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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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人的童年留存的記憶不多,但是李若的童年至今為止分外清晰,歷歷在目。
她是個孤兒,被福利院收養,後來在大概七八歲的時候被一對外國夫婦收養了,本來以為會是個溫馨的家庭,能夠和別的小朋友一樣去上學、交朋友、快樂玩耍。但是他的養父出軌了,全職家庭主婦的養母終日郁郁寡歡,每天酗酒。
李若的成績本來很好,她很聰明,也很善解人意。長期的寄人籬下讓她懂得了怎麽從臉上讀懂他人的心思,各種微妙的表情都難以逃脫她的一雙眼睛。
酗酒的養母脾氣越來越差,年幼的李若除了自己洗漱、将衣服放入洗衣機之外,還要照顧酒醉的養母給她擦臉擦手,收拾嘔吐物,扶着她上床休息,清掃碎了一地的玻璃酒瓶碎片……
日子這樣過下去倒也好了,因為李若還有個家,還能去學校上學,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然而養母卻在有一天早上醒不過來了,李若摸了摸她的臉,青紫冰冷,沒有呼吸,兩眼泛白,嘴角還有唾沫。
這不是李若第一次見到死人,她打了電話報警,警察來了,那失蹤已久的養父也在三天後趕回來了。
養父身邊跟着一個年輕女人,那女人看着李若的眼神讓李若非常不舒服,就像要吃了她一樣。
後來發生的事情驗證了李若當時的直覺,那女人果然不是簡單的角色。她察覺出李若的底子好,覺得她奇貨可居。嘗試着接近李若,對她常常給以小恩小惠,想讓李若聽話。
然而李若始終對她保持警惕,還有她名義上的養父,她覺得養父對她的眼神也逐漸變得古怪,那不是父親對女兒的眼神,而是男人對女人的眼神。
李若知道自己長大了一些,但還是未成年,養父是她的監護人,脫離了監護人,她什麽也做不成。她有學業,有朋友,有個住處,如果要逃離這個家,她就什麽也沒有了。
想着忍耐着等到成年的那一天,幸虧家裏還有個女人,女人不知道出于什麽目的沒有讓養父對她下手,總歸李若的日子過得心驚膽顫,但又沒有受到傷害。
後來在偷聽女人的電話的時候,李若知道了她的目的,原來女人只是想将她培養成為一個高級的花瓶,想要用她的第一次換取高額的報酬,因此才沒有讓養父動她。
李若知道自己再不逃跑就來不及了,于是在暗中醞釀着,她表面乖順,對女人千依百順,裝作乖小孩,天天正常上學下課回家。但是已經規劃好了逃跑的路線,拿了日常生活用品,終于在一個臺風天的夜晚實施出逃計劃。
在以為自己終于逃出來的時候,卻因為一個意外跌斷了腿,她被警察送了回去,送回到了那個心懷叵測的家。
在家裏的女人終于意識到了她想要逃走,撕破了和善的僞裝面具,她将李若囚禁在了地下室。
等李若養好傷之後,她就要将李若送給認識的商界大拿,換取豐厚的報酬。
陰暗潮濕的地下室,李若扣着傷口,不讓它恢複得那麽快。她在拖延時間,她在等待實施另外的逃跑計劃。她逐漸摸清楚了養父和女人的出入規律,在清晨的時候,她準備再一次逃跑。
然而饑餓使得她有點虛脫無力,她需要幹淨的水和幹淨的食物補充體力。地下室只有一個透氣窗,窗戶朝向的是大街位置,她只能看見偶爾有人路過,只能看見那些路人的腳和鞋子。
李若沒有笨到向路人求助,除了引起女人的防備外,她覺得這樣完全沒有好處。
看着形形色色的人走過,她早已漠然。但是有一天,哐當一下,有個金屬碰到的清脆聲音,她看見一個水果罐頭從透氣窗外滾了進來,恰到好處地滾到自己跟前。撿起來發現,那罐頭已經啓封,液體撒漏了出來,但還有三分之二。
李若愣了愣,她立即看向透氣窗外,想要知道是誰丢進來的,但是卻只見到一雙毛茸茸的拖鞋,以及輪椅的輪子。
外面的人好像是個殘疾人。
李若沒吃那個人給的罐頭,誰知道裏面會不會有毒。
但是第二天,那人還是來了,這回丢進來的是一個黑面包,看起來不硬很好吃。李若舔了舔嘴唇,有點饑渴難耐。
第三天,丢入的是一瓶維他命水和一個紅豆泥蛋糕,并且上面有個小小的牙印。
李若笑了,外面的人在證明食物沒有毒。她撕下一點碎片,慢慢地吃着。如果再不補充食物增加體力,她就沒時間了。
第四天,除了食物之外,還有一只小熊鑰匙串。
第五天,是一張ID。
第六天,李若逃走了。
往後的日子沒有身份,沒有金錢,沒有技能,一切都需要從頭開始,自食其力。她深知要離開那個家需要有自己獲得生存的一技之長,在用上那張ID之後,她總算找到一家餐廳打工,從做服務員開始。
她是怎麽和Q認識的呢?
是因為後來她接觸到了一個組織,當時組織的領頭在某種契機下認識了她,将她帶入了門。在那裏她接受了訓練,出色地完成了一批任務,再後來的某一天,被告知有個委托人想讓她扮演一個女人。
扮演而已,任務不難,但是獲得的報酬卻很豐富。
李若接受了,化身成為周鹿鳴,委托她的人就是Q。
在相互坦白了身份後,一時間許言和李若都不知道應該再聊點什麽,李若有點尴尬,她覺得在确認Q的身份後倆人應該會有新的感覺,但是目前只剩下沉默和局促。
本質上倆人都是貪財的,一個觊觎客戶的遺産,一個想要豐厚的分成,她們并沒有什麽不同。
想通了這一點,李若心中平靜了一些,原來她和許言之間的距離并沒有那麽遙遠,她們有同一個追求。
許言在這時候說,“我希望你以後繼續把自己當成周鹿鳴,至少在合作期間請你忘記李若的身份。”
李若聞言一笑,“有誰不想成為小公主周鹿鳴?”她不想提起李若的名字,因為那代表了以往的傷痛。
許言默了一下說,“做周鹿鳴也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樣好。”
她神情稍稍陰郁,眉間好像有散不開的惆悵,但很快調整過來,“盧克的事情還沒了結,今天也會有一場硬仗要打,我先去休息了,如果等會兒有消息,請你上樓叫醒我。”
“可是你的房間有鎖,我能進去嗎?”
“這回不鎖。”許言說。
李若靜下心的時候想,在多次的任務中她換過很多身份,叫了各種名字,無論叫什麽名字過怎樣的人生她都覺得要比自己原來的人生要好。所以她能夠全身心投入,就當自己是那個要扮演的人。
這次也一樣。
所以從現在開始,她仍舊認為自己是周鹿鳴。
她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太陽升起,暖暖的陽光灑在身上,身體裏的陰郁似乎随之在漸漸消散。
許言回房間去睡了,說實話,周鹿鳴很想跟着她上去看看她的房間到底怎樣,她對門裏面的環境感到好奇。可是需要按捺住性子不能着急,否則會适得其反,惹怒了許言會讓她們之間的關系更加尴尬。
于是奈住性子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也沒開電視,就拿着ipad刷着新聞。她想知道盧克和他那位溺愛兒子的父親會怎麽接招。
熬到了股市開盤,果然盧氏的股價大跌。網絡上撲面而來的內幕信息,以及不知道從哪裏出來的財務造假的報道,讓盧氏的股價很快跌停。盧氏集團的董事長也就是盧克的爸爸匆匆地下車就去集團召開董事會,這個五十多歲的男人心力交瘁,看起來一整晚沒有睡好覺。
這也難怪,兒子被抓了,公司又快完蛋了,他遭受雙重打擊還能有餘力來開會想辦法挽救,就連周鹿鳴也佩服他的努力。
盤膝坐在皮質的沙發上,周鹿鳴抿嘴淺笑,看來盧克這回總算遭到了報應了。
王安靜給她發了一條消息,說是二十分鐘以後就到。周鹿鳴馬上回了個“好”,然後從沙發上跳了起來穿上拖鞋,顧不得崴了不方便的腿腳竄上樓,她想去許言的房間。
許言的房間果然沒鎖。
周鹿鳴輕輕推開,裏面完全黑暗,一點也沒有亮光。周鹿鳴進去之後覺得自己好像一瞬間失明了,過了幾秒鐘才适應一點,她借助門外面走道的光摸索着小心翼翼地進去,深怕碰到或者撞到什麽打攪了許言,但是她發現這個房間很空,出乎意料地空。
因為她沒有摸到任何的桌子、櫃子或者是擺設,地上是木板地板,四周是冰涼的牆壁。她閉上眼睛去聽周圍的動靜,一般而言會聽見人的呼吸聲,但是這裏卻靜悄悄地,難道許言不在這裏?
正在周鹿鳴猶疑的時候,腳下絆到了東西,她差點失去平衡撲下去,但是卻及時地穩住了。她緩緩地蹲下,摸到了一條被子,幾乎在觸及到被角的同時,她的手腕被一雙手緊緊地抓住,只聽見許言的聲音涼涼地在黑暗中響起,“你在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