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這一夜,舒似輾轉反側,整夜未寐。
那些記憶像潮水一樣,一陣又一陣,沒過了她的頭頂。
她像一塊吸水的海綿,被浸得滿滿當當,好不容易用力擠淨,潮水又再次翻騰而來。
她在等潮退,在等天亮。
顧恩一夜未歸,只給舒似發了幾條微信,說自己跟魏骞在一起,讓她不要擔心。
舒似是給她回了一條消息:[保護好自己,不要輕易就給了。]
她又看不見魏骞在不在顧恩邊上,也不能說的太明顯了,只能這樣隐晦地提醒一下,也顧不上顧恩能不能懂了。
天亮了。
落地窗外的天邊已經隐現魚肚白,清冷讓人恍然。
舒似望了一會兒,起身走過去把窗簾拉得嚴嚴實實,人又回到床上,一雙熬得通紅的眼睛終于疲憊地阖上。
下午三點多,舒似被熱醒。
卧室裏一片朦胧的昏黑,她睜着睡眼看了眼床對面牆上的空調,指示燈沒亮。
她摸過手機看一眼時間,伸手揿了下床頭櫃旁的燈光按鈕,燈也沒亮。
應該是停電了。
舒似閉眼又在被窩裏賴了半個多小時才起床,好在水沒停,她就着溫涼的水沖了個澡,又趴回床上,點了個外賣。
過了半個多小時,外賣和顧恩是前後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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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似蹲在茶幾旁邊吃着藥膳雞看電影。
顧恩坐在一邊的沙發上低頭玩手機,隔幾分鐘就要偷摸看她一眼,明顯就有話要說的模樣。
舒似吐着雞骨頭,含糊問:“你老看我做什麽?有話就說啊。”
“那個……阿舒,我可能得搬出去了。”
舒似咀嚼一停,面色如常地看着她。
“魏骞讓你搬出去?”
“嗯,魏先生說,這樣太麻煩了……他讓我搬出去。”
“搬哪兒?”
“我也不知道。”
舒似:“……”
“你就不怕他給你賣了?”舒似問。
“魏先生……不是那樣的人。”顧恩笑得甜甜的,“他就是看着有點吓人。”
“喲,這才幾天呢,就替他說話了?”舒似挑眉。
顧恩臉一紅,讷讷地絞着手指低下頭去。
舒似看了她一會兒,覺得面前的藥膳雞突然變得索然無味。
但秉承着不能浪費食物的選擇,她囫囵解決剩下的雞,最後擦了擦嘴,道:“你要搬我也沒意見,你自己拿捏好分寸,你明白我意思嗎?”
顧恩:“什麽意思呀?”
舒似邊收拾餐具邊說:“魏骞是要包養你,但新鮮感這種東西能維持多久很難說的;他們那些人什麽樣的女人都玩過,我說的難聽點,沒準今天他對你有興趣,明天就把你當垃圾一腳踢走了。
“他是你的金主,不是在跟你談戀愛,知道麽?你要搞清楚這一點,不要犯渾。”
顧恩依舊絞手指:“我沒有要跟魏先生談戀愛……”
“那他給你開了什麽條件?”
“魏先生沒有說……”
“顧恩。”舒似把塑料袋打好結,平靜地看向她,“你是處麽?”
顧恩紅着臉低頭,“嗯……”
舒似看着她還是一副天真無邪的模樣,有點遺憾和同情。
一個女孩子的第一次無比珍貴,應該留給自己心儀的意中人才對,哪怕最後兩個人沒在一起,也能成為美好的回憶。
可顧恩一旦和魏骞成了包養關系,滾床這種事情是不可避免的,她不知道顧恩将來會不會對現在的選擇後悔,但她也愛莫能助。
舒似覺得自己管得有點太多了,跟何佳都有的一拼了。
她不想做老媽子。
于是她只平淡說了一句:“記得做安全措施,不然最後吃虧的還是你。”
三天後,顧恩搬走了。
人是魏骞的助理來家裏接走的。
舒似蓬頭垢面站在玄關處,看着顧恩埋着頭碎步跟在那西裝革履的年輕助理身後往電梯走。
倆人到了電梯口,顧恩回過頭來看她一眼,眼圈紅紅的。
不過就是搬家而已,被小姑娘搞得像生離死別似的。
舒似佯裝不耐煩的樣子揉了揉眼,把門關上,背着大門站了一會兒,看着和之前沒什麽變化的客廳,心頭有微微的悵然。
生活裏的人們總是不斷的在分離,有些人只不過是短暫路過停留一程,簇擁取暖之後又要各奔東西。
人之常情,習慣就好。
到了晚上,舒似收拾好出門上班,整個人恹恹的。
今天是周四,在她們這行裏最不景氣的就是周四,每周就是這一天生意會奇差,俗稱——黑色星期四。
舒似以前在周四也撲空過幾次,本來打算今天留在家裏休息,到底是舍不得紅票子,她還是從床上爬了起來。
到“朗悅”的時候不過才七點半左右。
舒似進了小姐房就看見何佳坐在沙發上,身邊簇了一堆姑娘,嗑瓜子的,抽煙的,還有吃酸辣粉的——
堪稱百花齊放。
舒似簽到完把臺票塞進胸牌裏,放好挎包,走過去靠在外圍坐下。
何佳轉頭在她身邊左右看,“來啦?顧恩呢?”
“回頭跟你說。”
何佳點點頭,又跟姑娘們唠嗑去了。
舒似打開手機的鬥地主,邊聽她們講話邊開始打牌。
耳朵裏聽到的是阿涵的聲音,她在問何佳:“何佳,昨天8888是不是阿星家的小姐被客人給打了啊?咋回事兒?”
何佳說:“嗐,昨天那包廂裏客人都喝多了,玩的很晚,那小姐估計是不高興了,拉着個臉,真是,你說客人看着能舒服嗎?人花錢來可不是看你們的苦瓜臉的。”
阿涵咯咯笑:“那她也太倒黴了,我聽說她額頭上被客人用酒瓶子劃拉了,好像縫了七八針,還全都是自己掏錢。”
旁邊另外一個小姐接了一句:“不止呢,她昨兒小費都沒拿到,客人硬是不給,群裏昨晚都傳開了。”
“所以啊,你們可千萬別這樣,到時候我可兜不住你們。”何佳悠哉悠哉地回話。
舒似一連輸三把,覺得沒勁兒,退出游戲,擠到何佳旁邊,“有煙沒?”
何佳從手包裏拿煙和火機給她,“喏。”
舒似點了煙要走,被何佳拽住,拉到她腿上坐着。
“诶,顧恩今天沒來呢?咋?”
舒似怕煙燙到她,換了只手夾着,道:“她以後都不來了。”
“哈?回家了?”何佳一聽,立馬拿手機去找顧恩的微信。
舒似摁住她的手,湊到她耳邊輕聲道:“她跟魏骞了,魏骞不讓她來。”
“卧槽,真的假的?”何佳眼睛瞪得圓圓的。
“你覺得呢?”
何佳用了好一會兒才消化了這個事實,面露傷感:“唉,多好的一個苗子,被人揠了。”
舒似從她腿上起來,撣了撣煙灰,“我去外面通通風,走臺微信叫我。”
“那你記得看手機!”
“知道。”舒似擺擺手,從沙發間擠了出去。
“朗悅大酒店”對面有家溫泉浴所,叫“曼禾”。
十三樓1321。
蘇游裹着個浴袍,雙手敞開靠在單人沙發上舉着紅酒輕噙,領口V型散開敞露着胸膛,腿上坐了個二十出頭的姑娘,浴巾半掉,膚白人嬌。
“親愛呀,人家最近看上了一款包,但是太貴了,我朋友她們都有……”
姑娘點到為止,再無下文。
蘇游睨了她一眼,這姑娘叫coco,是他最近剛把到手的嫩模,長相身材都是他的審美,
就是人和心都掉到錢眼裏去了,張口閉口都是錢。
挺沒意思的。
“買。”蘇游懶懶地應了一聲,摸過手機給她轉了五萬,換來coco眉開眼笑的一枚香吻,脂粉味兒重得很。
“愛死你啦。”
“你先走吧。”蘇游手把她往旁邊一撇。
coco笑容不改,把浴巾往下扯扯,“怎麽啦?人家都洗幹淨了,你讓人家走。”
蘇游移開目光,“忽然想起還有事兒,你先走吧,明兒我再給你微信。”
“那……行吧,明天記得微我哦。”反正錢都到手了,不用滾床coco更樂意,沒再糾纏,立馬去換了衣服,離開得麻溜兒快。
認錢不認人,不好玩兒啊。
蘇游面露惆悵地坐了會兒,打開手機把coco的微信删了,轉頭目向落地窗外——
夜燈四起,底下街道車水馬龍,人小得跟豆子一樣大。
馬路對面的“朗悅大酒店”五個字霓虹醒目。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半分鐘,嘴角一揚。
差點忘了,還有個好玩兒的事情呢。
蘇游笑得痞氣,低下頭去手機找邊紹的微信,打了個通話過去。
電話接通以後,他捏着嗓子道:“邊哥呀,在幹嘛呢?”
“……好好說話。”
蘇游聲音捏得尖細:“哎呀,我在好好說話啊。”
邊紹笑了一聲:“蘇游你正常點,有事兒嗎?沒事兒我就就先挂了。”
“靠,別挂。”蘇游松嗓,“有事兒呢。”
“你說。”
蘇游噙了口紅酒,“喝酒去不去?”
“下回吧。”
“嘁——每回都是這個借口,真爛。”蘇游看着朗悅的招牌,聲音慵懶:“我話還沒說完呢,去朗悅喝酒去不去?不去我找別人了。”
愛來不來,我還就不信你不來。
那頭的邊紹靜了兩秒,開口道:“現在?”
蘇游嘴角無法克制地上揚,拿了上帝視角的月老劇本的感覺略爽。
爽完還不忘揶揄邊紹:“喲呵,您老人家居然要出山喝酒了?”
“讓我猜猜,是因為寂寞還是因為——舒似呢?”
邊紹的聲音又平又穩:“你覺得呢?”
蘇游:“還用說?”
邊紹沒答。
電話那頭有依稀腳步走動的聲響,蘇游聽了會兒,嚷:“人呢?”
邊紹的聲音遠了,“在穿衣服。”
蘇游啧啧兩聲,“又是太陽打西邊出來的一天啊。”
窸窸窣窣動靜沒了,邊紹的聲音又近了,帶着笑意道:“那可能以後你要經常見到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蘇游感覺胸口中了一箭。
這人什麽意思?就……真對舒似有意思了?這麽光明磊落就承認了?
蘇游抓着手機疑惑了兩秒,試探道:“邊紹你是本人嗎?”
“你在哪兒?我現在出門了。”那頭的邊紹說完,電子大門落鎖的聲音響起。
蘇游愣道:“曼……曼禾。”
“好,二十分鐘到你樓下。”
通話被挂斷。
蘇游撓着頭發放下手機,有點緩不過來了。
這劇本不對勁兒啊,可不能這麽演啊——
他紅娘牽線還沒開始呢,怎麽就大結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