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在家又養了幾天,舒似的腳踝好得差不多了。
下午一覺醒來,舒似倒饬完行頭,好了傷疤忘了疼地又蹬上了細高跟,在門口櫃子上撈了把太陽傘出門了。
下午時分,烈日當頭。
雖然已經入秋,天氣還是一如既往地炎熱,太陽懸在空中曝曬大地,沒完沒了,讓人心浮氣躁。
舒似眯着眼,撐傘從小區裏走到外面的街邊去打車,短短一小段距離,她走出了一身的汗,感覺臉上的妝可能都糊了。
好在很快就攔下一輛出租車。
到了醫院,舒似掃碼付款下車,步子碎碎地走進門診大廳的樓幢。
前車之鑒,舒似放慢了腳步。
剛從大廳右拐進走廊,就看見犬傷門診門口又是兩三個排隊的,站的,或坐着。
……整挺好,又得排隊。
舒似有點頭疼。
她走過去,在門口稍稍停留,側頭看了一眼辦公室裏的情況。
好在前面只有一男一女在排隊。
穿着白大褂的邊紹背對着他,對面坐了個男醫生也在看診。
舒似站到一邊靠着牆壁等待。
等前面那一男一女打完針離開,在走廊上等待的其他人走進辦公室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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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似挪了挪步子,也跟進去,雙手抱臂在門口旁邊的牆壁虛虛靠着,目光直視過去就是邊紹的背影。
他略微側過身,正在給一個年輕姑娘看診。
女孩子被咬的地方在小腿上。
舒似看着邊紹把椅子往後一推,調整姿勢仔仔細細地地看了一會兒,溫聲道:“什麽時候被咬的?”
女孩的臉紅得像猴屁股,壓根不敢跟他對視,說話還結巴:“昨……昨天。”
邊紹點點頭,動作熟練地一頓操作電腦,刷卡,寫病歷。
“是自家的小狗嗎?”
女孩:“嗯……打過疫苗的。”
“打五針,周期28天,戒煙忌酒避免引起不适。”跟舒似第一次來打針時他說的話如出一轍。
他把就診卡夾在病歷裏還給女孩,“去收費處蓋章然後拿藥回來打針,打完在外面坐半個小時觀察。”
聲音輕柔,和風細雨。
女孩紅着個臉接過病歷,一步三回頭戀戀不舍地走了出去。
舒似冷眼瞅着他的那副做派,忍不住歪頭偷偷地翻了個白眼。
對別人就溫柔的不行,好像上回對她嚴肅說教的人不是他一樣。
白眼一翻,目光落在小簾子旁邊,護士坐在那裏,又是直瞪瞪地看着舒似。
舒似記得上回邊紹把她叫作張護。
看她的模樣應該是記得自己,舒似也不好無視,微微地朝她點了下頭。
張護又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低下頭手指在手機屏幕上又是一頓飛快的操作。
舒似頗為無言地收回目光。
辦公室裏就那麽點大,舒似的目光飄來飄去,又回到邊紹身上。
他坐在靠椅裏,儀态端正而自然。
黑發映襯着白褂,時不時轉動的臉龐上,眉濃目深,即便看不到臉的下半部分,偶爾的側顏也能讓人依稀窺探到口罩下高挺的鼻梁。
背影挺拔,整體給人的感覺就是寧靜而溫和的。
會讓人不由自主就會把目光落在他身上。
舒似想着或許是身型的問題。
邊紹對面的男醫生雖然也是同樣的白大褂,戴口罩,但粗粗一眼看過去就感覺這個醫生不會太高的樣子,脖子還有點短。
舒似的目光無聲地在兩個男人身上來回巡視對比,得出的結果毫不意外——
邊紹完勝,完全壓制的勝利。
或許是她的目光太直烈,正在給另一個病人看診的邊紹若有所感地轉過頭,直直地撞上她的視線。
她暗戳戳的窺視被人逮了個正着。
目光相接兩三秒之後。
舒似清楚地看到邊紹的那雙眼睛彎成弧形,很像夜空中的弦月,清寂,柔和又明亮。
他向她無聲地點了下頭。
舒似瞬間臉有點臊,颔首回應後,故作平靜地把目光移向他處。
在等待的過程中,門口又來了兩個女孩,叽叽喳喳地擠在門口。
舒似轉過頭看了一眼,還挺巧,是她第一回 來打針時在走廊裏見到的那兩個姑娘。
為了見仙人邊醫生不惜挨針的那兩位。
舒似前面的那個女孩起身去拿藥,還沒等舒似走過去,門口那倆姑娘立馬沖到邊紹的辦公桌旁邊。
“邊醫生,我來打針!”
語氣裏透出來的興奮不像是來打狂犬疫苗的,倒像是中了五百萬。
舒似眨了眨眼,沒動彈,反正她下午也沒事兒做,也不差再等一會兒。
再者還能看會兒戲,何樂而不為?
舒似興致頗高地盯着邊紹。
只見他轉過臉,看着那兩個姑娘,平靜說道:“請到後面去排隊。”
像和風細雨驟停。
兩個姑娘你看我我看你,悻悻地退到了一邊去。
邊紹轉頭看向舒似,眼神溫和,一言未發。
戲沒看成,舒似有點遺憾,走過去熟練地把病歷掏出來放在桌子上。
邊紹拿過病歷翻開,無言地點鼠标敲鍵盤。
舒似安靜等待。
“腳好了嗎?”邊紹突然開口,語氣親切随意,像對朋友之間的熟稔。
他的話剛說完,對面的短脖子醫生和簾子旁的張護,以及兩個花癡小姑娘的目光像刀子一樣立馬飛到了舒似的身上。
各種帶着情緒的目光紮得舒似渾身不自在,她硬着頭皮“嗯”了一聲。
邊紹手裏動作一停,視線移到舒似的腳上頓了一下,又轉回電腦屏幕,敲鍵盤。
“舒小姐,韌帶拉傷是持久的。”邊紹的聲音如潺潺流水。
舒似不知他什麽意思,憋了幾秒,問:“然後呢?”
“高跟鞋會使踝關節壓力增高,如果你不想再崴一次腳,建議你最好3周之後再穿高跟鞋。”
舒似聞言沉默,不關邊紹的話,而是因為他的态度。
她和邊紹,雖然打過幾次照面,但也算是陌生人,這種過度的醫囑讓舒似覺得略微不适。
她遲疑了一會兒,沒駁他的好意,點點頭說:“我知道了。”
“去開藥吧。”邊紹刷了就診卡,把病歷還給她,“你卡裏的錢不夠了,先去收費處繳清一下。”
“好的。”
舒似頂着幾道目光走出辦公室,去收費處又交了二百塊錢,拿完藥回到辦公室。
方才那兩個姑娘圍着邊紹,目光像在看猴。
邊紹不為所動,該寫病歷寫病歷,該刷卡該刷卡。
舒似走到小簾子邊,把藥遞給張護,她今天穿的是一件細吊帶的黑色雪紡流蘇上衣,不用撩袖子。
針紮進胳膊裏,有點疼。
但舒似感覺一旁張護的目光比針還厲害,幾乎能在她身上激光鑿個洞出來。
打完針,舒似摁着胳膊的棉簽向外走。
邊紹不着痕跡地看了她一眼,他在思索要不要提醒她在門口坐半個小時。
舒似忽然停在了門口。
“邊醫生。”她轉過頭,神色平淡地問:“請問這一針打完什麽時候才能喝酒?”
“一般情況來說,一周。”
邊紹說完,看到舒似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
邊紹略有所思地看着她,溫聲道:“最好是七天之後再喝,避免影響抗體産生。”
“好的,謝謝。”
舒似客氣道謝後離開。
高跟鞋踩地的聲音由近轉遠,邊紹側過頭,正撞上張護那雙詢問之意滿滿的眼睛。
他忽視了她眼中的疑問,點頭示意,轉回頭看着電腦屏幕,片刻之後斂下了眼。
舒似去收費處退掉了就診卡裏剩下的錢,走出醫院,在門口太陽曬不到的陰影裏抽了根煙,望着進進出出的人流分神。
她前後見了邊紹四次。
仔細端詳過之後,才會發現邊紹和戚濟南其實只是長相有六七分相似,第一眼粗粗看去會覺得很像,多見幾次面之後就能輕易把兩人給分清楚。
但她每次來打針,一見到邊紹還是會忍不住想起戚濟南來。
這種感覺讓她莫名地就不舒坦。
她在努力地忘記戚濟南,可這個叫邊紹的男人卻按周期的在她的生活中跳出來,提醒她,刺激她。
就好像傷口好不容易結了痂,有一個人突然出現二話不說又給她把傷口撕開了。
一想到從此都不用再見到邊紹,舒似就跟全身打通了任督二脈似的,心情舒暢,連那當頭烈日都變得可親了。
她把一根煙抽完,丢在地上用鞋底碾滅,撿起來丢進垃圾桶之後離開醫院。
回到家裏之後,舒似沖了個澡,包着頭發出來,撈過手機給何佳發了條微信:[三天後回來上班。]
何佳給她秒回了一個“OK”手勢的表情。
舒似手機往床上一丢,人撲到床上翻了一圈。
産生抗體什麽的,三天應該就夠了吧。
舒似用了三天把作息倒回了晝伏夜出。
傍晚五點,她起起床洗了個澡,出來點了外賣,趁等外賣的時候把頭發吹幹。
吃完飯之後回了卧室,坐在梳妝臺邊給自己化妝。
她畫得很仔細,尤其是眼妝的部分。
她平日裏上班其實化妝也不濃,唯一偏重着墨的就是眼妝,
舒适清楚她的五官長得都挺好,但只有那雙丹鳳眼是最出彩的。
她用了咖啡色眼影,眼線加深眼尾上挑。
舒似屏住呼吸畫完眼線,左右轉頭端詳了下,才開始刷睫毛膏,修容草草了事,口紅用的是幹枯玫瑰色。
化完妝後,舒似去衣櫃裏搗鼓了半天,選了一件露臍的黑色無袖背心,白色熱褲。
對着鏡子往身上比劃了一下,脫衣換上。
正整理着頭發,何佳打來微信電話催她。
舒似懶懶地應着,随手從衣架上拎了個牛油果綠的鏈條包,最後看了一眼鏡子整理了下儀容,把外賣塑料袋帶上走到玄關,踩了雙黑色尖頭涼鞋,摸上鑰匙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