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她算什麽?

連鳶并不願相信這個猜測,但他還是冒着風險潛進了東宮,蹲守了好長一段時日後才發現一處密室,更是在裏面尋到了毒草殘渣。

那一刻除了震驚和難以置信外,更多還是為主子感到悲哀與不值。

他家主子那麽珍視待大的親生骨肉,竟為了确保太子之位不被威脅,毒害自己的生母與腹中甚至還未成型的孩子。

更是在神不知鬼不覺中,為了天子之位謀害自己的父皇。

想到平日裏太子那溫柔儒雅的模樣,連鳶只覺得遍體生寒,頭皮發麻。

世人皆說皇宮是個人吃人的地方,哪怕看盡了爾虞我詐同勾心鬥角,連鳶都沒有當時那麽深刻的體會。

‘最是無情帝王家’這句話,更是在他将真相告知先皇,設法替先皇解毒無果被下令處死時,切身體會到了。

為了尋找幫兇,也因放不下有恩于他的主子的幼子,他拼盡全力逃出皇宮,被暗衛追殺了好幾載,等到他好不容易解決掉追兵,再返回皇城時宮裏已經變了天。

太子意外身亡查無兇手,能處理得這麽幹淨的人,整個大晉怕是都找不出幾個。

若不是先皇不顧大晉的将來親自清理門戶,那就只能是唯恐事情暴露的幫兇所為。

比起先皇親自指定攝政的元妃娘娘所處的顧家,他覺得更有可能是丞相所為。

不過這都只是猜測,畢竟先皇病危,事情也未曾查明,興許先皇無法,只是為了其他的考量才會如此。

這麽多載過去了,就算還有什麽遺漏的蛛絲馬跡定然也被處理掉了,他便決定去尋找萬俟族,碰碰運氣看能不能再尋到些什麽線索。

在此之前他去見了小主子一面,留下了自己曾練過的古籍,這樣就算他不在,有什麽事情小主子至少還能稍微求得自保。

萬俟族不好找,他幾乎找遍了整個大晉與毗鄰的其他國家,才終于在兩國交界的一處隐蔽的地方找到了部族。

他借口自己被仇家追殺,慌不擇路逃到了此處,希望他們能暫且收留自己一陣。

Advertisement

好在萬俟族還算是友善,沒有過多懷疑就答應了。

那段時日他多方委婉打聽,終于得知十數載前的确有離開過一個族人,說是受夠了藏居深山的日子,要去外面生活。

具體去了哪裏,又做了什麽無人可知,只是根據描述連鳶畫出了那名女子的畫像,确認八九不離十後就離開了。

之後他一邊根據畫像碰運氣,偶爾回皇城看看小主子有沒有恙,便又接着尋人。

終于在機緣巧合下尋到了一個長得極為相似的人,不過年紀倒是與描述的不符,大抵是那名族人的孩子。

順着這個小姑娘他查到重樓,或許是對方太過警覺小心,他查了許久都沒尋到一丁點有關那個族人,以及幕後支持之人的線索。

所以他才将一切都告知了池瑜,既然調查無用,那只要能危及到那人的地位,必然會讓狐貍露出尾巴。

這個真相于池瑜而言,無異于整個天都要塌了。

誰能接受自己一直依賴敬重,對自己極好的兄長,居然是個人面獸心,不光謀害了自己的雙親,還差點讓自己一并胎死腹中的罪魁禍首?

池瑾那麽待她算什麽?為了僞裝,還是因為良心不安?

滑天下之大稽,這樣的人能有什麽良心?

一想到她與池瑾的種種,除了毛骨悚然以外,還有對母妃的歉疚。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算什麽。

自她出生起,她就活在一個又一個編織的謊言裏,連胞兄都不能相信,都因擔心她會危及他的地位害她,她還能相信誰?

池瑾想要皇位,曾身為太子妃的顧妧這般守着她,為了什麽?總不會是因為她這個人。

更何況,誰都曉得顧妧想要那個後位。

她實在太可笑了,普天之下竟無一人是真心待她的。

她覺得悲哀,覺得崩潰,卻沒有一點難過。

她惱恨,卻又無能無力。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該恨誰。

池瑾嗎?可是人都已經薨了。

那個助纣為虐的人嗎?但她連那人是誰都不得而知,更何況她不明白為什麽。

丞相也好,顧老将軍也罷,他們已經是除了天子外最有權勢的人,她想不到其中任何一個幫池瑾的理由。

更何況一旦池瑾上了位,必然會因曾經的事對付他。

或許那人原本就打算奪得皇位,不管池瑾所為是被唆使還是出于他自己,那人都是要順水推舟,然後以謀害天子之名,名正言順地取而代之。

那時顧、嚴兩家勢均力敵,誰都有可能做這件事。

只是沒想到她還是頑強地活了下來,計劃就變成了控制她麽?

其實以她父皇選擇了顧妧攝政來看,她更偏向于心懷鬼胎的是嚴丞相。

但以池瑾與顧妧的婚約來看,顯然顧家與之更為交好,當然也不排除池瑾是想拉攏顧家。

那她能安然度過這麽多載,要麽是顧家已經達成所願,在她沒有知道這些以前,她的确沒有跟顧妧争權的意思。要麽是嚴丞相遲遲沒有等到撼動顧家的機會。

太複雜了,她只覺得自己的腦子都快不夠用了。

不過無論是哪一種,就如連鳶所言,只要她能打破當下的平衡,狐貍就總能露出尾巴。

所以她只能繼續裝成以前的樣子,等待一個時機。

她的确沒辦法再相信顧妧,只是顧妧的所作所為又令她捉摸不透。

嚴丞相一派的人讓她親政,顧妧應了。

但此舉和擇婿都是想要逼走顧妧,于是顧妧就利用對她的了解設了局。

她的不舍是真,憤怒與占有欲亦是真。

她怕顧妧只是騙她利用她,于是一次次地試探。

而且她看見顧妧,總是免不了想起池瑾,恐懼他的所作所為,嫉妒他明明擁有了一切還不知足。

可每日的朝夕相處,肌膚之親,以及顧妧的溫柔與縱容,又讓她覺得或許顧妧說的是真的,顧妧想要的不過是她罷了。

只是這也讓她原本的計劃出了偏差。

她本是打算設法奪取兩家的勢力,畢竟若是忠臣,沒有必要阻止她,反倒應該扶持她。

所以她才就着顧毅的請求,在嚴丞相面前唱了那出戲,她的确是要讓兩方相争,可從中獲利的那個人,并非她所說的嚴丞相,而是她自己。

冬獵這一出,試探重樓是否當真與當年有關,又是否會心虛借機來害她是一點,她需要一個打壓替換兩家勢力的理由是另一點。

她給青煙的那張紙條上,除了讓重樓去刺殺顧妧為顧妧擺脫幹系外,還有幫忙查萬俟族的那種毒。

不過依照那個刺客不需要确認她是否危及了要害來看,她曾經的确也中了毒,好在連鳶要着了解藥,又給她養了幾載身子,才讓她狀況稍微好了一點。

只是病根還是落下了,加上早産的她身子本就太好,以及連鳶的那株毒草,還有受得這一身傷,也不知道得調養到什麽時候才能好。

萬幸,至少還有顧妧是真心待她的。

但也因着顧妧,若真是顧家所為,她又該如何處置顧老将軍?且這種足以株連九族的事,她怎樣才能将顧妧撇出去?

以及……她還怎麽同顧妧在一起?

身心俱疲,是自她父皇駕崩後,她時常擁有的感覺。

她真的好累,有時候她會想要不就算了吧,她什麽都不想管了。

就像她希望不要有刺客來找她一樣,或許那些前塵往事,那些恩怨是非,都只與池瑾有關。

就讓一切随着池瑾的死掩埋在歲月的長河裏算了。

誠然,她只能想想罷了,這些都是她的命,是她無法逃避必須要承擔的事情。

若真的要怪,可能也怪不了池瑾,而是怪她出生在了帝王家。

如果真的能有來生,她希望自己能夠做個平凡的人,遠離這些是是非非,過最普通的日子,能再次遇到顧妧,能與顧妧年紀相仿,和顧妧相愛。

如果可以有下輩子就好了,她想同顧妧好好在一起,不再猜忌,不再騙她,不再待她不好。

“對不起阿妧……”除了對不起,她也不知道該再說什麽。

顧妧心底五味陳雜,眼裏攢滿了淚水,緊攥成拳的掌心裏刻着四道深深的甲痕,唇瓣也早被咬得發白,甚至還沁出了不少血珠,可她一點都不覺得疼,也許是因為心比身體更疼。

“瑜兒沒有對不起我,也沒有對不起任何人,是這個世間對不起瑜兒。”

她心疼池瑜的遭遇,自責沒有照顧好池瑜,恨造成這一切的池瑾,同時也覺得惡寒。

都說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哪怕到了生命的最後一刻,池瑾還是那般僞善。

還妄圖騙她,想将一切都推到池瑜頭上,讓她覺着他的死,是池瑜加害的。

不然他有什麽可以不怪池瑜的?而她又為何要怪池瑜?

只可惜池瑾沒有料到,她欣然接受了婚約,時常去找他,也不過是知道有他在的地方,池瑜也會在罷了。

當年她去陪池瑜時,那個池瑜反複驚醒的夜晚,口中始終喃喃的只有一句。

“皇兄不要走……瑜兒該怎麽辦?”

沒關系的瑜兒,從今以後你還有姐姐。

那個無人回應的夜晚,她一遍一遍得溫聲保證着。

“瑜兒,就算這個世間虧待你,姐姐也會一直待你好的。”

不再瞞你,不再騙你,不再有愧于你。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