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29章
我是帶着櫻井慎一回去的。
話說……櫻井長得也太快了……前段時間還只到我的鼻子,現在已經與我持平了……這真的是長得超級快的了,我也不知道男生是不是這樣一下子瘋長。
半路上,櫻井慎一眼珠子一轉,笑道:“姐姐,你和那個人交往了嗎?”
“……”
我一頓,還未答話,櫻井就自顧自回答:“我知道了。”
“?”你知道啥了?
我閉上嘴沒有多問,多說多錯。
到家之後,我和櫻井就分開,各回各家,我打開門時瞥了隔壁一眼。
不知為何,櫻井的父母很久沒有出現了,但是家裏又确實有別人的樣子,應該是那對夫妻沒有怎麽出門的緣故吧?
我關上門,徹底隔絕了外界。
躺在沙發上打開電視,電視機屏幕正在播放新聞,打扮端莊的主持人字正腔圓。
[……昨日,裏澤精神病院發生大火,根據搶救,兩人死亡,一人失蹤,現在報道還在跟進中…提醒廣大市民注意防火,了解學習合理的防火措施……]
我啃水果的動作一滞。
裏澤精神病院?……不就是田峰待的精神病院嗎?
新聞并沒有播報死亡人員和失蹤人的身份,我無從得知這新聞報道的三人裏面到底有沒有田峰。
我也沒有非要追問的意思,照我的想法我們以後已經沒有了交集,于是這個消息只在我腦海裏留下幾分鐘就被抛之腦後。
時間很快過去,一直到晚上我獨自吃了飯,看愛情電視劇時突然想起自己也是有一個男朋友的人——雖然不是認真的,頓時無語了一些。
畢竟,這個男朋友完完全全就是随風飄散的蒲公英,和其他人都沒有聯系,只要消失根本沒辦法找到他。
夜晚,我吃飽喝足,洗漱完躺在床上打開臺燈,十分不健康地趴在床上看書。
手機忽然響了一聲。
[間織!我表姐的新書快要發布了!要來支持一下嗎天給你帶過來,我們班每人一本!]
是桃子。她的表姐好像是個小有名氣的作家。
[好啊謝。]
[嘿嘿嘿嘿嘿嘿嘿]
我正打算甩開手機繼續看書,過了幾秒桃子又發來消息。
[那個……間織,你看沒看見過拓真君和隔壁班的班花走在一起過啊?]
隔壁班的班花?不認識。
[不認識,沒看見過。而且那個拓真君我也不知道長什麽樣吧?]
[啊哈哈哈哈哈也是啊。那明天見!再見!]
她非常迅速又尴尬地結束了話題。
我不知曉她和那個拓真君是怎麽回事,但桃子她有更要好的朋友團,我也不好摻和進去,也不能多問,想了想,幹脆放棄思考。
等眼睛看得疲憊,我才熄燈入睡。
幾個小時前,長大了一些的孩子身體的青木進了房間以後,聽着隔壁詩緒裏的關門聲,他才将房門徹底關閉。
屋內黑暗蔓延,厚實的窗簾遮擋住一切可能出現的光線,簡單的家具只能看見一些輪廓,幾件家具孤零零擺放在地面,一點兒人煙氣息都沒有。
沒有舒适奢華的裝潢,沒有昂貴定制的家具,讓人根本想不到這居然是富江的定居之所。
這是自然,他整日裏時時刻刻照鏡子看着自己的臉,魔怔一般想要快速恢複,甚至忽略了環境。
客卧內傳出窸窸窣窣的細響。
青木随腳将鞋踢掉,鞋淩亂地倒在玄關,少年光着腳走入,精致的腳踝上有淡淡的青色筋。
他已經長到了高一的個子。
青木沒有進入客卧,反而先進入了洗漱間,打開窗戶,陽光灑下,在鏡子前一圈一圈拆除臉上的白色繃帶。
少年姣好的面容逐漸展現在眼前,他身上已經沒有一絲一毫的瑕疵。
青木面無表情地摸了摸自己冰涼的臉,年齡還未徹底恢複,臉還有些幼态嬰兒肥,軟綿綿的。
可是至少現在,他還不能拆開繃帶,年齡不對。
青木眨了眨睫羽,窗外碎光很輕易地在其上跳躍,折射出細碎的明亮,鴉黑與鑽石一般閃光交融,令他黑沉從不透光的黑眸都染上晶瑩剔透的質感。
客卧的聲音越來越大。
青木皺眉,啧了一聲,出去踹了幾腳客卧的門:“給我安靜點!廢物東西!蠢貨嗎你!”
客卧後的人安靜了幾秒,然後門被打開了一條縫,赫然是藤井湊,他的身體已經稱得上是骨瘦如柴,雙頰深深凹陷,整個人年老了十幾歲。
他的目光污濁呆板,幽幽地看向青木,“抱歉富江……你看到新聞了嗎?恐怕那個田峰……不,另一個富江已經逃出來了,你應該盡快長大回到間織身邊。”
藤井湊說不清自己內心的繁複想法。
他只知道,自從富江變小以後,他依舊産生了執念——不過是更加臣服憐愛的執念。
富江要的東西,一定要得到。藤井近乎着魔地這麽一遍又一遍地想。
不擇手段也要得到。
最初的時候,富江的目标很明确,就是靠近詩緒裏。
藤井一天又一天抱着嬰兒體的他偷偷地靠近那個少女。
他知道富江對其的喜愛,富江也同樣知道自己內心的喜愛。
幾周以前,富江終于長大成少年體,卻渾身包裹着繃帶,他朝着鏡子發怒,頃刻間碎成一地的碎片。
“可惡!!煩死了!!為什麽這麽慢!!”
藤井湊很想說他從心髒變成現在這副模樣已經是非常快非常快的速度。
富江本不應該改變形态,卻硬生生從心髒破出。
現在那顆心髒殘片早已被焚燒殆盡。
“富江,”等少年安靜下來,藤井才說道,“你想要和她一直在一起?”
“廢話。”他的眉眼冷冷的,發完脾氣就冷下臉。
“……你對她的喜歡到底是什麽樣的?”
藤井知曉眼前這人對于那少女的愛已然超過任何普通人對于愛人的愛,只是富江過于放肆的表達與和平時無異的表态使他突然遲疑此怪物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污泥一樣的心髒。
“什麽樣?”青木很不耐煩,聞言卻仔細思索了片刻,“……就是喜歡一朵花一樣吧。”
普通人說出口是代表着漫不經心的假情假意,富江說出口卻是充滿了潔白憐愛。
“一朵花……”藤井愣愣看向窗外的光,他現在渾渾噩噩地度日,只有幫助富江才能讓他有價值的存活于世。
況且,失去了對成年體富江的喜愛,增添了對嬰兒體富江的過度入迷,他的心境已然發生了翻天覆地地改變。
就像那對夫妻,只因為富江在嬰兒時喜愛紅色,就迫不及待地要去放火為他獻上紅色盛宴,幸而被藤井及時阻止。
現在整天在外游蕩為富江收集好的東西。
不管是什麽樣的富江,似乎都能引起那股魔性的惡念。
他想起醫院裏的那個醫生在地下室實驗的東西,心下微微一顫。
也不知道現在怎麽樣了。
他只救了「一個」富江,醫生實驗得出的怪物體他沒辦法救出……也恐懼着那個實驗怪物。
旁邊的青木卻陷入了莫名的情緒,眼中的着迷很是鮮活,“……詩緒裏……就是脆弱的花,一不小心就會被折斷,被碾碎,被一口吞噬……”
藤井:“富江,你也得知道你現在的弱勢,就是優勢……我會幫你。”
“你當然必須幫我,要不然要你有什麽用。”青木神情恢複倨傲。
藤井湊開始瘋狂地收集附近「富江」的資料,然後在那些人忍不住殺掉「富江」時,幫忙焚燒掉“屍體”。
「富江」太多了,寄生蟲一樣瘋狂生長,他死僵的眼看着「富江」的“屍體”在火焰中燒成灰燼時,眼前的紅色會幻化出他記憶中那醫生實驗出的怪物體。
那是無數富江活的肢體與腦袋組成的怪物,足足有四米高,而它們的下部分卻是蠕動的蟲體,無數雙手伸出,無數個腦袋擠在一塊兒,張大嘴喊叫着。
在醫生面前,并沒有一張嘴會喊出詩緒裏的名字,只會咒罵喊累喊餓,幸好地下室被細野用借口提前安裝了隔音。而細野醫生似乎也因為實驗成功的怪物太巨大,只能讓它蜷縮着生長,可能第二天就離開了醫院尋找更加寬闊的地方。
如此恐怖的景象,在藤井想象的火焰的幻象裏,卻浮現出這個怪物彎下龐大的身軀,無數個美麗怪異的頭好奇又憐愛地低下,他仿佛聽見那巨大身軀彎下時發出的咯吱咯吱的異響。
無數雙眼睛安靜注視着地上生長的美麗又可愛的花,花的枝很細,很纖弱,被它低身吹來的風吹得搖曳起來,很是可憐。
“花……花!富江!”藤井雙眼瞪大,充滿血絲,他驟然伸手進火焰,像是要幫它摘下這朵弱小的花。
結果只是得到皮膚掉落的燒傷。
他知道——
自己已經和那些富江追求者一樣,從根部瘋掉腐爛了。
從看見那堆怪物開始,就已經瘋癫。
我第二天去往學校時,青木早就到了。
我無意在大庭廣衆之下問他昨天幹嘛不說就自己走人。
自己坐回座位。
桃子依她所言給每個人都送了一本她表姐晴子的書。
是關于愛情的書。
我看到末尾處夾了一張紙,是贈送的采訪片段。
上面有一張明顯的圖片,是作家晴子家的布局圖。
在采訪裏,她着重介紹了自己坐着的椅子,十分的舒适,沒有這張椅子,她甚至都沒有靈感了。
對話诙諧充滿了玩笑,這句話也同樣充滿了開玩笑的意思。
我看到那張圖片。
是一個華麗巨大的單人沙發似的椅子,比單人沙發窄很多。
我手中的紙突然被人抽走。
青木站在我桌前皺着眉看着這張印着采訪的紙,“這個人,品味真是夠差的。”
“富江同學!”很快,一些人跟着他轉移過來,圍堵了我的課桌。
我直接一個戰術性沉默,縮小存在感:“……”
他們似乎不認為他來我桌前是因為我,而是因為我最先拆開書,把那張贈品拿了出來,富江肯定是好奇而已。
“滾開,空氣都被你污染了!”青木怒罵,圍着的一群人終于散開了一點點。
他将那張紙放回我桌面。
立刻有人将自己的那張紙遞到他面前:“富江同學看我的吧!”
青木拿走看了一眼,露出嫌惡的表情:“真是夠醜的,還靈感的來源。想來這靈感也是醜陋不堪的吧。”
說罷随意将紙丢到一邊,輕飄飄地落至地面,那人卻十分興奮,彎腰撿起來。
我:“……”
“肯定很難看。”青木斬釘截鐵道。
“對啊!發布這麽久沒什麽水花啊。”很多人附和。
我總覺得這人意有所指,是在對我說的……話說你到底可不可以走了……
桃子在一旁對于青木對她表姐作品的貶低沒什麽看法,甚至在出神地發呆。
直到放學後,我一個人回家的路上,青木才态度自然地跟過來。
我這時候想起昨天的放鴿子了:“你昨天,為什麽不跟我說就自己走了!要不是櫻井,我還要費力找你等你。”
“櫻井……”青木先是露出扭曲怪異的表情,似乎很鄙夷這個口中的人,然後強行忍住了,回答道,“詩緒裏,我昨天都進垃圾桶了!你都不心疼我的!”
“???”我聽不懂,但大受震撼。
他一說起垃圾桶就嗅嗅自己洗了幾百遍的手腕,死死咬着唇眼神流露出深深的怨恨毒意。
“……不過他現在應該不好受,呵呵呵呵呵。”青木一頓,幸災樂禍地笑出聲。
我:“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麽……反正以後不要這樣!”
“哦……”青木看我幾眼,那雙眼睛我還沒有看清裏面的神色,他又狀似平靜地移開目光,說道,“對了詩緒裏,男女朋友要做什麽。”
“…你不知道嗎?”
“我知道啊。只是其他人怎麽能配和我們一樣。”
我覺得他開始玩游戲了,奇怪的是他居然在問我的看法,我還以為他會直接任性地按照他的軌跡來的——雖然我不會聽。
我思索了片刻,認真道:“青木,男女朋友都是一起學習的,我們一起去免費圖書館,憑借你的臉……不是,憑借你的身份一定能借到一個封閉安靜的學習間。”
青木完全忽視了“學習”兩個字,輕笑了一聲:“哦,單獨相處嗎?直接去酒店不就好了,我要最貴最好的房間!”
我扯了扯嘴角:“……去圖書館。”
“詩緒裏!”青木不能理解地抱怨,“當然要去昂貴舒服的地方!”
我木着臉做複讀機:“圖書館。”
“詩緒裏詩緒裏!”
他又開始撒嬌賣潑,幸好小道上沒什麽人。
“……而且啊!附近圖書館的管理員他既暴力又愛出軌,他碰過的書肯定髒透了……”
随口的謊言。
“……圖書館裏的人也是!你以為他們是去看書的嗎?他們就是去做惡心的事的!”
滿口的污蔑。
我無語住了。
青木直接把圖書館和酒店的功能倒了一遍。
“去圖書館。”我再一次做複讀機。
青木見居然說服不了我,下一秒就半點都不停頓地、十分順滑地憤憤同意了,又氣又忍的模樣使那張臉愈發明豔,淚痣仿若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我都沒反應過來,回過神後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青木君,你的堅持不過如此。
醫院。
今天醫院裏來了一個奇怪的病人,自稱水谷淩——和以前的一個演員一樣的名字,他渾身都是燒傷舊痕,明明是男性,此人的肚子和胳膊卻腫得巨大無比,仿佛有一個人在裏面縫了一塊石頭。
細野醫生早就辭職不幹了,現在不知道搬到哪裏去了,辭職前還在衆人沒注意的時候搬空了整個地下室——其實在前段時間,地下室就被細野醫生一個人占領,也沒人知道他到底搬了什麽,只有一些人說他肯定将一個巨型雕像搬出去了,因為那天深夜,一個包裹着黑色布料的團成一團降低了高度的東西被細野醫生用大推車推了出去。
這麽大的東西,不是雕像是什麽?
此刻,這個病人正在手術臺上嚎叫:“啊啊啊啊!!富江!!肯定是富江在害我!!”
他扭曲的臉上的傷疤在蛻皮,蛇一樣簌簌落下,露出白皙的皮膚,與其他地方的燒傷傷疤格格不入,仿佛在自我痊愈,惡心至極。
等麻醉藥奏效,當醫生切開那兩塊腫包時,驚駭地叫出聲。
“這是什麽——!?”
“是頭…頭嗎?”
“還有頭發!!”
胳膊處的包挑開來,是一團烏黑亮麗的細碎黑發,沾着血長滿了他的皮下,等被切開,就源源不斷地溢出來,地上鋪滿屬于男性的黑色短發。
而破開的肚子裏,赫然矗立着一顆少年的腦袋,在衆人駭住的眼神中,他的脖頸截面立在男人的內髒之上,緩慢露出一個微笑,聲音慢悠悠的清亮。
“你們好,我是富江……能幫幫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