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雙倍 臣服侍好公主,公主是不是該起來……

語氣如常, 吐字卻分明比平日慢一絲,似乎說得很艱難。

許久未見夢到從前,可夢中雪肌玉骨, 香帳春暖,仍藏在腦海深處,倏而浮現, 重重撞散他的理智。

齊辂指尖一顫,筆須上凝着的墨汁,落在剛畫好的圖紙上,将其中一處機關圖遮去一半。

只一瞬, 理智重新回籠,齊辂擡臂,将手中筆放回矮幾上的筆洗中。

“如此美事,臣願幫忙。”齊辂起身道。

調侃的語氣, 嗓音分明帶着笑意, 輕易便将蕭青鸾的窘迫驅散大半。

聽到齊辂緩步走進來的腳步聲, 坐在妝鏡前的蕭青鸾,望着鏡中自己, 忽而出聲:“等等。”

腳步聲停下,蕭青鸾稍稍松了一口氣, 起身坐到榻上。

她面朝裏,背朝外, 左側身子輕倚雕花床頭, 左手繞至頸後,勉強拉住順滑的寝衣衣料,輕道:“齊大人進來吧。”

說完,她心下微微揪緊, 眸光無措地落在床榻裏側雲水藍紗帳上,突然想到什麽,匆忙擡臂去解左側彎月形帳鈎。

寝衣衣料順滑,僅套着一只衣袖,失去鉗制,立時朝身子左側滑落,被她因緊張而微聳的細肩勾住。

彎月勾咚地一聲磕在床頭,左側一面紗帳輕柔垂下,向右攏去,似雪肌玉骨之外攏着一層薄薄煙岚,煙岚之下的景致越發引人遐想。

她匆匆扯帳鈎時,齊辂已然得令走進來,本以為她已遮掩妥當,沒想到竟是眼前情形。

聽到他已進來,蕭青鸾脊背一僵,雙頰灼然,他會不會以為,她又是故意的?

或許,若假裝成故意,倒能緩解窘迫。

蕭青鸾暗暗咬唇,微微側首道:“先前看過齊大人,如今雙倍奉還,齊大人還滿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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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齊辂想到他曾問她的話,垂眸斂去眼底情動,含笑應:“滿意。”

這是當日,她回他的話,蕭青鸾記得。

更記得,也是他第一次親口承認,滿意她,卻仍是惑于她的容色。

“看夠了就過來替本宮更衣。”蕭青鸾竭力維持鎮定,她聲線偏豔,此刻嗓音卻透着一絲冷意。

齊辂聽出她嗓音裏的異樣,卻并不在意,也不去猜她又想到什麽,或是誤會什麽。

緩步上前,他伸手,并未直接觸碰她軟滑的寝衣,而是将手伸向右側帳鈎。

天水藍的紗帳合攏,将她一身風華攏在溫柔煙岚中。

蕭青鸾眼角餘光看到他解帳鈎,看到紗帳垂下,反而心口一顫。

身後紗帳輕晃,不經意擦過她肌膚,微癢。

心衣挂在肩頭,齊辂避開她肌膚,慢條斯理替她系上身後細帶,又牽起她寝衣衣料,動作極小心地替她穿好右臂。

眸光落在她白皙的右肩、右臂,只右肩處微紅,并未腫起,傷勢不算重,養幾日便會痊愈,只還會再疼兩三日。

躬身靠近些許,将她身前左側那片衣襟拉至右側,齊辂替她系上腰側衣帶,起身離開紗帳,輕笑:“臣服侍好公主,公主是不是也該起來陪臣作畫?”

衣衫齊整,蕭青鸾心下徹底放松,注意力輕易轉移,她轉過身來,隔着紗帳望他:“什麽畫?”

“公主出來看看便知。”齊辂轉身朝外間走去,蕭青鸾撩開紗帳,心下疑惑不已。

看到矮幾圖紙上的一點墨污,蕭青鸾更疑惑,指着那處墨污道:“齊大人自己滴的墨汁,怎麽來怪本宮?”

齊辂屈膝坐在短榻上,取過另一張紙,擡眸望她,理直氣壯道:“因為臣定力不好啊。”

翌日,蕭青鸾醒來時,窗外日光高照,外間靜谧無聲,只有淺淺墨香。

右臂仍疼得擡不起來,一回生,二回熟,她臉不紅心不跳喚齊辂進來服侍淨面、更衣,發髻沒辦法,齊辂不會挽發,只得出去請老板娘來。

同齊辂一起走到外間,蕭青鸾一眼便見矮幾上多了一張圖紙,不是他們昨晚共畫的一張,像是輿圖,沒畫完。

“這是什麽?”蕭青鸾拿起圖紙問。

齊辂側身望來:“北疆輿圖,勞煩公主替臣把它撕了。”

說完,便打開門扇,出去請老板娘。

北疆輿圖,蕭青鸾只無意中見過一次,沒刻意去記,印象不深,卻知道,大致就是齊辂畫的模樣。

他竟然能默畫出來?

對北疆安定,他果真用了心思。

既然輕易讓她撕掉,想必他需要時,也能再輕松畫出。

蕭青鸾依言,将畫紙撕爛成無數片,丢入渣鬥中。

一日後,蕭青鸾手臂已能擡起來,不需要齊辂服侍。

又過三四日,痛意消散大半,二人才加快速度往京城趕路。

“公主騎術很好。”齊辂側眸,望着身側同她一起縱馬疾馳的蕭青鸾,贊道。

蕭青鸾面上笑意明豔恣意,極有感染力,任誰見到,都會随之心情大好。

“那當然,本宮平日打馬球,在京中可是難逢敵手。”說着,蕭青鸾順口邀請,“待事情了結,本宮向齊大人下戰書,不知齊大人敢不敢接呀?”

話說出口,她又有些後悔,從前的齊辂并未同她一起打過馬球,甚至沒去看過她打,他應當是不喜歡馬球的。

正思量着,卻聽齊辂笑道:“榮幸之至。公主若輸了,臣便向公主讨個賞。”

口氣不小,蕭青鸾不服氣:“本宮若是贏了呢?”

齊辂眸光一閃,回應:“臣便以身相許。”

輕飄飄一句話,驚得蕭青鸾險些從馬背上跌下來,幸好她騎術是真好。

說說笑笑,轉眼便回到京城。

長公主和監察禦史齊辂,在寧陽城,雙雙遇難的消息,在京城傳得沸沸揚揚。

聖上龍顏震怒,已降旨,把上報死訊的胡知府,和當年監修江堤的藺巡撫等人,押解進京!

聽說蕭勵身體不太好,這兩日都是國師和太醫一起想法子養着。

蕭青鸾不放心,撩開帷帽前面紗道:“國師一定會害皇兄的,本宮必須入宮,讓皇兄不要吃國師的藥!”

說着就要跑,被齊辂急急拉回窄巷中,溫聲安撫:“臣知道公主擔心,公主且再忍耐幾日,入夜之後,臣替公主入宮面聖。”

齊辂入宮?蕭青鸾愣住,凝着他,心中焦急被他胸有成竹的鎮定安撫住。

是她太着急,齊辂入宮可以不被人發現,而她想悄悄入宮,難如登天。

“好,本宮聽你的。”蕭青鸾迫使自己不去胡思亂想。

前世皇兄活到二十五歲,還有幾年,他不會有事的。只要扳倒國師,再設法請神醫替皇兄驅除國師下的情絲草毒,皇兄會長命百歲。

所以,她必須鎮定,不能輕舉妄動,被國師發現。

“公主暫時也不能回公主府。”齊辂站直身子,垂眸扣住她纖柔的手,朝巷子裏走去,“臣帶公主去一個地方。”

繞過幾條巷子,站在一處普通小院前,齊辂叩門,門扇打開,門內站着的是狀元郎季長祿。

他臂上系着一根白布條,眼睛睜得極大,不可置信地盯着齊辂和蕭青鸾:“你……你們……”

随即,他扯下臂上白布條,仍在齊辂身前:“就知道你會福大命大。”

隔壁還住着人,他聲音壓得低,卻仍是驚動鄰居探頭往這邊望。

季長祿沒給齊辂說話的機會,讓開身形,把二人往裏推,沖鄰居笑道:“我家表哥,來之前也沒打聲招呼,家裏什麽都沒準備,你說這叫什麽事兒!”

“表哥是怕季大人破費。”那人笑笑,沖季長祿擺擺手,“季大人去招呼客人吧,需要幫忙可以叫我一聲。”

“好說,好說。”季長祿笑着應付幾句,栓上大門,回身走進小院。

眼前庭院不大,院中一株大樟樹,牆根下修着竹籬笆,爬滿藍紫色朝顏花。旁邊還有一口大缸,做工不精細,裏面睡蓮卻開得好。

季長祿竟住這麽小的院子?蕭青鸾有些驚訝。

“季某自幼家貧,見笑了。”季長祿朝蕭青鸾恭敬施禮。

院子不隔音,他并未直接稱呼長公主,蕭青鸾倒不介意,不僅沒看低季長祿,反而心生佩服。

他自幼家貧,卻能高中狀元,甚至從深巷小院,一步步走到首輔的位置,仍不失本心。

廊下立着一位溫婉女子,着婦人打扮,蕭青鸾記得,是季長祿的妻子許氏。眼前的她,還沒有一品诰命的威嚴,看起來性子很好。

“夫君,他們是?”許氏看得出季長祿對齊辂的熟稔,也看得出他對蕭青鸾的恭敬,雖未見過二人,可聯系到近日大事,還有季長祿扯下白布條的樣子,心下已有猜測。

“進屋說話。”季長祿沖許氏笑,他是真高興。

得知二人身份後,許氏認真見過禮,便下去備水烹茶,留三人在屋裏說話。

“季兄,我和公主需要在你這裏借住幾日,不知方不方便?”齊辂率先開口。

“方便方便!”齊辂能首先想到來找他,季長祿心下更确定自己沒交錯朋友,“你跟我擠擠,只是要委屈公主跟芸娘擠一間。”

方才在園中,蕭青鸾便知曉,只有兩間房可以住人。

“本宮一路風餐露宿,這樣已經極好,先謝過季大人,要麻煩芸娘幾日了。”蕭青鸾含笑道。

不料,她話音剛落,季長祿驚詫地望向齊辂,掃了掃他腰間錢袋:“齊兄也有缺銀子的時候?竟讓長公主風餐露宿?”

齊辂愣住,望着蕭青鸾,等她自己解釋。

接收到齊辂求助的眼神,蕭青鸾別開臉,唇角微彎,她自是打個比方。

不過,她也沒說錯,比起在公主府的日子,回京路上可不就是風餐露宿?

齊辂解下錢袋,丢給季長祿:“買菜去,随便用。”

“好,自然不會跟你客氣!”季長祿笑着站起身,方才本就是故意打趣齊辂,卻發現齊辂和長公主之間微妙的交流。

唔,寧陽城之行,似乎發生過什麽不能細想之事啊。

芸娘手提茶壺進來,替二人斟好茶,笑道:“公主、齊大人稍作,臣婦去後院摘些菜。”

後院還種着菜?蕭青鸾驚訝地望着芸娘。

原來季首輔夫婦,年輕之時,過的是這般粗茶淡飯,親力親為的小日子。

她自小從不缺人服侍,江南之行,才讓她覺察到凡事親力親為的不易,齊辂是奉命照顧她也罷了,蕭青鸾忽而有些不好意思讓芸娘忙個不停。

說起來,她和齊辂本就是不速之客。

“本宮和你一起去,給你幫忙。”蕭青鸾站起身,笑着便要同芸娘一道出去。

芸娘駭然,眸光下意識落在蕭青鸾細膩纖柔,養得花兒一般精細的手上,連連搖頭:“不敢勞煩公主。”

“嫂子不必在意,公主并不是嬌弱之人。”齊辂淡淡開口,凝着蕭青鸾纖袅的側影,眼底藏着一絲興味。

她應該從未見過長在地裏的菜吧?倒是很想看看,她會如何幫忙。

被齊辂一激,蕭青鸾更不願退縮,回眸望齊辂一眼,徑直朝外走。

芸娘無法,只得硬着頭皮,帶兩人一起去後院菜畦。

菘菜長得整整齊齊,鮮翠碧綠,芸娘蹲身,拿小鏟挖起一株,根部在土埂輕磕幾下,沾着的土便磕掉。

蕭青鸾看在眼中,伸手接過剛挖出的菘菜,替她放到身後菜籃中,半點沒嫌髒。

身後不遠處,齊辂默默看着,眉眼笑意溫柔。

眼見着芸娘要挖下一株,蕭青鸾心裏癢癢,躍躍欲試,蹲在她身側道:“讓我試試好不好?”

她身份尊貴,從來只需要吩咐別人照辦,何曾需要帶着懇求的語氣?

吓得芸娘手一抖,小鏟掉落在地。

蕭青鸾只當她是答應了,也不管她如何驚訝,抄起小鏟便要朝眼前的菘菜下手。

見狀,齊辂忍不住上前幾步,立在她身後,細細看着,唯恐她不小心傷到自己的手。

蕭青鸾學着芸娘方才的樣子,把菘菜連着一點根須鏟起,登時展顏笑開,她果然也能做好!

正得意着,握住菘菜菜葉,準備把根須上的土磕在土埂上。

忽而,看到根須下的土中,鑽出一只細長的暗紅的蟲子,蠕動着,朝她探頭。

“啊!”蕭青鸾驚恐地丢開菘菜和小鏟,明豔小臉吓得慘白。

逃命似地跑到齊辂身後躲着,面頰埋在他脊背處,身形不由自主地發抖。

方才被她身形擋住,齊辂并未看到她是被什麽吓到,見她如此,眸光一緊,盯着菜畦道:“地裏有蛇嗎?”

話是問芸娘的,芸娘在蕭青鸾身側,看得很清楚,她拿小鏟鏟起已從根須摔落的地龍,遞給齊辂看:“是地龍。”

“……”齊辂默然一瞬,淡淡回應,“公主膽子小。”

語氣雖淡,芸娘卻分明聽出維護之意。

她眼皮一跳,別開視線,不敢看緊緊扣在齊辂肩頭,指尖泛白的纖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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