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心之所向是你

“可是阿妧……”池瑜的眸間氤氲了不少水霧,嗓子如同被人掐住一般啞得不行,揪緊顧妧衣袍的手無不表明着她的難過與痛苦,“……我怎能在母妃忌辰之日那般高調地慶賀?”

“人也并非一定要行這及笄禮的不是麽?”池瑜近乎祈求地擡頭去看顧妧,“阿妧,我不想去,不要逼我去好不好?”

顧妧如何不知池瑜心裏在想什麽,這事她也和禮部尚書商議過,只是尚書年紀有些大了,思想過于守舊了點,不管她說什麽尚書就是堅持要舉行及笄禮,甚至還叫上了嚴丞相一起對她施壓。

如今一切都準備得差不多了,這時再取消又不知道将要面對什麽了。

可是……

顧妧注視着那雙濕漉漉的眸子,還是不由得心軟了,輕聲答應道:“好,姐姐不會逼瑜兒的,若是瑜兒不想去,那便不去了好不好?”

只不過聽得顧妧同意,池瑜也并沒有顯得開心一些,眉頭依舊是皺着的,看得出來是在糾結着什麽。

“瑜兒在想什麽?”顧妧嗓音溫和地詢問道。

池瑜垂着頭,不住地用指甲去扣自己的掌心,留下一道道或深或淺的刻痕,喃喃回道:“我這般任性,會讓阿妧覺得為難的罷?”

顧妧心間驀地淌過陣陣暖流,帶起一片綿軟之意,連同她的眉眼和聲線都變得更加溫柔了,覆上那雙修長的手制止了池瑜的動作,撫慰着她的情緒道:“傻瑜兒,姐姐不會為難的,只要瑜兒開心就好。”

池瑜被反握住了手,只能去玩顧妧摁在她手心裏的指節,細聲道:“可是瑜兒不開心。”

“為何呢?”

“因為我定是時常讓阿妧感到為難,只是阿妧從不會表露出來罷了。”池瑜聲音低低地應道,“阿妧好似很少會同我說真心話,也不會将發生的種種告知我。”

顧妧沒覺着生氣,反而是有些哭笑不得,沒用什麽力氣地點了一下她的額頭道:“姐姐怎麽沒同瑜兒表明心跡呢?難不成瑜兒當真健忘,将姐姐說過的那些話通通忘了麽?”

“我沒有忘。”池瑜搖了搖頭,去尋顧妧的眸子,“可有關朝廷的事阿妧的确沒有告訴我不是嗎?”

“告訴瑜兒做什麽呢?給瑜兒徒增煩惱麽?”顧妧也不避開她的目光,就讓她注視着自己,語調輕緩地說,“瑜兒,姐姐知道你在想什麽,只是瑜兒不需要在姐姐這兒證明任何事情,也不要總覺着姐姐會累,同樣的話姐姐已經與瑜兒說過許多遍了,反倒是瑜兒,或許偶爾也要試着去相信姐姐,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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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不信阿妧。”池瑜幾乎是下意識地否認道。

顧妧微微一笑,隔空指着她的心口道:“姐姐說得對不對,瑜兒應當很清楚不是麽?”

聞言池瑜咬緊了下唇,眸光有些閃爍,似是被說中了心事,又像是一時不知該怎麽回答。

“瑜兒,姐姐沒有怪你的意思,相反姐姐其實是理解瑜兒的。”顧妧用指尖抵開那被咬得發白的唇瓣,眉目溫和地說,“只是瑜兒,若你當真想同姐姐一直在一起,比起替姐姐去分擔什麽,姐姐更想真正走進你心裏。”

“保護自己固然是對的,但你我之間更應該彼此多信任些,瑜兒覺着呢?”

見池瑜還是不說話,顧妧也沒打算逼她,只是扶着她的腦袋将人按在了自己懷裏,一下又一下地撫着她的背道:“瑜兒,想要打破陳規不是件易事,瑜兒不要讓自己為難,于姐姐而言能同你共度餘生已經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了,有沒有名分,是否會被旁人認同都不重要,只要瑜兒在就好了。”

“見瑜兒近來為這些事苦惱操勞,姐姐心中也不好受,所以才不曾将那些瑣事告知瑜兒,并非有意隐瞞,不過是想讓瑜兒能輕松些罷了。”

“且比起瑜兒,許多事由姐姐去做會更合适些,僅此而已。”

“阿妧,我當真不是不信你。”池瑜整理好了情緒和思緒,聽着耳畔沉穩的心跳聲,嗓音微低地吐露道,“阿妧方才說的那些我也知曉,阿妧的心意我亦是明白的,只是我無法一味地接受阿妧的好,眼看着阿妧獨自将所有的事情處理好,我也想替阿妧做些什麽,想為阿妧正名,想給阿妧一個名分。”

“對于過往的種種,我雖有不甘,會覺得不忿,但同時我也清楚,要查明年深日久之事,揪出當年的幫兇,大抵是很難辦到了,這般堅持,除了不想辜負連鳶的苦心外,或許也只是想讓自己能夠安心些。”

袒露真心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特別是在遭受過至親之人的傷害後,要再去全然地相信一個人,對池瑜來說十分艱難,可她還是将那些深埋在心底的話,很輕很慢地說出了口。

“看見阿妧時,我總會止不住地想起皇兄,那些過往便像一幅幅畫卷般在我腦中閃過,甚至瞧見銅鏡中的自己,我也會這般。”

“從恐懼,到心寒,再到憤怒與嫉妒,還有不解。”

“他明明擁有了這世上最好的一切,卻貪得無厭,連短短數載都忍耐不住,可以說我經歷的種種不好,都是因他而起。”

池瑜說得有些哽咽,便停下來做了個幾個深呼吸,把眼中的濕意壓下才繼續道:“我應該恨他的,我也的确恨他入骨,但是阿妧,有時我居然覺得慶幸……慶幸他做了那些,慶幸他薨逝了,這樣我才有機會同阿妧在一起。”

“或許真如阿妧所說,我骨子裏流淌着皇室的血脈,于是品性像極了皇兄,也像極了父皇。”

“我總是在情緒失控時做出一些自己都無法想象的舉動,又在冷靜下來後,感到害怕與懊悔。”

“會不會在往後的某日,我也會變成皇兄那樣,心狠手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淪為一個連我自己都覺着陌生的人。”

“我自私,暴虐,善妒,或是更多,一身陋習與缺陷,我擔心會傷害阿妧,也怕自己配不上阿妧。”

“所以我什麽都不敢說,哪怕知道阿妧興許清楚這些,可還是一直在自欺欺人。”池瑜無意識地圈緊了顧妧的腰,眼底盈滿了不自信與困惑,聲音聽起來也悶悶的,“有時候我會想,我這般不好,阿妧到底心悅我什麽?”

“瑜兒沒有不好,瑜兒是姐姐的最好。”顧妧動作溫柔又小心地捧起她的臉,讓她能看見自己的眸子與神情,“姐姐心悅瑜兒,自然是瑜兒的所有都心悅,而且人非聖賢,誰能當真那麽完美,只有好沒有壞呢?姐姐也有許多不好,可瑜兒有因這些就不喜歡姐姐了麽?”

池瑜抿緊唇角,輕輕地搖了搖頭。

顧妧噙着淡淡的笑吻了她一下,溫聲撫慰道:“瑜兒說的那些,姐姐也是知曉的,所以姐姐不是早就同瑜兒說過了麽?”

“瑜兒該自信些的。”

顧妧似是為了提醒她,緩緩地将曾經說過的話又說了一遍。

“在姐姐面前你不用僞裝的,做自己就好了。”

“無論瑜兒做什麽,姐姐都不會怪你的。”

顧妧摸了摸池瑜的頭,聲音裏暈着萬般柔情與寵溺,輕輕地對她說:“瑜兒,姐姐心之所向是你,心之所願是你此生順意,不要再受一點苦。”

“姐姐想要瑜兒能如初見那時一般,笑得開懷,沒有憂愁,不歷苦痛。”

“瑜兒只要每日開開心心的就好了,多笑一笑,不要總是愁眉苦臉的,思慮過多的煩心事。”

“瑜兒想了那麽多,那瑜兒可有想過,若無這些,瑜兒本該是無憂無慮的,想要如何都可以的受寵的小公主?”

“所以啊,我的小公主。”顧妧吻去那雙星眸旁的淚珠,嗓音柔婉地說,“往後就讓姐姐護着你,寵着你,替你遮風擋雨好不好?”

“可是阿妧,我已經不是公主了。”池瑜握住了顧妧的手背,慢慢将她的手從自己臉上拉下,遲疑了片刻還是低聲說出了口,“阿妧想要的那個小公主……早在數載前已經薨逝了,如今在阿妧眼前的,是一個同樣僞善,不擇手段的皇帝。”

“阿妧不是都親眼見過了麽?我做的那些。”

“那又如何呢?”顧妧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張開指縫把池瑜的手指裹進掌心裏,又稍用力地抓緊了,指尖在上面輕輕地拂動着,“無論瑜兒變成哪般模樣,在姐姐心裏都一直是那個委屈了會想要抱抱的小奶包。”

“瑜兒還記得姐姐将這塊玉送給瑜兒時,是如何說的麽?”顧妧用空着的那只手托起池瑜挂在腰間的佩玉問道。

池瑜順着她的目光垂眸看去,輕點了兩下下巴,“嗯……”

“這是姐姐的母親唯一留給姐姐的,曾是姐姐最重要的東西,也是姐姐的牽挂與思念。”

“後來遇見了瑜兒,我便作為心意送給了瑜兒。”顧妧松開了手去摟池瑜的脖頸,在她耳邊柔聲道,“那份心意,不管過多久都不會變的。”

往後瑜兒就同它一樣,是姐姐最重要的人。

是姐姐的牽挂與思念。

哪怕時過境遷,世事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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