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你剛才為什麽不親我?(初吻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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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商場出來後, 豫歡趕在晚高峰之前的一趟地鐵回家。車上還算寬敞,甜美的播報聲時不時在耳邊響起--
“歡迎乘坐軌道交通7號線。本次列車終點站,紅珊公園。下一站, 上京市第一中學, 右側門将會打開.......”
怎麽到了一中?
豫歡驀然反應過來,她中途忘記換乘五號線了,若是要回去只能繼續再坐兩站換乘另一條線路的地鐵。
猶豫了幾秒, 她鬼使神差站起來,跟着要下車的乘客一起站在車門前等着。
下地鐵後從二號口而出,直接通往常新路, 這個出口是離一中最近的。步行五分鐘就能到學校大門。
上京一中。
豫歡站在學校大門, 仰頭看了眼這所被人稱作“百年名校”的高中。
恢宏闊氣的校門, 六根梁柱高高聳立, 成拱門狀,兩側挂着當代國學大師的親筆對聯。這和其他學校與衆不同的校門設計,是校友衆籌資金, 并由知名校友, 也就是如今的建築設計大師黃常知親自設計,耗資高達兩千萬。
幾縷複雜的情緒攪亂平靜的目光, 豫歡收回眼, 一秒也不停留,迅速朝前走去。
繞到了學校後門的美食一條街, 找了一家生意不怎麽火的奶茶店, 随便點了一杯後就在店裏坐下。
她已經有五年沒有來這邊了,後街上不少店鋪都已經更新換代,店面也大多嶄新漂亮,唯有幾家破破舊舊的小蒼蠅館還是曾經熟悉的味道。
比如斜對面那家炸串店。兩元一根的火腿腸炸得又焦又酥, 沾上老板娘特制的辣椒黃豆面,香的讓人流口水。
還記得讀書的時候,她最期待的就是周五。因為只有這一天,家裏的司機不會來接她放學。她就能和他一起回家。
豫歡吸了小口奶茶,小心翼翼地從包內側把那根煙拿出來,放置在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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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有些弄皺,濾嘴上有她留下的淺淺的粉色唇印,就覆蓋在他銜過的地方。
這靡靡的粉,看上去就好像.....好像她去吻他的唇。
“啪。”
豫歡的手掌忽然激動向下翻轉,手掌和玻璃桌發出清脆的聲音。她把煙牢牢壓在掌下,像困住某種亂糟糟的欲/望。
沈常西是故意的吧,他明明知道這樣做,她不可能無動于衷,畢竟他們的第一個吻......
是因為一根煙。
.......
那年她剛滿十七歲。
城中剛下完一場淅淅瀝瀝的小雨,天色洗出一種清淺的藍,像雨霧散過後留下的青山。
豫歡無聊的坐在學校後街的炸串店裏,身前的小方桌上散了好幾根竹簽。
看上去,女孩已經吃了不少了。
周五時,學校放學會比平日裏提早半小時。可很明顯,她等的那人不是一中的。
又過了一分鐘,豫歡很明顯等的不耐煩了,拿出手機發了條短信出去:
【再給你一串炸雞翅的時間!不然本仙女就拜拜了!】
發完後,豫歡擡頭,對着老板笑眯眯的說:“老板,再來一串,不,兩串新奧爾良雞翅。”
哪知道話剛說完,背後傳來一聲戲谑的輕笑--
“仙女真能吃。”
豫歡雙眸微睜,猛地朝後望去,果然,一組奇怪到令人不得不吐槽的黃藍配色撞進了眼裏。
上京城高中那麽多,校服款式也多,不同學校的學生之間會暗戳戳的比誰家校服更好看。總之,最好看的校服名頭角逐了好幾屆也沒選出公認的,但公認最醜的倒是有--六中。
一言難盡的鮮亮黃搭配深藍色,尼龍棉料,寬大的版型,年代感的運動風,設計師一定是和學校有仇。
可繞是這樣,豫歡還是被面前的少年迷暈了眼,以至于忘了他在損她能吃。
完美到沒有瑕疵的皮膚,在一衆青春痘頻爆,臉上坑坑窪窪的高中男生裏,像個另類,五官精致,帶着冷銳的鋒利感,那一抹狹長的鳳眼含笑,沖淡了桀骜。
“好帥呀.....”豫歡默默吞咽。
忽然,她皺起小眉頭,仰着臉,嚴肅:“你剛剛罵我能吃!”
“有嗎?”
少年疑惑地看她一眼。他邁開長腿,三兩步走到豫歡跟前,伸手捏了捏她的臉,“我明明是在誇你。”
“誇我能吃嗎?”她鼓着腮,像一條生氣的小金魚。
“當然是誇你又漂亮又可愛又能吃啊。”
他用指腹溫柔地蹭去她嘴角的油星子,笑起來的時候,讓人格外沉淪。
之後,熱戀中膩歪的兩人去吃了火鍋,又去看了剛上映的電影。從商場出來的時候已經八點半了。
秋季的夜晚容易起風,吹在皮膚上涼飕飕的,豫歡一到室外就凍得發顫。
“先穿我的。我們打車回去。”
少年把外套脫下來披到女孩身上,寬大的校服立刻把人裹得嚴嚴實實,拉鏈拉到最頂,一絲風也透不進。
豫歡嫌棄地看了眼身上醜不拉幾的運動服,可沾着他體溫和香氣的衣服又讓她覺得溫暖安全。一番思想鬥争後,她還是決定穿上。反正是晚上,也沒人把她認出來。
“你把衣服給我了,你不冷嗎?”她狐疑地瞄了眼他身上的短袖。
“不冷。”他搖搖頭,“我正好鍛煉。”
豫歡應了聲,對他的話深信不疑,也沒多想。
“可是我不想打車诶,我們幹脆走回去吧!反正也不遠。天天去學校也是坐車,回家也是坐車,我都要憋死了。”
“好,那等你走累了,我們再打車。”
他想到女孩對坐車厭惡的表情,頓了頓,又繼續:“走累了我背你。我們不打車。”
“好耶!”
豫歡歡快的跳了起來,高興得不行。
反正她說什麽,他都會聽她的。
真好!
回家的路上,風更大,不一會兒,獨屬于少年火熱的體溫也被生生吹滅。豫歡一路上又說又笑,越走越起勁。沒有意識到旁邊的少年也已經很冷了。
他趁着豫歡去看路邊的花花草草時,搓了搓凍僵的手,等豫歡轉過頭,又立刻把手松開。後來,實在是有點冷。他沒忍住,去摸褲子口袋裏的煙盒。
抽支煙吧。抽支煙就不冷了。
他這樣想。
剛準備點火的時候,一只小手趁他不注意,把指尖的煙搶走。
“不是說你都戒了麽?還是你騙我?”
他幾分無奈,伸出食指在她眼前晃了晃,和她讨價:“最後一支。”
“不行!沒門!”她瞪他一眼,驕橫地把煙沒收。
“歡歡.....”少年壓低了嗓,透着磁性的聲音格外撩人,那雙本是銳氣張揚的眼睛柔和的一塌糊塗。
他湊近,溫熱的呼吸灑落在她鼻尖:“求仙女讓我走個後門呗。”
豫歡呼吸一滞,有種被狙擊的悸動,她磕磕巴巴,“.....齊嶼....你、你別這樣啊....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很像什麽?”
“像什麽?”
“像鹵蛋啊!”
“........”
鹵蛋是他們一起撿到的流浪狗。
一只髒兮兮的金毛。
少年看着她一張一合的小嘴,像沾滿了蜜糖的紅寶石,在昏黃的路燈下,透亮晶瑩。忽然,覺得抽煙沒意思。
他想到了一個更好的,驅寒的方法。
“好,我不抽。但你先把煙給我好不好啊?”他耐心耐煩,半哄半騙。
最後,豫歡哼了聲,不爽地把煙遞過去,嘴裏嘟囔:“就知道耍花招,以為我.....”
話沒有說完,忽然,她渾身一顫,瞪着漂亮的眼睛,犯怵的看着少年放大的五官。
他離得太近了啊......
怎麽敢一聲招呼都不打,就離她這麽近呢?
少年眯了瞬眼,幾分蠱惑從眼尾漫出,讓他虛幻而不真實,像畫上的人。
“張嘴,歡歡。”他低哄。用一種命令的語氣去哄她。
他從不會這樣。
可她沒來由的喜歡他這個模樣。心髒像一只狂蹿的小老鼠,在胸腔裏橫沖直闖,幾乎要沖破一張溫柔的捕獸網。
她以為他讓她張嘴是要吻她。
雖然很怕,怕到整個人都在抖,可還是張開了嘴。那是因為對即将到來的事,期待大過害怕。
她甚至閉上了眼睛。
可等了好久,吻沒有落下,反而唇間多了一根煙。她靠嗅覺辨認出了那是煙草味,等她睜開眼的時候,少年已經把煙拿走。
一根普普通通的煙,多了一抹淡到透明的粉。是她唇膏的顏色。
“你你你怎麽.....”豫歡舌頭打結。
面前的少年把那抹淡紅色銜在了嘴裏,眼睛迸出痞壞的笑。
他說:“好甜。”
“歡歡....這下好了。反正我連最後一根煙也舍不得抽了。”
因為舍不得弄壞着抹粉色。
豫歡下意識去捂自己的心跳。耳邊除了風的聲音,心跳的聲音,就只剩下他的那兩個字,好甜。
過了幾分鐘,她扯住他的衣袖,問了一句讓他哭笑不得的問題--
“你剛才為什麽不親我?”
少年又好笑又好氣,伸手撥弄幾下她的小腦袋,“你不樂意的事,我絕對不會做。這輩子都是。”
雖然這承諾很浪漫,但豫歡還是皺起眉。
心想,這人考試不是挺厲害的嗎?回回考年級第一,怎麽連她樂不樂意都瞧不出來?
哼。
她哪裏不樂意啦!!
每次同桌都在她面前炫耀和帥哥親親的感覺酥到上雲端,每次她都假裝正經的捂住耳朵。可久而久之,她心也癢癢的。
不過是嘴巴對嘴巴而已.....真的有那麽舒服嗎?
十七歲的少女,絕對嬌縱的同時是絕對的勇敢。那柔弱無害的外表之下,是一顆叛逆的心。
什麽她樂意不樂意。
他就是不敢!
“喂!你站住。”豫歡叫住前面的少年,“你是不是不敢!”
少年挑眉,疑惑的看她。那眼神似乎在說:你确定要問我敢不敢?
“哼。你就是不敢。”豫歡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懶得再理他。她氣呼呼的往前走。
就在要經過他的瞬間,手腕被一個力道扣住。
天旋地轉的一秒。
背脊頓時泛起涼意,她驚惶的發現自己正被面前的少年摁在了路邊的燈杆上。
“喂.....你幹嘛啊....”
“告訴你我敢不敢啊。”他挑釁地沖她吹口氣,随後低頭,幾分失控的覆上了那觊觎已久的粉色。
柔軟碰觸柔軟。
幹燥的皂香同蘭花味的淡香交融,甜得讓人融化,是初吻的味道。
........
“小姐,小姐?”
“這是您剛剛點的炸薯條,請問您要番茄醬還是甜酸醬?”
耳畔傳來現實世界的聲音,豫歡猛地從回憶中驚醒,擡頭就看到奶茶店的店員正對她微笑。
一瞬間,所有的香氣都在鼻息下抽離,只剩下炸薯條的味道。
對,她剛剛還點了一份薯條,準備湊合着當晚飯。
“噢噢,要番茄醬就好。”她失神的從店員手中接過兩包番茄醬。
手挪開,手掌底下壓着的那根煙再一次跳了出來,與此同時,跳出來的還有兩小時之前,他們之間最後的對話。
--“求我吧,豫歡。”
--“求我,我給你想要的。”
--“若是.....若是我不樂意呢?”
--“也行。那就親眼看你父親一輩子寄人籬下背井離鄉吧。”
“哼!男人都是大騙子!”
豫歡沖着這根煙小聲罵了一句。
明明答應過她,她不樂意的事,他這輩子都絕對不會做。
-
周末的春和公館很是熱鬧。
東邊的小花園裏新弄了個功能齊全的玻璃茶室,門打開,正對着三棵高大的櫻花樹。
“鹵蛋!快過來給姐姐撸一撸!”沈常樂正舒服的躺在吊椅上。
沒過多時,一只高大帥氣的金毛屁颠屁颠跑了過來,一條毛茸茸的大尾巴興奮的搖擺,兩只肉爪子搭在沈常樂的腿上,沖着她哈赤哈赤的吐舌頭。
“喲,怎麽這麽香啊!”沈常樂俯身去抱鹵蛋的頭,那股香香的寵物沐浴露的味道更濃了,“你爹又跟你洗澡了?”
聽到洗澡,鹵蛋興奮的“汪汪”兩聲。
它可喜歡洗澡啦!!
“林媽,麻煩幫我把鹵蛋的零食箱拿來。”
話落,一旁閉目休息的沈老太太睜開眼,不理解的看了眼那肥膘體壯的狗子。
“還給它吃零食?這小鹌鹑蛋都要給喂成鴕鳥蛋了。”
沈常樂噗嗤笑出聲,“奶奶!我可算知道您的課為什麽堂堂都爆滿了,那些大學生專門沖聽您吐槽去的吧?”
“別給我貧嘴!”老太太乜她一眼。
很快,林媽就提着大箱子過來,一邊笑說:“前天才跟這小祖宗補了貨,之前的那些零食它都不怎麽愛吃了。”
“還不是被他爹給養叼了。”沈常樂挑眉,選了一包鳕魚牛肉凍幹,拆開,倒了大半在碗裏。
沈常西當年回到沈家時,什麽都沒有帶,唯一帶來的就是這條狗。
沈家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這條金毛是少爺的心頭肉,捧在手裏的小祖宗。
“姐姐給你挑的肉肉就這麽好吃啊?”沈常樂看着鹵蛋三兩口就把碗舔的幹幹淨淨,有些失笑。
沈常西從東側主屋出來,看見鹵蛋在瘋狂吃零食--
他嗤了聲:“明明是姑姑,偏要說是姐。”
這喊的,輩分都要亂套了!
沈常樂一回頭,就看見身後的沈常西,也不知是什麽時候站在那的。走路沒聲音,吓死個人。
沈老太太:“常西來了?”
“奶奶。”沈常西收了幾分肆意。
“奶奶!你看他說的什麽話!有本事就正兒八經生個崽出來叫我姑姑。”沈常樂瞪他一眼,又溫和着一張小臉去摸自己的小侄兒,“來,鹵蛋兒,叫我聲姑姑來聽聽。”
鹵蛋喜當崽:“汪汪!汪汪!”
沈常西:“........”
“你姐說的沒錯,你是要趕緊生個崽出來了。”老太太插話進來,“再晚幾年,質量都不好了。”
質量不好??
什麽質量不好?
他連二十四歲都還差十天,就要面臨被催生?
……..
傍晚五點,濃郁的日光放緩,天邊像被紅色調的油墨刷過。
沈常西找了個搖椅躺下,擡手抓了一把剝好殼的夏威夷果,有一下沒一下的吃着。吃了三四個覺得口燥,又去茶室裏倒水喝。
茶室裏,管家正坐在桌子前,桌上擺着一大堆精美的邀請函,藏藍色的高級硬卡紙,右下角用金箔粉勾出一個沈字。
“這是什麽?”沈常西走過去,拿起一張卡打開。他挑眉:“生日宴,我的?”
“不是你的還是誰的?”沈常樂攤手。
“過個生日還辦什麽宴會?麻煩,不去。”他把賀卡随意扔回堆裏。
“不行!必須去。”沈老太太瞪了沈常西一眼,“你不去,我上哪抱重孫子?”
她都想好了,沈常西二十四歲的生日宴一定要好好操辦,一是向整個京圈正式介紹沈家正兒八經的繼承人,二是......
嘿嘿。
挑孫媳婦兒!
“我過個生日跟您抱重孫子有什麽關系?再說了,大姐的兒子都能下地跑了,您還缺重孫子呢?”沈常西眼角僵了僵。
“誰讓家裏人給你找的你都看不上,白家小姐那麽好,你也看不上。那幹脆這次換你自己挑。到時候來的都是家室又好,自身條件也不錯的好姑娘,再說沒有看得上眼的,小心我讓你爸揍你!”
“到底是過生日還是選妃?”沈常西鄙夷。
沈老太太大驚失色,一巴掌拍上孫子腦門:“什麽糟粕思想,你還想選妃?就算是天上的仙女你也只準挑一個。挑好了就一心一意好好結婚過日子。”
老太太是傳統文化人,在她眼裏,男人出軌劈腿都是要拖出去被亂棍打死的。發現自己孫兒有點長歪的苗頭,老太太迅速進入狀态,開始引經據典上男德課。
忽然,沈常西正色:“只要是我看上的,任何人都可以,是嗎?”
他突然的凜然神情,讓在坐的所有人心裏咯噔一下。
任何兩個字,範圍太大,範圍大意味着變數多。
老太太沉默了。
氣氛一下子凝重起來。她一瞬不瞬地打量自己的孫兒,眼神越來越深,越來越重,這任何人......
“不包括男人!你休想!”老太太冷臉哼了聲。
話落,沈常西五官瞬間扭曲,一口熱茶嗆進了氣管裏--
“咳咳咳.....”
沈常樂笑到從搖椅上跌了下去。管家,林媽都在憋笑,傻冒鹵蛋則在一旁盡情撒歡。
沈常西好不容易順過氣,冷白的皮膚微微泛紅,他起身,一言不發的朝裏屋走,經過那方擺放着邀請函的桌子時,順手拿了一張空白的在手裏。
他這樣,沒人想上去觸黴頭。
保準是生氣了。
老太太心虛的瞄了眼孫兒的背影,慈祥又溫柔:“常西,不吃晚飯了嗎?你這是去哪?”
沈常西頭也不回,咬牙切齒:“挑人去。”
“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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