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舒似醒來時,頭痛欲裂,睜眼的第一瞬間有一種不知道身在何處的恍然感。

等腦袋裏那陣暈眩過去以後,她擡擡腦袋四處看了看。

陌生的卧室,觸感偏硬的床墊,床上只有她自己。

意識在慢慢回籠,她沒斷片,昨晚的事情一件一件無比清楚地還存在腦海裏。

她不太記得是幾點睡着的,只知道應該是後半宿。

但她記得自己是在邊紹懷裏睡着的,他的懷抱雖不寬厚但很溫暖,讓她這一覺睡得無比安穩。

甚至連邊紹什麽時候起床離開她都不曉得。

稍稍回憶了一下之後,舒似恨不得刨坑把自己給埋了。

怎麽就那麽不害臊呢?主動提出來要來他家,主動去親他,甚至還扒着人家不讓走……簡直就是□□裸的勾引。

關鍵還失敗了。

這讓她的老臉往哪兒擱啊?她都不知道該怎麽面對邊紹了。

舒似生無可戀地盯了會兒天花板,一旁有手機提示音響了一聲。

側眼一看——

她的包擱在床頭櫃上,手機也放在旁邊,甚至還連着數據線在充電。

估計是邊紹給她沖上的。

她摸過手機點亮,來的是條賭場垃圾短信。

Advertisement

再一看時間,都十一點多了。

雪花紋道道的屏幕有點割手,也不知道是鋼化膜裂了還是裏頭屏幕一起裂了。

看昨晚這班上的,為了八百塊把自己喝摔了,手機也給整裂了,虧到家了。

舒似又煩躁又鬧心,點開微信看。

邊紹兩個多小時前給她發了微信:[醒了麽?床頭櫃上有個保溫杯,我泡了點葡萄糖水,你醒來難受就喝一點。]

她扭頭看去一眼,床頭櫃上還真有個保溫杯,灰色子彈頭的款式。

舒似撈過保溫杯,打開倒了一點在杯蓋裏小口喝着,葡萄糖水溫度剛好,入口清甜。

喝完心裏瞬間就舒坦了:其實也不是很虧的嘛,至少跟邊紹有點進展了。

她把保溫杯擱回去,看了微信一會兒,掀開被子打算起床離開。

邊紹的消息還是等她從他家裏出去之後再回複吧,不然她實在是臊得慌。

誰想剛走到卧室門口,就聽見外頭客廳裏有電子鎖落下關門的動靜。

舒似心頭一凜,大腦想法還沒出來身體就條件反射地直接竄回床上,把被子蒙到頭上一動不動。

她聽見客廳裏有簌簌的聲音,緊接着有腳步從外而來,輕而慢。

越來越近,在她身側床邊停下。

舒似大氣也不敢出一口,身體僵硬地不敢動。

邊紹看着被子上隆起的一坨,目光移到床頭櫃上還沒擰上的保溫杯,眼底有笑意浮動。

他在床沿邊坐下,伸手把被子往下扯了一點,把舒似的腦袋露出來。

“不悶嗎?”

舒似眼皮緊閉,假裝自己還睡着。

邊紹看着她眼皮動來動去,忍不住笑了一聲,勾起手指在她臉頰上刮了刮,溫聲問:“你想裝睡到什麽時候啊?”

……她裝睡有那麽明顯嗎?

雖然被發現了,裝也得裝個徹底。

舒似佯裝剛睡醒,掀開眼皮半眯着眼,啞着聲問:“你什麽時候回來的?”邊說還不忘抻了個懶腰。

“剛回來。”邊紹笑着配合她。

舒似哦了一聲,看他一眼又把目光移開。

果然還是暫時不能面對他,她現在看着他都能想到自己昨晚的那些所作所為,太丢人了。

“還難受嗎?肚子餓不餓?我買了粥你起來吃點嗎?”

舒似點頭:“還行。”

“那你洗漱吧,我先去外面等你。”

“好。”

舒似摁了摁太陽穴,從床上起身去衛生間洗漱。

等她收拾完從卧室出去,邊紹已經在餐廳裏等她了。

她走到餐桌邊拉開凳子坐下,桌上外賣盒已經被他打開。

兩份清粥,配菜幾份,葷素都有。

邊紹推了一份粥放到她面前,連餐具都拆好了擱在碗上,“本來打算在家裏煮點粥的,但是早上出門上班那會兒有點來不及了。”

舒似舀着粥吃了兩口,擡眸看他一眼。

他也在喝粥,在她目光投過來的時候恰好擡頭,迎着她笑問:“怎麽了?”

他的眼下有點淡淡的青黑色,在白淨臉色襯托下顯得尤其明顯。

一看就是沒睡好。

能睡好麽……昨晚折騰到那個點才睡覺。

關鍵他沒睡好還是因為自己,要不是她喝多了瞎打電話,人家不知道睡得多舒服呢。

舒似有點心虛地低下頭,攪了攪粥,道:“沒事兒。”

邊紹看她兩秒,應了一聲,繼續喝粥了。

“你不是在上班嗎?”舒似問。

“嗯,提早了一點回來的。”他笑笑。

“翹班了?”舒似挑了挑眉。

“可以這麽說吧。”

舒似本來想揶揄他,誰知道他倒大方承認了,這讓她剩下的話都不知道怎麽說出口,只好又憋了回去,埋頭喝粥。

她宿醉沒醒,胃裏還有點難受,其實沒什麽胃口,但還是老實地喝了大半碗。

邊紹跟她差不多同時停下進食,拿紙巾擦了擦嘴,把餐桌上抽紙盒推向她,道:“吃飽了?”

“嗯。”舒似抽了兩張紙把嘴擦幹淨,伸手打算收拾桌面。

“我來吧。”邊紹起了身,有條不紊地把餐盒一份一份重新合上。

舒似看他已經上手,就把手放下了,幹坐在那兒看着他收拾。

邊紹收拾好桌面,把外賣袋子拎到玄關處擱靠在角落裏,回頭發現舒似還坐在餐桌旁邊,忍不住笑起來。

“坐那兒幹什麽?”

“……”于是舒似轉移陣地,又坐到了客廳沙發上。

邊紹打開電視,坐到她旁邊沙發上,倆人中間隔了一人坐的距離。

“還想睡覺嗎?要不你進去再睡一會兒?”

“我不睡了,打算回家了。”舒似搖搖頭。

“那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舒似站起身來,往主卧走去,“我先進去拿個包。”

等她拎包去客廳,邊紹也從沙發上起身,“我送你回去。”

舒似靜了靜,似笑非笑道:“你還是去午睡一會兒吧。”

“嗯?”

“你去照照鏡子,黑眼圈太明顯了。”

“有麽?”邊紹擡手摸了摸眼睛下方。

舒似睨他一眼,走到玄關處邊穿鞋子邊道:“有啊,都怪我昨晚喝多了瞎打電話。”

鞋子穿好,她直起腰,又說:“下次不打了。”

“為什麽不打?”邊紹走到她身邊,看了她一會兒,嘴角彎出弧度,“你喝多了會給我打電話,我很高興。”

“但說實話,我确實不太喜歡你喝太多酒。”他靜了兩秒,道:“我會很擔心。”

這是人之常情,他也只是個普通的男人而已。

他可以用平常心看待她的工作,但他不喜歡她為了這份工作身體受到傷害,也不想她喝多的樣子被別的男人看到。

舒似微怔,過了一會兒,她輕聲問:“你也不喜歡我這個工作是嗎?”

他是不是和戚濟南一樣,都覺得她丢人?

“如果我說不喜歡,你會換工作嗎?”

說實話,他的這句話讓舒似有點失望,但也不意外。

在她問出那個問題時,內心是抱有期冀的,她希望邊紹能給自己一個與他人不一樣的回答,哪怕是假的也好。

她的人生已經被烏黑的墨漬蹭髒了一筆,再怎麽擦拭都還是會留下一道暗跡。

已經這樣了,還能怎麽樣呢?

話都是說得好聽的,回頭是岸。

可是她回頭看,除了海也還是海,仿佛沒有盡頭。

這片海又深又廣,回頭大概是無望了。

她也懼怕回歸正常社會的生活,她的三觀已經被邊緣化得沒辦法扭轉回來了。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向現實妥協,趁着還年輕漂亮的時候多掙點錢,以至于能讓以後不要過的太凄慘。

但她無法跟跟邊紹闡明這些難以啓齒的緣由,因為他不會懂。

舒似沉默片刻,搖了搖頭,面色無波無瀾:“不會。”

邊紹并不意外她的回答,“嗯,我知道了。”

“邊紹。”舒似喊他。

“嗯。”

舒似猶豫了半分鐘,說:“如果你要是很介意的話,要不然我們就算了。”

邊紹沒應聲,擡手攏了攏她的鬓發,柔聲道:“你的腦袋裏都在想些什麽?”

她擡手抓住他,目光筆直道:“我認真的。”

邊紹定睛看了她一會兒,輕輕轉過手反抓住她,手指相扣握着把人往懷裏一帶,動作輕輕地揉了揉她的發頂。

“我是不喜歡你的這份工作,這個我不能騙你。因為我不喜歡你喝太多的酒,那樣對身體太不好了。”

“而且我怕你喝多了會發生什麽不好的事情,你知道昨晚我有多擔心嗎?”

舒似頭埋在他懷裏,“昨天是個意外,也不是天天這樣的……”

“可是總有不是麽?”

舒似不吭聲了。

他語氣低沉道:“以後不要再說那種話了,不然我就生氣了。”

舒似仰着腦袋問:“什麽話?”

“我們算了。”他逐字逐句地重複。

“……不是故意的。”

邊紹嗯了一聲,聲音輕柔道:“我不是介意你的工作,那只是份工作而已,你明白我意思嗎舒似。”

“你想繼續工作我也不會幹涉你,我只是怕你喝多的時候我不在你身邊。”

“我盡量不喝多。”舒似擡手輕輕地回抱住他。

“以後,下班了要給我打電話,知道麽?”

“……會吵到你睡覺的。”

“不會。”

“我下班時間都很晚的。”

“沒關系。”

“那好吧。”她在他懷裏靜了兩秒,發出悶悶的笑聲來:“你也不看看你的黑眼圈,就是嘴硬。”

“真的很嚴重麽?”他松開她,假裝苦惱地皺了皺眉,遂即又笑起來,“沒關系,黑眼圈也挺好看的。”

舒似白他一眼,“挺自戀啊。”

“我說的是黑眼圈好看。”他笑着彎腰穿鞋,拎上牆角的外賣袋子,伸手開門後,轉頭溫和地看着她,道:“走吧,我送你。”

沃爾沃緩緩地從地下車庫裏開出去。

昨晚舒似喝得五迷三道,壓根就不知道邊紹住哪兒。

這會兒看了看車窗外,才得以見到小區全貌。

小區裏公攤綠化做得極好,綠意蔥蔥,範圍也大。

單元樓規則地分排而立,小區的整體風格是偏灰白的西式簡約風。

這個小區她曾經在樓盤廣告宣傳單上看見過,地段雖然不在市中心,但剛開盤時一平方就要八萬五。

在A市其實不算最貴的樓盤,但也算中上了。

邊紹的房子大概得有個一百五十平方,粗粗一算就得一千兩百多萬。

就她那點可憐的銀行卡存款,在這兒連個廁所都買不起。

盡管她已經有意不去想她和邊紹之間的差距,可現實卻不容她逃避——

她和邊紹之間,差得實在不是一點半點啊。

沃爾沃緩緩駛出小區正門。

舒似心頭微戚,斂下眼皮沒再看。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