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7)

都管理得有條有理,母親常常誇大嫂,說大嫂溫柔明禮,精明能幹,是個難得的好兒媳呢!還有熙之,多可愛啊!”

趙梓依舊沒有表情。

趙檀察顏觀色,強調道:“大嫂可是你的妻子,你兒子的母親,而且還比你小那麽多,你要對她好一點!”

趙梓笑了,伸手揉亂了趙檀精心梳理的堕髻:“知道了!我等一會兒就去陪你嫂子!”

“這才是我的好哥哥!”趙檀一臉得意的笑,捏着趙梓的下巴,“美男這樣子笑才養眼嘛!”

外面傳來趙夏的聲音:“禀王爺,許大夫和侯大夫到了!”

傍晚的時候,柳貍來王府接趙檀,發現跟在後面的小松和小竹一人提了兩大串紙包。

他揚起眉毛無聲地詢問趙檀。

趙檀無精打采:“大哥讓大夫給我開的藥!”

柳貍看着那些成串的藥包,剛想笑,卻又覺得自己對妻子不厚道,忍了又忍之後,他終于做出一副淡然的神情,道:“回家吧!”

晚飯前,小松把熬好的藥湯端了進來。

趙檀愁眉苦臉看着撒發着濃厚藥味的藥湯,一點都不想喝。

柳貍揮手讓小松她們退下去。

待房裏只剩下他和趙檀了,他才道:“大夫怎麽說的?這些藥必須喝嗎?”

他其實覺得是藥三分毒,若是沒什麽大問題的話,何必讓趙檀喝藥受罪呢!

趙檀沉重地點了點頭:“大夫說我體寒,喝一喝調理一下最好!”

柳貍默然。

他了解趙檀對師父那對雙胞胎和侄子熙之的喜愛,看來,趙檀一定是很喜歡孩子了。為了孩子,只能受苦了。

趙檀看他沉默,想着他也是盼着要孩子呢,心裏頓時又苦又澀又酸,百味陳雜,唯獨沒有甜蜜。

柳貍看着她,柔聲道:“乖,我陪你喝好了!”

他端起藥碗喝了一口,發現也沒那麽苦,便遞給趙檀:“一口氣喝完,然後喝糖水!”

趙檀看着柳貍鼓勵的眼神,接過了藥碗。

她并不是不願意喝藥,而是擔心柳貍想要孩子而自己生不出!

看着趙檀端起藥碗一飲而盡,柳貍忙把小松準備的糖水遞了過去。

糖水喝完了,趙檀依舊是恹恹的樣子,不言不語的。柳貍大為心疼,道:“趙檀,我陪你到院子裏散步好不好?”

唉,可憐的小趙檀,為了早日生下孩子,居然這麽吃苦!都怪自己沒早點讓她懷上。

柳貍看向趙檀的眼睛不知不覺間含了濃濃的內疚,他溫柔地說:“哥哥背着你散步,你一步都不用走。”

趙檀擡起頭,睨了他一眼:“那好吧!”

狐貍哥哥為了鼓勵自己好好喝藥,早點為他生下孩子,還真是什麽都願意做呢!看來,他是真的喜歡孩子啊!

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暮春的風輕輕吹拂着,濃郁微甜的花香被風送了過來,氤氲在院子裏。

柳貍背着趙檀,緩緩地穿過淩霄花廊。

輕輕吹拂的微風使他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十幾年前的竹園,那時候下着小雨,少年的他背着肥軟的小趙檀,慢慢的走在抄手游廊裏,走啊走,等他發現的時候,趙檀早已睡熟了。想到這裏,柳貍彎起嘴角笑了——小趙檀,可是從小就像小豬般可愛呢!

趙檀今日忙了一天,也早就累了。

狐貍哥哥的背雖不寬厚,可是卻那麽堅實可靠。

在柳貍緩緩的移動中,她趴在柳貍背上,進入了夢鄉。

把趙檀安頓在床上之後,柳貍摸了摸自己肩上被趙檀口水沁濕的地方,不由自主笑了,俯身在趙檀唇上吻了一下——她的唇上好像還有藥湯的苦味呢!

可憐的小趙檀!他掀開被子,挨着趙檀躺了下來。

幾天之後,南安王趙梓的船隊,揚帆出發,往金京而去。

臨出發前,趙檀去向柳老夫人告辭,柳老夫人一臉慈祥的笑:“即使是進京,路上也要好好将養身體,争取早日為我竹家這一支傳宗接代!”

柳貍在一旁慢悠悠糾正柳老夫人:“母親,我改姓柳了,所以,不是竹家,是柳家。”

柳老夫人:“……”

可憐的趙檀,即使在船上,也不得不每天喝那難喝的藥湯。尤其氣人的是,大哥趙梓因為太關心她了,命許大夫給她加開了一個月的藥量,命人帶到了船上,預備讓她喝到金京去呢!

一個月後,南安王進京觐見的船隊到底金京。

趙檀看到天昊帝,第一反應就是張大嘴巴,噴了一口藥氣到天昊帝的臉上。

天昊帝盼了好久,終于看到了久違的妹妹,眉開眼笑:“你怎麽這麽大的藥味?”

趙檀蹙眉道:“我喝了整整一路的藥湯了!”

天昊帝湊近聞了聞,笑道:“真的是滿身的藥味啊!為什麽?”

“為了生孩子!”趙檀苦着臉道。

天昊帝的臉一下子變得肅穆起來,眼神凜然:“柳貍嫌棄你不會生孩子了?”

“誰說我不會生孩子了!”趙檀馬上跳了起來。

天昊帝:“……到底是怎麽回事?”

趙檀就把自己的煩惱說了一說。

天昊帝略一沉思,道:“哥哥幫你想辦法!”

“你有辦法?”趙檀看着天昊帝,眼中不由自主帶了期待。

“好些法子呢!”天昊帝水墨畫般眉眼舒展開來,“你放心吧!”

作者有話要說:嗯,不靠譜的猥瑣哥哥趙桐能出什麽馊主意呢?

☆、56

天昊帝這樣子大包大辦的,趙檀又有點不敢相信了,她一臉不敢茍同的表情看着天昊帝:“你自己還不是快三十歲了才當爹,還好意思說!”

天昊帝臉皮頗厚,他故作腼腆地晃了晃腦袋,道:“第一個辦法是你假裝懷孕,哥哥派人配合你,待該生産那日,自會有一個嬰兒出現!”

趙檀翻了翻白眼。

天昊帝眉開眼笑繼續彩衣娛妹:“第二個辦法,你這段日子住在宮裏,哥哥賜你英俊面首幾十,早晚會懷孕的!”

趙檀哼了一聲,不搭理他了。

天昊帝開夠了玩笑,這才正色道:“胡惠妃進宮多年一直未孕,胡太傅夫人找了個偏方送進宮來,沒多久胡蔓就懷孕了!”

趙檀眼睛一亮,看着天昊帝趙桐。

天昊帝眼神溫柔:“哥哥也希望你能和柳貍幸幸福福過下去!”

他這樣一說,趙檀又有點疑心了。

天昊帝伸拳擋在唇前假作咳嗽,笑道:“哥哥就這麽不值得相信?去吧,先去見皇後,和皇後懇談半個時辰;再去惠妃的芝蘭殿,和惠妃促膝談心一番!”

他凝視着趙檀:“記住,你代表的是哥哥,是大金的皇帝,她們敬你是應該的!”

太監引着趙檀離去之後,天昊帝在榻上默坐了半晌,方道:“皇後那邊如何?”

一旁靜立的秦玉衣躬身行禮道:“禀陛下,自從陛下賜了《魏史》過去之後,皇後最近安生了許多!”

天昊帝冷冷一笑:“北魏一朝縱有千般不好,可是殺子留母的傳統倒是實用,不但減少了麻煩,還避免了外戚坐大!”

秦玉衣低頭道:“陛下英明!”

天昊帝看向他:“朕讓找的大夫找來沒有?”

“陛下,奴才以為,當世的名醫,尤其是在婦科方面,怕是沒有勝過南安王府的許侯兩位的,郡主既已開始服用許侯兩位的藥了,何不靜待成效?”

天昊帝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朕不想她不開心。”

秦玉衣看了天昊帝一眼,垂眸道:“明珠郡主心地善良,心胸開闊,必定福澤深厚,陛下不必過于憂心了。”

天昊帝眸子一暗,掃了秦玉衣一眼:“她連朕賜的府邸都不敢要,這還叫過得好?”

秦玉衣身子一凜,低聲道:“奴才僭越了!”

天昊帝用力握住禦座的扶手:“玉衣,朕只想她開心幸福。”

秦玉衣默然。

陛下從以前的妒火攻心千方百計想要殺死柳貍,變為現在的只願意明珠郡主幸福,确實是天大的進步啊!明珠郡主的潛移默化還是很有成效的!

田皇後生子之後,變得豐腴了一些,風采猶勝往昔。她對趙檀更加親切了,兩人圍繞着小皇子趙香之,進行了熱情洋溢的談話。

趙檀對田皇後更加恭謹了。

她終于找準了定位。

對于田皇後來說,自己只是個受寵的小姑子,只有可利用之處,卻沒有絲毫的威脅,若是田皇後聰明的話,不應該把自己當做敵人,懷孕待産的胡惠妃才是她的對手!

田皇後對趙檀很是熱情,親熱得不得了,因為天昊帝刻意的提醒,她終于清醒地認識到:要想地位鞏固,必須讨好天昊帝寵愛的妹妹明珠郡主。

想到自己以前對明珠郡主的妒忌,田皇後在心裏笑了,自己那時候真是幼稚啊,居然幻想從天昊帝那裏得到夫妻情愛,妒忌明珠郡主和天昊帝的親密,還打算對明珠郡主出手,結果被天昊帝察覺,讓胡蔓那賤人漁翁得利。事已至此,先補救再說。

趙檀刻意表現了自己對柳貍的深情,田皇後雖然不足為慮,但是她不想她誤會,以免橫生枝節。

田皇後也察覺了趙檀的用意,含笑道:“妹妹和妹夫的感情,真是讓人羨慕啊!”

趙檀也是笑:“皇後娘娘您有了香之,這才是福氣呢!”

趙檀被迎進了胡惠妃的芝蘭殿。

胡蔓肚子已經明顯隆起,依舊帶人迎在門口,一見趙檀過來,忙親熱地迎了上去:“我的郡主,你可來了!”

柳貍本來和趙梓夫婦一起回了金京王府,他擔心趙檀又被天昊帝給留在了宮裏,早早地遞牌子進宮來接趙檀。

天昊帝得知之後,故意冷着他,不告訴他趙檀的去向,讓他着急。

柳貍早知趙檀先去了田皇後宮裏,後來又去了胡惠妃的芝蘭殿,老神在在地候在宮門口,只待趙檀出來。

趙檀淨手的時候,旁邊服侍的宮女借着遞擦手的絲巾,把一個小紙條遞給了她。

趙檀打開一看,上面只寫着四個字,卻筆走龍蛇氣勢非凡,正是柳貍的筆跡——“速速歸家!”

她不由得笑了。

一刻鐘之後,趙檀找了個借口,帶着胡蔓贈的藥方離開了芝蘭殿。

夕陽漫天中,趙檀看到了一身戎裝長身玉立帶着幾個侍衛候于宮門一側的柳,她疾行的腳步頓了頓。

柳貍轉身面對着她。

趙檀豐厚的烏發梳成了堕馬髻,只插着一支雲鬓花顏金步搖,身上穿着繪着銀粉花卉的淺綠薄紗羅半臂和素錦高腰襦裙,手臂間纏繞着銀色碎花的白紗披帛,沐浴在金色的夕陽中,美得如同一枝迎風盛開的帶露栀子花,娉娉袅袅向着他走了過來。

柳貍看着身着沐浴在夕陽中的趙檀,微微一笑,迎了上去,握住了趙檀的手:“回家吧!”

趙檀擡頭看着他,心裏甜蜜極了:“嗯。”

柳貍帶着趙檀回了王府。

晚飯是在趙梓和孫王妃居住的正院用的。

彼此都是至親,孫王妃命人準備的飯菜也都是家常菜,氣氛很是溫馨。

用完晚飯,趙梓和柳貍到內書房去下棋去了,趙檀陪着大嫂哄着熙之玩了一會兒,待熙之睡着之後,姑嫂又喝茶吃點心,談笑了一陣子。

到了夜間,夫妻兩人這才出了正院,回了梨香院。

孫王妃辦事妥當,早命人收拾好了趙檀當年居住的梨香院。

柳貍和趙檀這一路趕來京城,因一個月時間都在船上,雖然大船華麗寬敞,卻還是有些屋宇窄小,夫妻兩人已有好久沒有酣暢一次了。

丫鬟們退下之後,梨香院內院裏只有柳貍和趙檀。

趙檀剛剛洗過澡,尚有些濕意的長發随意挽了個斜髻,插了碧玉玲珑簪,穿着一套仿襦裙的上粉下白的浴衣,正坐在妝臺之前搽着玫瑰香脂。

柳貍微濕的長發披散了下來,身上随意披了件白綢浴衣,衣帶未系,衣襟散開,露出了精壯的腰身。他走到趙檀身後,從背後摟住趙檀,靜靜看着水晶鏡。

他今年也三十歲了,雖然比實際年齡看上去要小一點,可是畢竟是三十歲了。

他看着鏡中的趙檀,只覺得二十歲的趙檀朱顏韶齡,看上去比自己小了好多。

柳貍霸道地抱緊趙檀:“趙檀,你是我一個人的,誰也別想搶走!”

趙檀聽了他如此幼稚的話,卻覺得窩心極了,她回頭斜了他一眼:“你和大哥一起喝酒了?”

“大夫不是交代酒後不能行房麽,我沒敢喝,”柳貍在趙檀耳朵上親了一下,“我想要你……”

趙檀被他揉搓得身子都軟了,渾身無力地靠在他身上,最後只得依了他。

柳貍今日想換個花樣,他把趙檀擺成背對自己的姿勢,掀起趙檀的素白襦裙,好不容易擠了進去,立即大動起來。

第二日趙檀醒來的時候,柳貍早已出去了。

趙檀沒有立即起床,用薄被裹住自己,正在發呆,小松和小竹進來幫她梳洗。

“郡主,公子說他去青衣衛見秦公公了,申時回來接您出去用晚飯!”

趙檀“嗯”了一聲,身子有些酸軟,半倚在靠枕上,一動不動。

看到小松打開衣櫃為自己選取衣物,趙檀忙道:“小松,今日不穿半臂,換成一件小袖春衫吧!”

她的聲音有些沙啞,聽起來弱弱的,小松忙道:“郡主,今日豔陽高照,小袖春衫衣襟封得太嚴實了,怕是要熱呢!”

趙檀臉一紅:“按我說的找好了!”

“知道了,郡主!”小松答應了一聲。

小松找好衣裙之後,遞給了趙檀。

趙檀掀開被子,開始穿衣。

小松眼尖,看到了趙檀胸前腰間腿上青青紅紅的痕跡,忙垂下了眼簾。

看來郡主和公子當真是恩愛之極啊!

小松低頭偷笑,卻發現小竹用衣袖掩飾地擋住嘴巴,似乎也在笑。

小竹不但看到了郡主身上歡愛後的痕跡,還看到了郡主下床後床上遺留下的那個軟墊。趙檀一向注重**,她和小松雖然是貼身的大丫頭,但是也沒見過郡主如此私密的物件呢!

趙檀如何不知自己被取笑了?

她故作鎮定地穿好了衣物,回身把睡覺時墊在臀部的那個軟墊收了起來——許大夫寫的醫囑裏面不但交代了行房前不能喝酒,還交代了行房後不得沐浴洗澡,須得墊一個軟墊在臀下睡覺。

梳妝的時候,趙檀早已恢複了鎮定,取笑小松小竹:“小蘭小梅已經懷孕了,你們倆有沒有看上的人吶?有的話快點告訴本郡主,免得誤了你們的終身大事!”

小松小竹在趙檀身邊侍候了那麽多年,早已經練得臉皮厚似趙檀了。

小松一邊梳理趙檀的長發,一邊笑着道:“奴婢有看上眼的,自然會告訴郡主,到時候郡主不要忘了為奴婢備下豐厚嫁妝哦!”

小竹把今日要插戴的簪環選好擺成一排,方便梳理發髻的小松取用,她也湊趣道:“奴婢不光看人,還要郡主賞一個好婆婆呢!婆婆不慈的話,奴婢可不願意嫁!”

趙檀想起了自己的婆婆柳老夫人,想起了臨行前婆婆交代自己“路上也要好好将養身體,争取早日為我竹家這一支傳宗接代”,又想起了柳貍慢悠悠護自己堵婆婆的那句“母親,我改姓柳了,所以,不是竹家,是柳家”,不由自主笑了——狐貍哥哥對自己真的是太好了,所以,即使是看狐貍哥哥的面子,也要對婆婆好一點呢!

想到這裏,她打算等一會兒去狀元坊,為婆婆和姐姐竹筌選一些時新首飾和衣料,也為大嫂選一些做禮物,當然,還有可愛的小熙之呢!

作者有話要說:漠漠的文夠清水了啊~我根本找不到違禁詞,怎麽改?

☆、57

小竹吩咐人準備馬車去了,小松帶着兩個小丫頭侍候着趙檀用早膳。

趙檀帶着小松和小竹上馬車的時候,發現趕車的車夫并不是往常為自己趕車的車夫丁七,而是一個面生的車夫,就随意問了小竹一句:“丁七到哪裏去了?”

她記得丁七是狐貍哥哥的親信,武功高強,是狐貍哥哥特地安排過來為自己趕車的并保護自己的,怎麽突然給換了一個人?

小竹一邊麻利地安頓趙檀坐下,一邊回道:“丁七今日病了,躺在床上都起不來了,奴婢就把胡八給叫了過來!”

趙檀一聽,忙道:“給丁七請大夫沒有?”

“已經請了府醫韓大夫過去了!”

趙檀這才放下心來。

坐在對面的小松問了一句:“郡主今日突然出門,柳公子并不知道,怕是還沒有給您安排護衛呢,要不要奴婢過去安排一下?”

小竹在一旁笑了:“如果抄近路的話,車再趕得快一點,從王府到狀元坊,,一刻鐘工夫就到了!”

趙檀想了想,道:“堂堂帝都有什麽不安全的;再說了,咱們抄近道從野雞塔巷子去狀元坊,路程并不遠!”

小竹這才掀開車簾,用清脆悅耳的聲音交代車夫胡八:“胡八,郡主吩咐了,抄近路走野雞塔巷子!”

“是!”胡八答應了一聲。

“駕!”的一聲過後,接着就是鞭子的聲音。

馬車加快速度向野雞塔巷子方向駛去。

柳貍早上醒來的時候,趙檀還在沉睡,頭埋在他胸前,整個身子縮成一團蜷縮在他懷裏。

柳貍左手從趙檀的後頸開始,沿着後頸往下,背部,臀部,大腿,小腿,一直到腳,撫摸着趙檀。

趙檀身上軟軟的,摸起來舒服極了。

有美在懷,柳貍簡直不想起床。

他再次把蜷縮成一團的趙檀摟緊,輕輕撫摸着她的背。

又享受了了一會兒之後,他終于下定了起床的決心。

昨日接到暗衛的信報,東樞細作在金京附近出現,他該去和負責青衣衛的大太監秦玉衣見一面,詳談此事,弄清楚東樞細作的目的。松開趙檀,柳貍掀開被子起身下床。

離開卧室的時候,柳貍又回頭看了一眼趙檀。

趙檀臉蛋紅撲撲的,側着身子睡得正香,看起來嬌憨可愛,就像一頭小豬。

臨出門,柳貍交代小松小竹:“不要打擾郡主休息,待郡主醒了,告訴她我去青衣衛見秦公公了,讓她不要擔心,我申時回來接她出去用晚飯!”

小松小竹忙答應道:“是,公子!”

騎在馬上,柳貍心裏還在想着晚上帶趙檀到哪裏去吃飯。他想:趙檀是個小貪吃鬼,要不,帶她去狀元坊新開的那家南洋香辣蟹?

趙檀的馬車很快進入了野雞塔巷子。

她撩起簾子,想看看當年秦芝娘的家。

可惜馬車太快了,秦芝娘的舊居一閃而過,根本就沒有看清楚。趙檀回京之後,就聽說秦芝娘的丈夫調到東疆首府做捕頭,她們全家都跟着搬了過去,以後怕是見不着了。

野雞塔巷子是喇叭形的,越往裏走越窄,過了最狹窄的地方,拐過去就是大路了。

快到拐彎的地方,趙檀看到坐在自己對面的小竹從鑲在車廂的小桌子上拿起了玉石鎮紙,就随口問了一句:“這鎮紙怎麽在車廂裏放着呢?”

小竹笑眯眯道:“郡主,是奴婢放的!”

趙檀還沒來得及說話,小竹就舉起鎮紙輕巧地朝趙檀砸了下去。

趙檀腦袋被砸了一下,剛開始并沒有感覺,接着才感覺到一陣鈍痛從頭頂向外發散,在暈倒前,她看到小竹笑眯眯地用玉石鎮紙砸向張嘴欲喊的小松,鮮紅的血從小松白皙的額頭流了下來,她軟癱着從座位上向下倒了下去。

趙檀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處在一個黑暗的行進着的環境裏。她嘴裏塞着東西,被撐得發酸,四肢都被捆綁起來了,繩子似乎勒進了她的肉裏面,疼得都有點麻木了。

她的身子下面硬邦邦的,随着車子的颠簸,身子一颠一颠的,不是撞到似乎是木頭做成的壁上,就是撞到旁邊的人柔軟的身體上。

趙檀已經斷定自己是在行進的馬車上,不過不是馬車車廂裏,而是在馬車車廂的下面——因為那種颠簸感是在馬車車廂裏所感受不到的。

趙檀醒來之後就睜開眼睛,一直到現在,好像馬車已經行進了好久了,可是眼前還是一片黑暗。

她能聽的到外面的聲音,卻什麽都看不到。

剛開始醒來的時候應該是經過一片菜市場,因為有叫賣鯉魚青菜水蜜桃的聲音;接下來她的身子往左邊滑動,她能判斷出馬車向右拐了個彎;接着就聽到附近傳來嘈雜的各種聲音,有車輪轉動的辘辘聲,有馬蹄輕快的答答聲,有車夫或者騎士們“駕”或者“籲”的指揮馬匹的聲音,有人們在馬上或者車上大聲寒暄的聲音……這是大街上,而且是金京西城最繁華的大街——因為趙檀聽到了有人在說“走,進蚝香居吃海鮮去!”

蚝香居正在金京西城,距離金京城西門不遠!

趙檀知道西城門快要到了,馬車出城的時候,如果自己折騰出點動靜的話,說不定看守城門的門卒盤問一番的。

抱着這渺茫的希望,趙檀開始用力掙紮起來。

她身上手臂上手腕上大腿上小腿上腳踝上都緊緊纏繞着繩子,她一動,繩子就更深地勒進了肉裏面,疼得她的手腳都快沒了知覺,可是,馬車還是穩穩地前進着,只是微微晃動了一兩下。

她旁邊的那個人,從她醒來開始就沒有動過。

馬車速度似乎放慢了一些,趙檀斷定馬車正在經過城門,她用力劇烈晃動起來,可是馬車依舊只是輕微晃了晃。

當馬車速度開始加快的時候,趙檀意識到馬車已經順利通過了西城門。

她開始思考,到底是誰主使的呢?自己得罪了誰呢?小竹看來是同謀了,可是小竹是南安王府暗衛收養的孤兒,打小訓練出來的啊,從十二歲到她身邊,已經六年了,是誰放出這麽長的線,只為抓自己這麽一個無用的郡主?

趙檀想不出來。

這時候,她意識到旁邊那個人從她醒來到現在,一直沒有動過,也沒有發出過聲音。

趙檀努力移動身體,碰了碰旁邊那人,那人沒有反應。趙檀身上穿着單薄的小袖春衫,緊挨着對方,能夠感受到對方身上并沒有被繩子束縛。

那人并沒有反應。

趙檀用力嗅了嗅,她問聞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有些腥,有點臭,有點甜,有點香,綜合在一起,是一種百味陳雜的味道。

其中那股香味相當的特殊,但是趙檀很熟悉——那是許大夫賣給她的薄荷香柚精油的味道,是許大夫親手調制的,這個世界上僅此一份,而她,給了小松。

趙檀心裏一陣恐懼。

馬車停了下來。

呆在黑暗狹窄的車底,趙檀依舊聽到了運河的波濤聲,聞到了運河上刮過的風帶來的特有的魚腥味道。

“卡塔”一聲之後,似乎是什麽被打開的聲音,接着,趙檀覺得自己所在的木箱被人擡了起來。因為一邊高一邊低,躺在趙檀旁邊的那人手臂一下子耷拉到了趙檀的臉上。

趙檀感覺到了那涼涼的、木木的、沒有生命氣息的皮肉。她終于明白了,旁邊這個人,不,這具屍體,是小松。

她大腦一下子放空了,一片空白。

木箱似乎被人擡着往船上走,趙檀處于一種頭朝下腳朝上的狀态,而且是斜着的。小松的裙裾耷到了她的手上,涼陰陰的綢緞挨着她的皮膚。

趙檀一直喜歡夏天穿綢緞的,因為不但透氣涼快,而且挨在身上涼陰陰的,很舒服。

此時,她只想起小松今日穿的裙子是素色綢緞制成的八幅裙,裙邊繡着紫色的小花……

趙檀所在的箱子被人用力掼了下去,扔在了地上,她的背部被撞得生疼。

小松的腿被震了起來,然後塵埃落定,落在她的腿上,冰涼,僵直。

趙檀終于幸運地暈了過去。

作為大金王朝職位最高權限最大的太監,秦玉衣一向很忙。他既是大金皇宮總管太監,又是青衣衛的大統領,還是皇帝內庫的負責人,同時還協理着管理皇族事物的宗人府,更不用說作為天昊帝的親信,他得時時伴着天昊帝了,他不忙誰忙?

柳貍到達青衣衛的時候,秦玉衣不在,他去了宮裏。

當小太監飛馬進宮,禀報秦玉衣說南安王府的柳統領求見的時候,秦玉衣立即回了青衣衛見柳貍。

柳貍不喜閑言,他開門見山地說明了來意,并拿出了暗衛發來的信報。

秦玉衣也不含糊,當即命人拿出了青衣衛報上來的信報,交給了柳貍。

兩個人交流後還是沒有發現東樞細作的目的——他們既沒有接近皇宮,有沒有溝通大金重臣,只是來到了金京,天天圍着東城的校場。

柳貍蹙眉想着:校場,東城的校場……難道是東樞細作的聲東擊西之計?

他看向秦玉衣。

秦玉衣也想到了,馬上道:“東城校場距離城門不遠,難道他們的目标是在其餘三個城門?”

這時候,蘇凝蘇融兄弟穿着一身青衣衛制服——青衣烏鞋走了進來,向秦玉衣和柳貍見禮。

柳貍一愣:“你們今日沒有跟着郡主?”

蘇融忙道:“今日我兄弟輪休,該水十三和水九保護郡主!”

柳貍聞言,突然覺得心跳加速,好像有什麽事情要發生似的。他拱了拱手,起身便走。

臨上馬,他發出了三條命令,第一條就是命人拿着暗衛腰牌到四個城門排查出城車馬,第二條就是查探在校場的東樞細作動向。

當暗衛人馬趕到東西南北四城門的時候,因為強風波濤洶湧的運河之上,一艘極為普通的船已經順風揚帆,行到了尚陽府地界了。

作者有話要說:沒有人留言,感覺好孤單~

☆、58

第二天淩晨醜時,趙檀的馬車終于在野雞塔後巷的一個閑置的院子裏找到了。

柳貍接到暗衛的回報,飛速趕到了那裏。

這個院子看來很久沒有人居住了,茂盛的野草野花都要埋住人的膝蓋,連條路都沒有。

南安王府的暗衛在院子裏的樹枝上挂了幾個燈籠,照得四周影影綽綽的。

趙檀的那輛璎珞八寶檀香車孤零零地停放在荒草之間,王府的兩個黑衣暗衛手執燈籠,立在一旁,看到柳貍過來,左邊的那個舉起燈籠,右邊的那個拉開了車廂的門。

柳貍大步走了過去。

車廂裏歪着兩個兩個陌生的男子,看起來年紀很輕,燈籠發白的光暈下,他們的臉呈一種奇異的白裏透青的顏色——他們已經死了!

柳貍在車廂裏發現了血跡,在桌子上找到了一個沾血的玉石鎮紙。

座位下面的地毯上,落着一個鑲着紅寶石的金钏——是趙檀慣常愛戴在腕上的!

柳貍拿起了那個金钏,努力壓抑住內心湧上來的恐懼與擔憂,對着燈籠檢查了一遍——金钏上沒有沾上血漬,那就可能是趙檀故意脫下了扔掉的!

柳貍站在那裏,大腦飛速地轉動着。

正在這時,柳四過來道:“禀統領,秦公公來了!”

柳貍把金钏遞給一旁的侯五:“和鎮紙一起裝起來!”

秦玉衣大步而來,一見柳貍便問道:“柳統領,有何發現?”

“她受了傷,被人擄走了!”柳貍看着秦玉衣,輕聲道,“水九水十三的屍體在車裏面。”

秦玉衣臉一下子變白了,半晌才嗫嚅道:“陛下……”

“她是我的妻子,這件事我來主導,陛下那邊先暫且隐瞞吧!”

“好!”想起天昊帝知道明珠郡主被擄走後會産生的反應,秦玉衣不由打了個寒戰。

“就說明珠郡主淘氣,微服出去游玩,而我是去找她去了!”柳貍說完,向秦玉衣點了點頭,轉身大步離去了。

柳貍邊往外走邊問低聲問柳四:“車夫胡八找到沒有?”

柳四跟在後邊答道:“王府的暗衛和精衛全部出動,搜索了全城也沒發現胡八!”

“丁七呢?”

“丁七被壓在刑堂,陳四正在審問!”

“走!”

趙檀在黑暗的箱子裏邊,已經沒有了時間的概念,她只知道自己被搬到船上之後,不知道過了多久,又被搬下了船,裝進了馬車裏。

馬車辘辘而行,她在颠簸中早已變得麻木,已經沒了痛感,從早上那頓飯到現在,她已經很久沒有吃東西了,先是餓,後來幹脆連餓也感覺不到了。

身邊小松的屍體變得僵硬,那種有點腥,有點臭,有點甜,有點香的味道已經發生了改變,香氣幾不可聞,而臭和腥甜的味道卻越來越濃了。

趙檀知道自己和一個死人躺在一起,本來該害怕的,可是想到這是和自己朝夕相處一起長大的小松,卻始終害怕不起來,只是鼻子發酸,眼睛濕潤。

原來,生命是這樣的脆弱,伶俐活潑的小松,眨眼睛就變成了一具僵硬的屍體,兇手卻是小竹!

想着想着,她變得麻木起來,她只希望自己能夠睡死過去,再不醒來。

她終于在馬車的颠簸中睡了過去,或者說,昏了過去。

趙檀再次醒來,是因為木箱被人擡下了馬車,用力扔在了地上,她被掼醒了。

在麻木的劇痛中,她聽到了木箱的箱蓋被打開的聲音。

緊接着,箱蓋被掀開了,一陣清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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