,一手攬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溫柔擦拭掉那些淚痕,聲音裏稍染了溫度:“瑜兒乖,不要哭了,姐姐沒有不要你。”

懷中的小臉仍然沒有什麽血色,唯有嘴角溢出的猩紅惹眼刺目,那雙明亮的眸子又腫又紅,正目不轉睛地仰望着自己,瞧着可憐兮兮的,宛如一只失措的小兔子。

顧妧用指尖揩去那抹血漬,捧住她的側臉,終是不忍心見自己的小奶包哭,繼而放柔了語調:“瑜兒莫哭了好不好?姐姐……只是方才那一下覺得被瑜兒騙了很難受而已。”

又是一聲嘆息,顧妧俯身極輕地吻了下池瑜的額頭,低喃道:“傻瑜兒,姐姐怎會,又怎舍得不要你。”

“阿妧不是想知道緣由嗎?那在告訴阿妧之前,阿妧能不能先回答我一個問題?”池瑜啞聲問着,眸間暈開幾分晦澀遲疑。

顧妧心底驟然一緊,輕輕地點了下頭,“好。”

“若是哪天……”池瑜掙紮着艱聲問道,“阿妧必須在我同顧家間做一個選擇,阿妧……會選誰?”

這不是一個容易抉擇的事情,顧妧不知池瑜為何會這麽問,只是隐約覺着那個她想要得知的真相,遠比她猜測的要重得多,也更難接受。

“倘若哪天不得不做這個選擇,姐姐會選瑜兒的。”

比起池瑜,旁的任何人或事都沒那麽重要。

她可以失去很多,但那其中不能有池瑜。

“瑜兒要相信姐姐,姐姐說過會一直護着你的,絕不會食言。”顧妧一下又一下地撫摸着池瑜的頭,聲音溫軟地寬慰保證道。

池瑜鼻頭一酸,眼睛裏瞬間又氤氲了水汽,哽咽着說:“阿妧還記得前兩日我同阿妧說,阿妧終有一天會明白自己沒有對不起我麽。”

“嗯,姐姐記得。”顧妧溫聲應她。

“阿妧,你不是我的苦,是我這十餘載以來唯一的甜。”池瑜吸了吸鼻子,聲音又低又澀,“方才打暈阿妧的人,曾是我母妃的侍從,他告訴我的種種,我會一一都告訴阿妧。”

忘了具體是多久,大概是在先皇駕崩後兩、三載左右,連鳶就以那般面無表情的姿态出現在她的寝殿裏,吓得她下意識就想放聲求救,她以為他是刺客。

連鳶忙捂住她的嘴,壓低聲音同她解釋自己曾是她母妃的侍從,因為一些迫不得已的原因,所以這麽遲才來保護她。

她自然是不信的,就讓連鳶證明給她看。

連鳶給了她一個香囊,說是許多年前她母妃賞賜給他的。

那針腳有些歪斜,比起她皇兄身上那個要生疏許多,不過還是看得出來是出自同一個人之手,顯然眼前這個人的确跟了她母妃多年。

那時連鳶還沒有名字,或者只是不願告訴她,說喚他無名就可以了。

她覺得人若沒有名字,逝世後便沒有歸宿,所以她給他起名連鳶。

看不出來連鳶高不高興,只是由着她叫,反正除了她,也沒人會叫他了。

連鳶說他還有些事沒有完成,不能常留宮中候着她,也不要讓旁人得知他的存在,這樣往後若有需要,他還可以瞞過別人的耳目幫她。

離開前連鳶留了本古籍給她,讓她閑時偷偷練練,倘若有個什麽意外,至少她還能安身保命。

在那之後她很難見到連鳶一面,他極少來宮裏,似乎是真的很忙,只是固定一段時日來确認一下她是否安然無恙。

直至兩三載以前,連鳶來找她,說查了多年的事終于有了些眉目。

他本不想告訴她上一輩的恩恩怨怨,只是實在別無他法,憑他一人想替她母妃查明真相太難了。

她不明白連鳶的意思,明明每一個字她都認識,但拼湊在一起卻成了她無法理解與接受的話語。

連鳶說,她母妃并非只是因為生她時大出血而薨逝的,而他父皇也不光是因在戰場上受了重傷才駕崩的。

他們的傷因為一種毒,永遠都不可能痊愈。

那是萬俟(mò qí)族獨有的秘方,毒性特殊,無色無味銀針也無法探別,也正因為如此見效慢且不致死,只是會慢慢蠶食中毒之人的身體,讓人外強內虛受不得嚴重的傷,一旦大量出血就會導致淤積在體內的血氣洩散,久不能愈,哪怕用再珍貴的藥材也沒有用。

起初他只是覺得蹊跷,畢竟自家主子的身子向來康健,每日也得悉心調養,怎麽都不至于突然早産,且在生下小公主後血崩不止薨逝。

只是他偷偷查了幾載都一無所獲,直到先皇受了重傷回朝後出現了同樣的情況。

這種毒太過罕見,他也只是曾因師父口中稍有提及,才有幸得知一二。

此毒不傳外人,只有本族人才能知曉秘方,所以這件事必然都是出自一人之手。

皇帝的膳食湯藥都是需得經過層層把關的,他逐一排查有關的人,卻都沒有問題。

唯有一個他絕不會去懷疑的人,他不曾查過——

太子池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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