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錯事 朕方才夢見你了

不知是入宮以來, 他對她的點滴關懷,還是中毒之後他對她不眠不休的照顧,都讓趙清音在這一刻, 心軟了軟。

再者,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還是拉着你的手撒嬌的人。

只是, 語氣可以軟,話卻不可以。

“陛下, 你又認錯了,我是長寧。”

魏承越嘴角的笑意頓了頓, 神色有些不自然,抓住趙清音的手力道重了幾分。

“長寧,朕方才夢見你了。”

他拽了拽趙清音, “你坐下,聽朕說。”

“朕之前做過一件錯事, 失去了一個人, 悔之晚矣,你說,若誠心求得原諒,那人會原諒朕嗎?”

趙清音笑笑, “陛下說的是何種錯事?這天下間的錯事有很多種, 有的如同亡羊補牢為時未晚,有的則是覆水難收破鏡難圓,可關乎道義?可關乎信任?可關乎承諾?可關乎生死?若有其一, 實難原諒。”

她始終保持着笑意,卻是字字寒冰,直戳在魏承越心頭, 徹底澆滅了他想要喚起她記憶,求得原諒的念頭。

“她……她回不來了,朕有了想要重新珍惜的人,長寧,你願意當那個人嗎?”如果找回曾經的趙清音,就要面對無法原諒的憤恨,他寧願她一直是長寧。

趙清音搖搖頭,“臣妾不想回答。”

魏承越往桌案邊坐了坐,“我們不說從前,也不說你心裏那個人,只說我們,你既已入了宮,何必執着于從前。”

“臣妾并不是執着,臣妾其實一直都做好了侍寝的準備,只是有些害怕,陛下可以要了臣妾的人,臣妾也不會再提心裏那人,如此便好。”

魏承越臉色越發的黑,“你的意思是要裝作|愛慕朕嗎?”

“欺君之罪,臣妾擔不起,若哪一天陛下發現臣妾說了謊話,惱羞成怒,不如現在說清楚。”

趙清音又長長“哦”了一聲:“陛下後宮衆多嫔妃,又都是人人真心愛慕陛下嗎?陛下又從她們口中聽了多少愛慕之言?”

“這些與朕何幹!朕不在乎。”魏承越站起身,似有怒氣,卻又刻意壓制:“長寧,今日你讓朕知道了,何為悔不當初,何為有口難言,何為求之不得!”

“朕真羨慕那個你心裏的人。”

他把那個滿心滿眼都是自己的阿音弄丢了,或許這輩子再也找不回來了。

魏承越快步轉身離去。

趙清音兀自笑了一下:“呵,我也羨慕那時的自己。”

傍晚時分,王貫帶來了金吾衛牢獄中消息,說那淩香問啥說啥,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還真讓蘇木問出一樁事來。

淩香和翠芙同年進宮,互相幫襯,一路走來情同姐妹,翠芙比淩香虛大一歲,平日裏沒少照顧淩香,兩姐妹也是有話就說,時常待在一處。

淩香說,就在容妃中毒前幾日,翠芙确實給她說過,要在半夜替康婕妤取東西,但沒說是什麽東西,之後她們也沒什麽機會待在一處,日子很快就到了百花宴。

這麽說來,就是康婕妤在說謊了。

于是,就在剛剛,蘇木帶走了康婕妤。

王貫氣喘籲籲把打聽來的事說完,殿外就有人求見。

是在康婕妤身邊伺候的小太監,他一進來就撲到在地,哭着求趙清音,“容妃娘娘,您救救我家娘娘吧,她真沒有下毒害您,念在她費心讨您歡心的份上,您可否在陛下面前說兩句好話,讓蘇将軍放了我家娘娘。”

這小太監哭得是鼻涕一把眼淚一把,趙清音道:“你怎麽不去求德妃?聽說她脾氣雖不好,卻很是護短的。”

她知道德妃看她不順眼,又和皇後不對付,對身邊的人也是打打罵罵,但賞賜從不吝啬,家裏有了難處,德妃都是會幫的,也算是個好主子了。

小太監抽噎着道:“去了,德妃說,婕妤哄騙于她,再不管婕妤了,而且事關容妃,她就算是去求陛下,也沒用。所以,奴才只好來求您了。”

“王貫,給這小太監一杯水。”

趙清音起身在房間踱步片刻,問道:“如果淩香和翠芙沒有說謊,說謊的只能是康婕妤了,那包袱裏究竟是什麽,讓康婕妤這樣諱言。”

“奴才也不知,但絕不是毒藥。”小太監喝了水,情緒穩定一些了:“奴才知道的是,我家娘娘未存害您的心思,娘娘說您與人為善,在這宮裏很難得,是不會害您的。”

趙清音自然知道康婕妤并未下毒,但現在這般亂糟糟的樣子,不正是她想看到的嗎。

“可是,她不說那包袱中是何物,本宮就算是替他求情,陛下也不會放了她的,若果真不是什麽要害之物,就讓她招了吧。”

她猜想,即使不是毒藥類害人的東西,也定然是見不得光的東西。

“你去告訴康婕妤,槐夏的毒藥瓶雖物證确鑿,但畢竟是皇後宮裏的人,聽說皇後一口咬定是有人陷害,現在淩香又說了這樣的話,你說陛下究竟會相信誰?”

“是命重要,還是婕妤的位份重要,讓她自己掂量着。”

這小太監來得正是時候,如果她中毒一場,除去的是康婕妤,德妃和皇後絲毫未損,就太不劃算了,這趟渾水的走向,該是如何,她心中有了決定。

小太監離去,趙清音屏退衆人,獨自坐在七弦琴前,悠悠奏着曲調。

劉以舒雖貴為皇後,卻是老皇帝硬塞給魏承越的,且魏承越登基以來,鎮國公劉羽仗着自己跟随老皇帝打下江山,是開朝元老,時常在朝堂上倚老賣老,對魏承越的決策頗有異議,多加幹涉,還在朝中結黨營私,令魏承越十分厭惡。但礙于情面還得尊敬有佳,看似凡事都要問劉羽的意思,其實反感至極。

而德妃蕭可岚卻不一樣,刑部尚書蕭卓萬事都以魏承越馬首是瞻,為官清廉,剛正不阿,其子戶部侍郎,克己奉公,父子二人皆是賢臣。

所以說德妃就算是驕縱任性了些,魏承越看在其父兄的面子上,也多有忍讓。

思來想去,這矛頭該對準誰,該先除去誰顯而易見。

不知是她對小太監說的這番話起了作用,還是蘇木的審訊起了作用,次日就傳來了消息,說康婕妤招供了包袱的所在之處,裏面的東西竟然是合|歡散。

原來是那日趙清音同魏承越鬧別扭,魏承越一氣之下去了昭陽殿。

康婕妤喜不自禁,忙不疊的替皇帝更衣,誰知不過剛脫了外袍,魏承越就說她屋裏的薰香味道太濃,她即刻讓人把熏爐拿了出去,換上了清淡的,魏承越又說不喜歡她身上的脂粉氣,康婕妤立刻意識到,許是陛下習慣了容妃身上的味道,所以忙說,她用的香粉是容妃送的。

此話一出可不得了了,魏承越直接說,今晚沒了興致擡腳就走,前後不過一盞茶的時辰。

想她入宮兩載,還沒有侍寝過,好不容易有一次機會,還莫名其妙的被挑了許多錯處,但她并不氣餒,有一次就有第二次,自己一定能在陛下再來昭陽殿時,将人留住。

于是不惜劍走偏鋒,找了合歡散備着。

私自給皇帝下藥是危害龍體的大罪,康婕妤自然不敢說。可如今不說,就是殺害嫔妃的大罪,兩相比對,似乎後者更嚴重一些。

而且這次皇帝大有不查出兇手不罷休的态度,還牽扯上了皇後,她別無選擇。

魏承越大怒,要将康婕妤打入冷宮,趙清音勸言:“康婕妤愛慕陛下才出此下策,況且這藥,還未及給陛下用,或許康婕妤只是有心無膽。”

跪在地上的康婕妤立刻道:“容妃娘娘說得對,臣妾不敢,這東西拿來那刻臣妾就後悔了,就想丢了的,臣妾沒有膽量給陛下用的。”

魏承越冷冷道:“是你根本沒機會給朕用。”他看了一眼趙清音,“既然容妃為你求情,你就不用去冷宮了,貶為才人,搬出昭陽殿,移居西側院子度日吧。”

康婕妤馬上磕頭,“多謝陛下隆恩,謝容妃大恩。”

皇宮西側都是些廢棄不用的院落,這和打入冷宮也沒什麽區別了,只是有這才人的位份,還是主子,能在皇宮中行走自由,有見皇帝的機會,就有翻身的機會。

“都退下吧。長寧,你陪朕待會。”

“是。”

紫宸殿安靜了下來,魏承越悠悠說道:“長寧,你對康婕妤尚且有姐妹情誼,對朕,可否多些在乎。”

趙清音嘴角上揚,笑意盈盈,“陛下是臣妾的夫君,臣妾自然是在乎的。”

“你人在朕身邊,朕卻沒有感覺到你的歡心,從你的眼神中,朕只看到了疏離。”

趙清音沉默不語,拿起茶壺為魏承越添茶。

四周安靜的只聽得到倒茶的聲音。

魏承越抓住她倒茶的手臂,迫使她放下了茶壺。

“旁人都想方設法要朕的寵愛,可朕不願給。朕把所有的寵愛都給了你一個人,你卻不要。長寧,朕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做了。”

趙清音用另一只手将茶杯推到魏承越面前,“陛下不用做什麽,臣妾會一直陪在陛下身邊。”……直到你死或者我亡。

魏承越将趙清音拉至自己身前,起身将她擁進懷中,“長寧,朕不怕你如今心裏沒有朕,就怕不論如何做,你心裏始終都沒有朕。”

阿音,這份苦楚是我自己造下的因果,不求你愛我如初,只求你再愛我一次,哪怕是從別人身上分出來的一點點愛意。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