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公主別怕
自那日跟連鳶鬧了一場,池瑜以及好幾日沒見過他了,或許是去忙青煙的事了,抑或顧妧暫且不讓他再來見她了。
其實那時的憤怒不僅是因為連鳶那般稱呼顧妧,還有逃掉了的青煙的緣故。
晉國之大,想要尋到一個刻意躲藏的人實屬不易,而當年之事既能手腳做得那般幹淨,怕是很難查到些什麽,就算再三試探,也不一定能夠有所結果。
唯有青煙是已知的與那件事有關的人,可也就這麽逃了,一切好像又重新回到了原點。
池瑜倒也沒覺得挫敗,只是有些可惜,她始終還是嫩了點,能用的人也太少了些,如果那日連鳶不需要保證她的安危,大概也不會将人放跑了。
不過一計不行,其他的事情還是要繼續做下去的,于是等顧妧準她出寝殿走走透透氣的時候,她便讓秋雁推着輪車送她去見留在宮裏好一段時日的雨嘉公主。
北齊的使臣早在她染了風寒養病時就回國了,只剩堅持不肯離開的雨嘉公主和一名貼身丫鬟。
好似近來她養傷的時候,雨嘉公主也曾來過長清宮想要看望她,只是念及宮宴上發生的事情,被顧妧給婉拒了。
還真是霸權啊。
池瑜的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揚了一些,在望見不遠處那道淺紫色的身影時,又立馬落回了原處。
秋雁本想出聲提醒,只是“皇”字剛出口就被池瑜擺手制止了,示意他不要說話推自己過去就好。
輪車碾在石板上的聲音并不小,可坐在石亭裏的雨嘉毫無所覺,還是望着高高的朱牆怔怔出神。
一旁的丫鬟倒是注意到了來人,正欲行禮也被池瑜噤聲的動作遏止了,有幾分慌張地立在那,眼不是眼手不是手的。
“下去罷。”池瑜無聲做了個口型。
丫鬟遲疑了片刻,還是跟着秋雁一并退下了。
沒了人,池瑜也不急着叫雨嘉回神,反而有幾分好奇地打量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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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北齊究竟是怎樣的風俗民情,北齊國君又是個怎樣的人,才能撫養出一個如此大膽的女兒。
說實話,她挺佩服這位小公主的,處在異國他鄉不僅毫不畏懼,甚至還能當衆說出那般言論,一點都不在意旁人會如何去想,又會如何議論。
她就不行了,身為一國之君,哪怕有名無實,也需要顧及許多東西,不可随心所欲,亦不能暢所欲言,若不是如此,她便不必苦惱如何才能同顧妧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而且那日的争吵,連鳶倒是提醒了她一個一直被她刻意忽視的事情,的确無論她與顧妧之間有多麽複雜的聯系,百姓們都不得而知,她不能也不會将種種過往公諸于衆,就算顧妧當真與池瑾毫無幹系,亦無情誼,可名義上确實是她的皇嫂。
縱使她讓百姓們接受女子為官,或是同性可婚,但她與顧妧始終是有悖倫理綱常,若是成婚着實荒唐。
有那麽一瞬間,她恍然理解了顧妧曾對她說的那些話。
“那你可知若想娶我會有多難?”
“瑜兒,你還太小了,有些後果是你無法想象的,就怕你……承受不起。”
“瑜兒可曾考慮過,你雖總喚我姐姐,但我始終是你皇嫂。”
“皇上,愛這個字沒你想得那麽簡單。”
“或許這個壞人應該由我來做。”
“瑜兒,姐姐比你年長些,本就應該多承受一些,而不是讓你去面對那些。”
所以顧妧想的應該是等成婚後,把一切都歸咎在自己身上,就說她不過是受人鉗制被迫如此罷了。
那份莫須有的野心,早在不知多久以前就由顧妧自己昭然于衆了。
原來顧妧口中的借口,是一個由來已久,進可攻退可守的局,代價是她自己的名聲,要背負的是數不盡的罵名。
只是她如何舍得看她那樣待自己,又怎能讓她獨自攬下這些。
她要讓她堂堂正正的,與她池瑜的名字一起被記錄史冊。
池瑜攥緊的手緩緩松開,清了清幹澀的嗓子張口喚道:“雨嘉公主。”
面前的人顯然被這一聲吓到了,轉過身行禮前一瞬即逝的愕然與驚訝,被目不轉睛的池瑜盡收眼底。
“雨嘉見過國君。”
“雨嘉公主不必多禮。”池瑜離得有些遠,不便去扶她,就只虛虛地擡了下手,淺笑着問道,“近來朕龍體欠安,無暇顧及公主,這段時日委屈公主了,不知公主在宮中可還習慣?”
“多謝國君挂念,雨嘉一切安好。”雨嘉公主得體地回以一笑,“倒是雨嘉數日來都未曾去看望國君,還請國君恕罪。”
池瑜擺了擺手,示意她不要放在心上,頗為體貼地說:“公主有這份心就夠了,近日宮中往來大臣衆多,想來公主若是來了,怕也會感到拘束與不适,不來看望朕也好,免得其中有誰讓公主平白受了委屈。”
“多謝國君體恤。”雨嘉公主微微欠身,淡笑着說,“今日雨嘉見國君龍顏微霁,想來國君龍體已然無恙,那雨嘉便可以安心了。”
“公主有心了。”池瑜幹巴巴說完這一句,忽然有些不知道該再說什麽好。
她實在不是個會關心人的人,再者她跟這個小公主的确沒什麽太多可說的,若不是顧及兩國之間的關系,還有她的目的,怕是就算有人架着她,她都不會跑到這來。
池瑜下意識撫着腰間那塊顧妧還給她的佩玉,想了想還是關心了一句:“不知宮中的膳食可還符合公主的胃口?若是公主不喜,可以讓人做些北齊的菜式,禦膳房當是會的。”
聞言雨嘉公主掩嘴輕笑一聲,見池瑜面上稍有不解,又放下手斂了笑解釋道:“國君莫誤會,雨嘉只是覺着國君比傳言中溫柔許多,沒有旁的意思。”
想也知道在北齊人口中她這個大晉皇帝不會有幾句好話,池瑜倒是不介意,只不過頭一次被人這麽說,還是有些尴尬和不好意思。
她摸了摸鼻子,吶吶道:“不過是尋常的關心罷了,當不得公主這般評價。”
“國君過謙了。”雨嘉公主盈然而笑道,“比起父皇,國君的言談舉止都溫柔許多,溫言細語的,讓雨嘉覺得親切。”
那雙笑眼裏含着的情緒令池瑜更不自在了,她低咳了一聲,決定還是直接表明來意好了,不然再這麽下去估計她話還沒說出來,就先忍不住找借口逃離這裏了。
“雨嘉公主,朕今日前來,除了看望公主是否安好外,其實還有另一件事要同公主說。”
雨嘉公主點點頭,輕聲問道:“國君是想說宮宴那晚的事麽?”
池瑜“嗯”了一聲,直言道:“公主聰慧,朕也不喜那些虛與委蛇,有話朕就直說了。”
“那日公主說愛慕強者乃人之常情,朕知自己當不上公主這般誇贊,想來無論公主是隐瞞身份随行也好,還是在顧小将軍急于同朕要賞賜時說的話也罷,應當都不是為了朕。”池瑜注視着那雙似能勾人心魂的眸子,緩緩地問道,“而是為了顧小将軍,對麽?”
雨嘉公主臉上仍是一派淡然,嘴角也依舊揚着清淺的笑容,只是眸間與池瑜出聲喚她時一樣,有慌亂和錯愕一閃而逝。
“雨嘉愚鈍,不明白國君為何會如此覺得。”雨嘉公主強裝鎮定地應道,“但那晚雨嘉在國君面前所言句句真心,可不敢欺瞞國君。”
“是嗎?”池瑜眉尾一挑,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既然如此公主不妨證明給朕看罷,畢竟做的總比說的更容易令人相信不是麽?”
雨嘉公主還沒反應過來池瑜話裏的深意,就先被突然起身的池瑜一把拉進了懷裏,雙雙跌坐回輪車上,臉也被一只微涼的手捧住了。
“公主說出那番話時,朕其實也挺詫異的,不知遠在北齊的公主是如何得知朕的喜好的呢?”池瑜的指尖輕撫着那張殷紅的唇瓣,眼底漫上不加掩飾的欣賞與欲念,嗓音也低沉了不少,“公主這般美貌,與我大晉第一美人也不遑多讓,若當真不給公主一個名分,朕實在心有不安。”
“只是不知公主所言的侍奉,同朕所想的是一個意思麽。”池瑜的手慢慢地向下滑去,停在了那不盈一握的腰肢上,稍一用力就将人摟得更近了些,再往下幾分便能碰到那張殷唇。
雨嘉公主攥緊了她的衣袍,長睫不停顫動着,看得出來十分緊張。
“公主別怕,朕會溫柔些的。”池瑜說着就要吻下去,只是那動作極慢,仿佛就是在給雨嘉公主推開她的機會。
不過令池瑜沒有料到的是,雨嘉公主似乎認命了一般,居然仰起脖子迎了上來。
那一瞬間池瑜頭皮都快炸開了,幾乎是下意識就将人推了出去,可除了她面前重物的落地聲以外,她還聽見了一道極輕的靴子停下時與木板摩擦發出的聲音。
一股寒意立時爬上了背脊,她慌忙扭過頭去看,就瞧見顧妧面如寒霜地遠遠望着這方,那雙池瑜看不分明的美目中似乎盛滿了濃濃的失望。
而耳畔還有雨嘉公主委屈的哭腔:“國君,您怎能這麽對雨嘉……”
池瑜心裏咯噔一聲,也顧不上旁邊哭唧唧的公主了,慌慌張張地去追那道決然離去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