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5)
陛下不明白後宮那些伎倆麽?”
天昊帝默然。
他了解,了解極了。
他不在京裏,田皇後有了身孕,宮裏那幾個嫔妃怕是不會消停的!
為了自己的子嗣,回去吧!
九月二十,天昊帝南巡順利結束,在南疆戍兵和随行禁軍的扈衛下,經陸路歸京。
十月二十一,東樞福全帝駕崩,五位皇子争奪帝位,東樞無暇它顧。
十一月初十,南安王趙梓成功鎮壓西戎叛亂,班師回京。
時光流逝,轉眼間新年又快要來了。
臘月二十三那日,柳蓮同樊維斌、白子夏和白子春等舊日同僚外出飲酒。
大金地處北方,素有“二十三,炕火燒”之說。柳夫人指揮着廚娘炕了不少甜鹹火燒,親自從兩家之間開的小門過去,請了趙檀過來一起過小年。
柳蓮和柳貍師徒倆的宅子毗鄰而居,被人稱為大柳府和小柳府,兩家又來往不絕,索性在中間開了一個小門,方便兩家進出。
趙檀思念柳貍,也挂念着大哥和三哥,連母親派人來接都沒過去,可是感于柳舅母盛情,就帶着貼身丫鬟小松去了柳舅母那裏,把小竹留在家裏招呼。
柳貍的小厮小松和小竹早就改了名字,一個叫柳松,一個叫柳竹,倒也不擔心喊錯人了。他們也随着柳貍去西北了。
肚子已經明顯隆起的柳舅母,正招呼着趙檀用午飯,就聽見外面隐隐傳來小竹的聲音:“小松,快讓郡主快回來吧!公子回來了!”
趙檀大喜,馬上站了起來,急急地對柳舅母辭別道:“舅母,我先回家看看!”
柳舅母很是理解,掩唇而笑:“你快回去吧!”
她身懷六甲,倒是不方便相送了。
小竹一見趙檀,就含笑禀報:“郡主,公子回來了!”
趙檀大喜,心砰砰直跳。
她先還是走,不由自主就變成了跑。
小松和小竹在後面都快要追不上了。
回到內院,趙檀直沖進堂屋。
堂屋裏沒有人。
趙檀的心髒突地一顫,心裏空蕩蕩的,難受極了:難道小竹和我開玩笑?
這時候卧室門口的珠簾嘩啦啦一動,剛脫了披風的柳貍掀開簾子走了出來。
趙檀還沒細看柳貍,身子已經撲了過去:“狐貍哥哥——”
柳貍長臂一伸,把趙檀緊緊抱了起來。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俱是百感交集。
柳貍抱着趙檀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他緊緊地把趙檀抱在懷裏,過了一會兒,柳貍才道:“傻孩子,好像又瘦了!”
趙檀也擡起頭,盯着柳貍,細細地看了又看,方道:“你也瘦了!”
兩人說起別後情形,都是有些唏噓。
原來柳貍沒有随南安王入京,而是和趙楊一起先帶着王府精衛回了潤陽。
說了一會兒之後,柳貍啞聲問道:“想我沒有?”
趙檀看着他的臉,心中甜蜜欲醉:“想,檀兒想狐貍哥哥……”
聽了趙檀嬌聲嬌氣的情話,柳貍不由心中一蕩,他再也按捺不住了,起身用腳踢上門,抱着趙檀進了卧室。
小松小竹自是識趣,早就關了內院門,在內院門外的值事房守着,等裏面招呼要茶要水什麽的。
柳貍把趙檀放在了床上,迫不及待地壓上去親了起來。
感受到柳貍下面明顯的反應,趙檀忙道:“狐貍哥哥,先洗澡吧!”
柳貍又狠狠地親了趙檀兩下,這才起身去了淨房。
趙檀找了柳貍地換洗衣物,送了進去,卻被泡在浴桶中的柳貍拉住了手。
半個時辰後,柳貍才抱着累暈過去的趙檀從淨房裏走了出來。
小夫妻倆午睡起來,得知蓮舅舅回來了,柳貍先帶着趙檀去了蓮舅舅府上請了安,然後陪着趙檀去了南安王府。
晚飯是在南安王府用的。
席間趙檀發現三哥趙楊似乎有心事的樣子,悄悄問柳貍,柳貍卻推說不知。
趙檀心裏不滿,斜了柳貍一眼。
柳貍看着嬌美不可方物的趙檀,心裏歡喜,不由看着趙檀微笑。
朱紫看到趙檀柳貍這對小夫妻的互動,心裏開心極了,招呼柳貍:“柳貍,再喝點湯吧!”
又招呼趙楊:“湯圓,你也趕快成親吧!”
奇怪的是,這次趙楊默默無語,并沒有拔腿而去。
朱紫大喜:從拔腿而走到默默不語,總算是一個進步吧!
正月十五元宵節那日傍晚,柳貍答應要帶着趙檀去延慶觀看花燈。趙檀挑選了套坊間最時興的衣裙換上,又細細修飾了妝容,自覺人比花嬌,正要叫狐貍哥哥來看自己,小竹卻來禀報道:“郡主,前院來客人了,公子去見客去了!”
“客人?”趙檀有些好奇,“這個時候能有什麽客人?”
小竹禀報道:“是兩位很美麗的夫人,一個年紀大一點,一個年少一點,帶着幾位仆從,看起來有點慌亂!”
趙檀想不起來究竟是誰,索性道:“既是女客,我也去看看吧!”
她帶着小松小竹去了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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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趙檀來到前院的時候,只看到了柳貍。
柳貍正坐在前院的客廳裏單手支頤想着心事,看到趙檀來了,就叫了一聲:“趙檀,過來!”
“怎麽了?”趙檀走過去,站在柳貍身後,幫他揉捏肩膀。
“竹筝當了皇帝,母親和姐姐沒有了容身之地,來投奔咱們了!”柳貍握住了趙檀的手,“我把她們安置在東關的宅子裏吧?”
東關的宅子是多年前柳貍同蓮舅舅一起去買的,一直在空置着。
柳貍說的這幾句話,趙檀聽得最真切的就是“咱們”這兩個字——原來,在狐貍哥哥心裏,她和狐貍哥哥“咱們”了!
趙檀眉開眼笑:“既然母親和姐姐過來了,就安置在咱家的東院吧!”
柳貍似笑非笑看了趙檀一眼:趙檀未免也太熱情了一點。
他心裏微微有點醋意。
柳貍和母親姐姐其實感情不是特別深,要不然也不會上演詐死脫身這一節。
他的這位母親大人和姐姐大人都不是省油的燈,柳貍是不大願意和這兩位住在一起的,可是趙檀既然已經說出口了,他就同意算了。
柳貍點了點頭,皺着眉頭看着趙檀:“我這母親和姐姐,為人有點…有點……”
趙檀眨巴着大眼睛,看着柳貍,等着柳貍的下文。
柳貍本來想說“放蕩”,覺得在自己的小妻子面前說這個不合适,于是變成了“風流”,想了想,覺得“風流”也不适合趙檀聽,很是為難吶!
趙檀捂着嘴笑:“狐貍哥哥,你想說的是‘不羁’,對吧?”
柳貍怪異地瞅了趙檀一眼,言下之意是“你怎麽這麽清楚”。
趙檀把臉埋在柳貍背上,笑得“呼哧呼哧”,就是不說。她能在狐貍哥哥面前說東樞白太妃和壽山郡主的風流韻事,就連遠在金京的貴族高門也是耳熟能詳的嗎?答案是不能,所以她只好笑了。
柳貍如何不知?他又好氣又好笑,伸出手臂把趙檀從自己背後拖了過來,“啪”的一聲,在趙檀小屁屁上拍了一下:“不要淘氣!”
“嗯!”趙檀俏臉微紅,雙目含水看着柳貍。
柳貍看到她如此模樣,心裏有點癢癢的,硬是把持住了,一臉嚴肅地警告趙檀道:“你可不許學她們倆!”
趙檀妩媚一笑,伏在柳貍耳邊小聲道:“狐貍哥哥,我若是學她們了你待如何?”
柳貍俊臉紅了,咬牙切齒道:“先打斷了腿再說!”
估摸着白太妃和壽山郡主已經梳洗停當了,柳貍攜着趙檀去看望母親和姐姐去了。
這次白太妃和壽山郡主來得甚是狼狽,白太妃只帶了親信林媽媽,壽山郡主只帶了朱卿,連傅滢滢都丢了。
趙檀對婆婆和大姑子很熱情,服務也很到位,安排了丫鬟媽媽在東院侍候。
白太妃和壽山郡主被完顏太後的人一路追殺,好不容易才到了潤陽,都有些驚魂未定。
她們沒怎麽說話,四人端坐在東院裏,不鹹不淡地說了幾句之後,柳貍就帶着趙檀離開了。
把趙檀送回內院之後,柳貍又去東院見母親和姐姐去了。
第二天,趙檀陪着柳貍去給母親請安,趙檀才發現,在丫鬟婆子口中,白太妃變成了“老夫人”,壽山郡主變成了“大小姐”。她會意地改口為“母親”和“大姐”。
在柳貍這裏安置下來之後,搖身一變變成柳老夫人的白太妃仿佛變了一個人一般,把趙檀送去的豔色衣物時新首飾都送了回來,還讓趙檀命人整理出了一個佛堂,天天吃齋念佛。
她一臉慈祥地對趙檀說道:“老身也不求別的,只求你和笙兒早日誕下麟兒,讓老身也享受含饴弄孫之樂!”
從老夫人的佛堂裏出來,趙檀想想現在素淡裝扮老氣衣裙佛前念經的柳老夫人,在回想回想東樞尉王府時期白太妃的豔婦加貴婦形象,感覺真是非常的違和啊!
好在還有壽山郡主竹筌在,要不然趙檀真以為在東樞的那段時間是自己在做夢了。
壽山郡主竹筌變成柳大小姐之後,陪着母親住在東院裏,深居簡出,雖然依舊形容豔麗姿态多姿,但看上去也只是一種習慣而已。
趙檀深知她的特殊愛好——無男不歡,所以也是感到既違和卻又松了一口氣。
沒過多久,趙檀就知道自己這口氣松的太早了。
這日,竹筌知道柳貍不好說話,就悄悄去找了趙檀,要求住進西偏院。
趙檀一聽,就明白她和老夫人住在一起,老夫人吃齋念佛不見外客,竹筌生活上難免受到拘束,就同意了。
第二天,負責在西院管理侍候大小姐的丫鬟婆子的田媽媽過來回禀道:“郡主,那個朱卿也住進東院裏了,還和大小姐……”
田媽媽老臉一紅:“和大小姐住在了一起……”
趙檀垂下眼簾:這才是真正的壽山郡主啊!
“不要走漏消息,交代西院侍候的丫鬟媽媽們都把嘴管好!”
“是!”
柳貍最近忙着和柳蓮做王府精衛的交接,對于府裏發生的一切,趙檀都讓人先瞞着,免得她的狐貍哥哥心裏不痛快。
春節很快就過去了。
暮春時節,南安王府接到了兩個消息,一是天昊帝賜婚,南安王趙梓在金京娶了東疆總督孫家毅的長女孫秀雅為王妃;另一個消息是多年來住在金京王府的高老太妃病重,希望明珠郡主夫妻赴京。
趙貞和朱紫接到消息後,第二天就帶了趙檀和柳貍出發赴京。
初夏時節,趙貞一行人到達金京碼頭。
來迎接他們的是趙梓和他的新婚妻子孫秀雅。
趙梓告訴父親母親祖母病重,怕是熬不下去了。
趙檀到了金京王府,見到了纏綿床榻的祖母,這才相信大哥說的是真的。
這日,天昊帝命秦玉衣來王府宣趙檀觐見。
來到大正殿,趙檀一見到白衣素服等着自己的趙桐,立刻放聲大哭。
她知道祖母病篤,這次怕是無力回天了,心中無限的酸辛,可是又不能在家人面前表現出來,怕他們更加傷心,憋了良久之後,終于在趙桐這裏發洩了出來。
趙桐不多說話,一直靜靜地聽妹妹哭訴着。
對于高老太妃,他本來沒有什麽表情。他之所以把趙檀叫過來,很大成分是為了故意氣柳貍,沒想到妹妹居然傷心成這個樣子。
待趙檀終于停了下來,趙桐喂着妹妹喝了水,然後命人準備盥洗用具,親自給妹妹潔面整妝。
趙檀從小被他侍候慣了,也知道自己這個樣子沒法見人,就任由哥哥整理着。
趙桐命秦玉衣親自帶人去內庫取一尊西域進獻的開光玉佛,預備送給趙檀。
秦玉衣剛離開,大着肚子的田皇後就帶着宮女太監來大正殿看望天昊帝。
守在外面的太監正要進去禀報,卻被田皇後止住了。田皇後扶着高高隆起的肚子,走進了天昊帝的寝殿。
她站在那裏,看了看坐在妝臺前的明珠郡主趙檀,再看看整給明珠郡主梳理長發的天昊帝,眼睛眯了眯,很快妩媚地笑了:“陛下,臣妾來看您和明珠郡主呢!”
趙檀眼睛已經哭腫了。
她看向田皇後,田皇後眸子一閃,移開了眼神。
趙檀似乎明白了些什麽。
十日之後,昏迷多日的高老太妃在親人環繞中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臨去前,她似乎一下子恢複了清醒,思路清晰地交待着遺言:“我的那些東西,已經給了趙檀一部分,其餘的平分給趙杉和趙楊……不要葬入帝陵……”
高老太妃去世之後,柳貍日日守着趙檀,抱着她,幫她洗澡,喂她吃飯。當趙檀終于撲進他懷裏大哭出聲的時候,柳貍知道,趙檀已經度過了最難熬的那段時間。
七月初一,田皇後一舉得男,生下了天昊帝唯一的子息。
天昊帝歡喜異常,千思萬想之後,為自己的嫡長子起名趙香之。
趙檀因為身上有喪,沒有進宮朝賀,她把明珠郡主府的房契作為賀禮,送給了剛出生的皇長子。
柳貍明白趙檀的避禍之心,卻故意問趙檀:“皇長子出生,你送了這麽重的禮,那以後別的皇子公主出生,你送什麽呢?”
趙檀坐在柳貍旁邊,臉上依舊挂着淡淡的憂傷:“皇帝賜給我那麽多的莊子山頭草場,将來一份份還回去好了。我不過是借花獻佛罷了!”
柳貍看着因為祖母的去世,一下子成熟起來的趙檀,憐惜極了,把趙檀抱在懷裏:“過幾日爹和娘就要回潤陽了,我們随着他們二老回去吧,此生不再踏入金京!”
趙檀點了點頭,依偎進柳貍懷中。
有狐貍哥哥在,她什麽都不怕!
中秋節過後,趙貞和朱紫帶着趙梓夫妻和柳貍夫妻坐船回了潤陽。
南安王府一行人回到潤陽的時候,已經是深秋十月了。
回到家裏,柳貍和趙檀看着帶着丫鬟仆婦出來迎接的竹筌,饒是鎮靜如柳貍膽大如趙檀,也有些不淡定不鎮靜了!
作者有話要說:感覺快要結束了~
☆、51
看到弟弟和弟妹的反應,挺着大肚子的竹筌笑了:“我改嫁了,孩子的爹在這裏呢!”
她把一旁的朱卿拉了過來。
朱卿很淡定地拱了拱手。
柳貍掩飾地咳嗽了一下,拉着一臉求八卦表情的趙檀進去了。
趙檀和柳貍早在京裏的時候就接到了喜信,知道柳蓮的夫人生了一對雙胞胎男孩,早就盼着去看看了。夫妻兩個給老夫人請過安之後,就命人帶着禮物出門去了蓮舅舅家——自從風流自賞的姐姐過來之後,柳貍為以防萬一,禀明了師父柳蓮,把兩家中間的小門封上了。
柳蓮正好也在家裏,他已經把王府精衛移交給柳貍了。自從妻子生了這對雙胞胎,柳蓮大部分都在家裏陪着妻子和兩個兒子。
柳蓮的雙胞胎已經快滿百天了,剛睡醒,正并排躺在小床上抻胳膊蹬腿鬧着玩呢!
趙檀趴過去一看,發現這兩個孩子生得一模一樣,都是柳葉眉桃花眼尖下巴,皮膚又白又嫩的,很像蓮舅舅,也很像柳貍。
她忍不住俯身在雙胞胎的唇上一左一右輪流親了兩下,起身笑着對柳貍說:“狐貍哥哥,咱們将來的孩子說不定也是這個模樣呢!真的好漂亮!”
柳舅母身材豐潤了一點,一臉幸福的笑,依偎在柳蓮身旁:“你們倆都這麽好看,将來孩子一定會很俊的!”
趙檀一聽,開心極了,把雙胞胎又輪流親了一遍,問道:“兩個弟弟叫什麽名字?”
柳舅母笑道:“你蓮舅舅起的名字,一個叫柳一,一個叫柳二!”
趙檀一愣,大笑起來:“蓮舅舅真懶,将來雙胞胎會生氣的哦!”
柳貍看着她那傻乎乎的樣子,心裏想:趙檀自己還是個孩子呢!
他伸手摸了摸趙檀垂下來的長發,臆想了一下趙檀懷孕大着肚子的場景,不由得笑了。
晚上,趙檀命人備了幾個小菜,拿出了兩瓶從蓮舅舅那裏順來的梨花白,和柳貍窩在卧室裏喝酒聊天。
監督着趙檀吃了點菜墊了肚子之後,柳貍不動聲色地又倒了一杯酒遞給她——沒辦法,趙檀看着好像很坦白,其實心裏很能盛住事情,有些事情她怕柳貍擔心,就憋在心裏不說。
趙檀接過杯子一飲而盡。
柳貍又倒了一杯給她。
趙檀再次一飲而盡。
喝了兩杯酒之後,趙檀嘟着嘴問柳貍早就想問的一個問題:“狐貍哥哥,大哥為什麽這麽容易就同意了我們的婚事?好像沒有一點勉強的意思呢,和三哥和餃子哥哥的反應完全不同!”
柳貍伸手在她鼻尖上蹭了一下:“傻丫頭,現在才想起來問我!”
他夾了一筷子趙檀愛吃的涼拌鮑魚喂趙檀吃了,這才道:“其實大哥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世,知道我表面上是東樞尉王竹衡的遺腹子,實際上是母親和東樞福全帝的私生子,他也知道我是被完顏氏的人擄走扔在了大金的,也知道母親和姐姐一直在找我。所以他和我私下達成了一項協議。”
“什麽協議?”趙檀瞪大眼睛看着他。
柳貍垂下眼簾,看着手中的杯子:“大哥想讓我到東樞替他做內應,如果我能查到西戎東樞勾結的□和東樞在大金的暗樁的話,他就答應我一個願望。”
趙檀一想,全都明白了。
她眨了眨眼睛,狡猾地看着柳貍:“狐貍哥哥,那你的願望是什麽呢?”
柳貍看着她,認真地說:“剛開始的時候,是準備讓王爺應允我脫離王府,過閑雲野鶴的生活的;後來——”
趙檀烏黑的大眼睛專注地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柳貍笑了,伸手捏了捏趙檀軟軟的耳垂:“後來大哥就答應把你嫁給我當老婆喽!”
趙檀的耳朵被他捏得熱熱的燒燒的,鼻子也有點發酸,她低頭看着杯子裏的酒液,過了一會兒,擡起頭,眼圈有點紅,臉上卻帶着笑:“狐貍哥哥,你喜歡我,對吧?”
柳貍沒有說話,倒了一杯酒遞給趙檀。
趙檀接過酒一飲而盡。
看着趙檀幾杯酒下肚了,臉蛋紅撲撲的,連耳朵都紅了,柳貍輕輕問道:“趙檀,你是不是害怕田皇後?”
“嗯,”趙檀用力點了點頭,“狐貍哥哥,我覺得田皇後一直很讨厭我,雖然她每次見我都是滿臉的笑!”
柳貍又倒了一杯酒遞給趙檀:“你怎麽看出來的?”
“她的眼睛!”趙檀拈着酒杯一飲而盡,“從她的眼睛可以看出,她恨我!”
趙檀繼續傾訴着,這些話她連爹娘哥哥都沒有說,怕他們擔心,也怕是自己敏感了:“那天,我覺得田皇後看向我的眼睛閃着寒光。皇長子長大以後,若是繼承了皇位,田皇後成了太後,是絕對不會放過我的!所以,我想避禍!我想盡力挽回!她大概是因為餃子哥哥太疼我了吧?!她不知道,對我來說,餃子哥哥只是哥哥,只能是哥哥!”
柳貍把她抱了起來,放在自己的腿上,雙手攬着趙檀的腰,把趙檀抱在懷裏。
他一直以為趙檀不明白趙桐對她異常的感情,原來,趙檀一直都知道,她只是在盡力地避免更糟的局面。
柳貍緊緊抱着趙檀,臉貼着趙檀熱熱的嫩嫩的臉,恨不得把趙檀全包裹在自己懷裏,不讓她經歷一絲人世間的風風雨雨。
趙檀掙紮了一下,看着柳貍道:“狐貍哥哥,你放心,我會保護好自己,保護好你,還有爹爹母親哥哥他們的……”
她的眼睛濕潤潤地蒙上了一層水霧,嘴角微微翹起,好像小狗一般,熱烈地望着柳貍。
柳貍看着憨态可掬的趙檀,心裏莫名的很傷感:可憐的小花卷,她究竟是什麽時候開始長大的呢?她已經能夠看出人世間的爾虞我詐和口蜜腹劍了!
他不想趙檀長大,他想永遠地保護趙檀!
趙檀伸手捧着柳貍的臉,眼睛眯着,歪着頭“嘿嘿嘿嘿”偷着樂了一會兒,才道:“狐貍哥哥,你真好看!我好愛你!”
柳貍在她唇上碰了碰,低聲道:“花卷,我也愛你!”
我愛你,比我以前所知道的要愛得多的多,所以,我要盡我最大的能力保護你,給你安樂無憂的生活,讓你永遠做我快樂的小妻子。
第二天趙檀醒來的時候,柳貍已經出去了。
小竹笑着對趙檀道:“郡主,公子一大早就起來了,出門前讓奴婢給你留話,說他帶人去收拾東關那套宅子去了!”
趙檀躺在床上,宿醉醒來,雖然沒有頭疼,可是腦子還是蒙蒙的,有點遲鈍。她揉了揉太陽穴,終于明白了:狐貍哥哥大概是想讓姐姐和朱卿自立門戶,搬到東關那套宅子去住。
從東樞掏出來之後,竹筌沒了權勢,沒了錢財,沒了絕大數情郎,沒了糜爛奢華的日子,連帶着野心也沒有了。她終于認識到,空有野心,沒有本事沒有謀略沒有後臺一定是不行的,所以當發現自己懷孕之後,就準備安安心心和陪了自己這麽多年的朱卿好好過日子。
柳貍給竹筌準備了舒适的宅子和數量适當的仆人,給了朱卿一筆銀兩,夫妻兩個很快就搬了過去。
春節剛過,竹筌生下了一個女兒,生得很像朱卿,取了個名字叫朱珠。
趙檀私下裏很不厚道地想:幸虧小朱珠生得像爹,要不然朱卿說不定心裏怎麽想呢!
想完,她又竊笑:哎呀呀,我太猥瑣了,狐貍哥哥知道的話會生氣滴!
柳貍才沒空生氣呢,他如今幾乎天天去見趙梓,兩人似乎在計劃着什麽大事,弄得趙檀好奇心大漲,想盡辦法逼問哥哥和柳貍,卻無論如何問不出來——趙梓和柳貍的嘴巴都太緊了,除非他們自己想說,誰也問不出來!
三月三那日,南安王府迎了了一件大喜事——南安王妃孫秀雅生下了小世子,取名趙熙之。
老王爺趙貞和朱太妃歡喜異常,小世子趙熙之洗三酒南安王府大宴三天,又連擺了半月的流水席,整個潤陽城都沉浸在一片喜慶之中。
可憐趙檀,空有三個比自己年長不少的哥哥,二十歲了才第一次做了姑姑,當然是歡喜非常了,一有空就禀了柳老夫人回王府去看侄子。
這日,朱太妃和趙檀看了小世子之後,從孫王妃住的正院出來,母女兩人相攜在湖邊散步。
立春等人看出朱太妃像是有話要和明珠郡主說,都遠遠地跟在後面,并不靠近。
朱太妃看着女兒越來越明麗的臉,心下也是歡喜的,不過還是問了出來:“趙檀,你成親多久了?”
趙檀瞟了母親一眼:“母親,您才滿五十歲就老糊塗了麽?我十七歲那年夏天嫁給狐貍哥哥,如今二十歲了,成親快三年啦!”
朱太妃笑道:“傻孩子!”
“原來都成親三年了,”她頓了頓,終于問了出來,“你和……你和柳貍……”
朱太妃吞吞吐吐的,弄得趙檀都有點不耐煩了,斜了母親一眼:“娘,你幹脆點吧!和自己女兒有什麽不能說的!”
朱太妃被女兒這一鄙視,終于豁了出去,問道:“你和柳貍啥時候打算要孩子呢?”
趙檀呆住了。
她和柳貍不是沒想過孩子的問題,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她和柳貍一直努力,卻一直沒有懷上。
朱太妃把話挑明了,可是看着女兒有些蒼白的臉,心裏心疼極了,忙安慰道:“母親不是催逼你,而是想看看你的意思!”
她又進一步解釋道:“你知道神醫許文舉侯林生吧?他們這幾日就要從終南山回王府,到時候讓他們給你瞧瞧!”
趙檀沒說話。
許文舉和侯林生是南安王府的府醫,不過十年前就隐居在終南山了,這麽多年都沒有離開終南山,現在來王府,怕是母親特地請過來的。
她沒有說話。
朱太妃溫柔地看着女兒,沒有再說別的。
前幾日柳老夫人來王府賀喜,私下裏和朱王妃談起了柳貍和趙檀至今沒有孩子,說自己看着別人家裏孩子一個個出生,很是羨慕,大有興師問罪之意。
朱王妃臉上帶着笑,轉移了話題。
她覺得自己的寶貝女兒,就算不會生又怎麽樣;再說了,說不定問題出在柳貍那裏呢!
剛用完晚膳,柳貍就騎着馬過來接趙檀了。
柳貍騎着馬,趙檀坐在轎子裏,夫妻兩人一起離開了王府。
趙檀坐在轎子裏面,不言聲地想着心事。
這兩年出生了不少孩子,喜事一樁接着一樁,可是自己的肚子卻始終沒有動靜。自從姐姐生了朱珠之後,婆婆趁着柳貍不在眼前,明裏暗裏提了好幾回,弄得自己也很尴尬。
想到這裏,她心裏悶悶的,掀起轎簾,看着前面柳貍挺直的背脊,心裏一陣陣的失落郁悶——她也想為狐貍哥哥生一個孩子,一個既像狐貍哥哥又像她的孩子,可是……
趙檀深深地嘆了口氣。
☆、52
坐着轎子走了一陣子之後,趙檀才發現方向好像不太對:不是要回家麽?怎麽出城了?
她掀開轎簾,正要詢問,前面騎着馬的柳貍回過頭,故意對着她微微一笑,這一笑如春花乍放雲破月開,色-女趙檀立刻暈了,也傻乎乎對着柳貍笑了笑,不再詢問了。
在望江樓三樓臨着運河的雅間坐定之後,柳貍點了趙檀最愛吃的那幾樣菜,然後屏退了侍候的人。
望江樓的背後老板就是趙檀的老爹趙貞,原來是趙貞親信趙福負責的,現在随着柳貍接管南安王府的暗衛和精衛系統,分布在東方大陸三國的望江樓分店也已經全部交給了柳貍。
柳貍這幾日看趙檀似乎有心事,所以就帶她過來,想讓她散散心。
菜很快上齊了,趙檀卻有些食不甘味,拿着筷子戳來戳去,卻始終沒怎麽吃。
柳貍這下子确定了:小吃貨趙檀一定有心事!
他拍了拍手,親信陳四很快進來了,手裏拿着一個極不起眼的簿子。
柳貍接過簿子,遞給趙檀。
趙檀不知道柳貍是什麽意思,結果簿子,打開簿子一看,發現裏面清一水的蠅頭小楷,而且好像是日記一樣按照日期記錄的,她随意翻了一頁:
“正月十六
……辰時一刻接見田老夫人,提起皇長子的哺育,将來太傅的選擇……
辰時三刻宮女秀珍上宮制點心,田老夫人用了四塊綠豆酥……
巳時一刻帝臨暖閣,看望皇長子,提起明珠郡主府,帝令後歸還,後泣,帝怒……”
趙檀擡頭看了看柳貍,又翻了一頁:
“正月十七
子時二刻皇長子哭鬧不息,後親撫之……
醜時一刻帝臨,斥後無能……”
趙檀阖上簿子,驚訝地看着柳貍。
柳貍看着她那驚訝的表情,心裏爽得不得了,臉上依舊平靜:“你不是怕田皇後對你不利麽,這幾個月來,我在她身邊已經安插了幾個人。‘犯我我不犯人’,她若是對你不利,我絕對不會放過她!”
趙檀感動極了,她看着柳貍,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柳貍心裏得意,垂下眼簾,道:“我說過我會保護你的!”
趙檀想到柳貍原本打算脫離南安王府的,可是為了自己,他不得不接管了大哥麾下的暗衛和精衛;現今,他又悄悄為自己做了這麽多!
她伸手握住了柳貍的手,看着柳貍的眼睛:“狐貍哥哥,謝謝你!”
柳貍笑了笑,裝作不在意地問:“信報裏面提到,陛下特地去斥責了田皇後,是不是你……”
趙檀看着柳貍,深吸了一口氣,決定說實話:“陛下派青衣衛送來書信,要把明珠郡主府還給我,并問我是不是害怕田皇後。”
趙檀窺了柳貍一眼,繼續解釋:“我回信說‘是’,陛下又寫信來安慰我,他告訴我,明珠郡主府以我的名義送給了當代大儒李漢源用來興辦漢源書院,還告訴我不用怕,說田皇後很快就會自顧不暇的……”
柳貍看着趙檀,忍不住伸手在趙檀頭上敲了一下:“京裏已經傳來了胡惠妃身懷有孕的消息!”
“胡惠妃?胡蔓?”趙檀一幅極其誇張的驚訝模樣。
柳貍又好氣又好笑,他情知趙檀既然和天昊帝的青衣衛有聯系,一定知道這個消息的。
“在我面前還演戲?”柳貍又敲了趙檀腦袋一下。
趙檀的小把戲被揭穿了,這才讪讪地說:“我早就知道了,可是怕你罵我手伸得長,都伸到宮裏去了……狐貍哥哥,我以後再也不這樣了!真的!”
趙檀起身從背後摟住柳貍,扭股糖似的動來動去,嘴裏哼哼着:“我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了……”
柳貍原本還端着架子就是不吐口,後來看趙檀的情緒已經轉過來了,就裝出一幅實在是被趙檀煩的沒辦法的神情,道:“真拿你沒辦法!”
趙檀哄回了丈夫的心,開心得緊,再看看眼前的菜肴,發現有自己愛吃的東坡肉和四味鮑魚,不由食指大動,大吃起來。
柳貍陪着趙檀吃了一會兒,又幫趙檀盛了一碗莼菜湯,待她喝完,這才問道:“今日為什麽不開心?”
趙檀垂下眼簾,拿着筷子擺弄來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