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醋意(二合一) 一夕貪歡,翻臉不認人……
他同意這門親事。
美目仍凝着屏風, 屏風上的山水線條變得模糊,裏面端直的身影,更是模糊不清。
蕭青鸾忽而有些喘不過氣, 陌生的情緒積壓在心口,沉甸甸的。
“世子初回京城,或許不知, 本宮的名聲,很不好。”蕭青鸾不想騙人,那些關于她張揚跋扈的傳言,他早晚會聽到。
與其讓他從別處聽到, 不如她自己告訴他,若他介意,早早取消婚約,對彼此都好。
屏風內, 齊辂狠狠攥緊指骨, 忍着笑, 也忍住出來抱抱她、哄哄她的沖動。
她想讓陸修知難而退嗎?
可惜,她逃不掉。
齊辂收回視線, 略垂首,從榻邊高幾上重新取過一頁紙, 寫下幾個字,遞給父親給他安排的小厮。
小厮接過紙箋, 繼續傳話:“世子說, 将來相伴相守之人,是長公主,不是旁人口中的名聲。”
“世子不愧是國公之後,果然雅量。”蕭青鸾站起身, 朝屏風內道,“世子好生休養,本宮過兩日再來探望。”
“恭送長公主。”屏風內,小厮出聲替齊辂送客。
聽到她腳步聲走出門檻,齊辂迅速掀開薄衾起身,大步走到窗棂側,透過半開的雪紗窗扇往外看。
望着她筆直驕傲的背影,齊辂眉眼間滿是笑意。
不知她對陸修滿不滿意?齊辂心下想着,打算夜裏再去公主府逗逗她。
回到齊府,沐浴更衣畢,齊辂望望窗外天色,正要出門,卻見逐風匆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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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您讓屬下暗中跟着國師大人,屬下确已發現不同尋常之處。”逐風頓了頓,繼續道,“國師大人同異族人有往來,那人似乎是東琉國口音,他們極其謹慎,屬下未敢靠得太近,公子可要親自查探?”
“東琉?”齊辂低聲念出二字,若有所思。
如今,天下四分,大琞疆域最廣,近年來重文輕武。北剌兇悍尚武,野心勃勃。南黎避居林障之後,同外界少有來往。唯有東琉,盛産珠玉、美人,雖偏安海島,卻是最富庶、安定之地。
齊辂細細想着逐風的話,心下一沉,不知國師是怕事情敗露,提前尋求退路,才同東琉暗中聯系,還是他本就在替東琉做事?
“繼續暗中盯緊,別打草驚蛇,再等等看。”齊辂淡淡吩咐。
天邊一彎窄窄新月,星子稀疏。
蕭青鸾将身子蜷起,坐在廊下美人靠上,望着宮苑上方晦暗天穹道:“燕七,去把侍衛們值守的時辰改一改,加強守衛,不許放任何人進來。”
當即,燕七領命而去,心裏很明白,這個任何人,單指齊大人。
公主府外,齊辂身着夜行衣,擡頭望望高高的朱牆,通向她寝宮的路線,在腦中清晰展開。
同往常一樣,他縱身躍上宮牆,正欲飛上最近一處的宮宇上方,忽而,一陣箭光射過來,密密麻麻,如驟雨。
他身形一滞,匆匆避開,不得不旋身退至宮牆外。
一身狼狽立在朱牆下,再擡首,一眼望見宮牆上屈膝而坐的燕七。
燕七高坐牆頭,拿緊束的袖口細細擦拭劍鋒,劍鋒寒光畢現,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
空有氣勢,齊辂倒是不怕,只是,他心下明白,燕七和裏面手持弓箭的侍衛們皆是她吩咐的。
她不想再見他。
思及此,齊辂面上興味倏而化作苦笑,心下微微懊惱。光想着逗她,倒沒想過,從前來去自如的公主府,也有他進不去的時候。
“公主,讓他逃了。”燕七躬身禀報。
幸好,長公主沒被齊大人的皮囊迷惑,及時抽身,就這種翻牆的登徒子,往後他見一次打一次,絕不手軟!
蕭青鸾面上倒沒什麽波動,她攏了攏衣袖,起身,朝寝屋裏走:“逃就逃吧,往後,都給本宮好好守着。”
憑什麽他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既然,他心有宏願,她便成全他。
從今以後,他自去建功立業,她下嫁該嫁之人,誰也別再招惹誰。
發絲被夜風吹亂,蕭青鸾坐到妝臺前,望着菱花鏡中的自己,努力扯出一絲笑。
陸修是君子,只要她努力去忘掉齊辂,好好嫁給陸修,日子總不會過得多差。
甚至,陸修是個啞巴,不會像齊辂那般油嘴滑舌逗她出醜,更适合長長久久過日子。
思量間,蕭青鸾下意識拿起妝臺上的沉香木梳,一下一下,将發絲梳得順滑。
木梳香氣清淺,萦繞鼻端,蕭青鸾腦中驀地浮現出,昨夜他握住她的手,替她梳發的情形,心口忽而一跳,手背發燙。
她指尖微顫,啪地一下,把沉香木梳重重放回妝臺。
看也沒敢看鏡中自己的臉色,蕭青鸾匆匆起身,爬到跋步床裏,胡亂拉扯榻邊羊脂玉鈎,任軟帳輕柔垂攏。
将周身藏入如煙似霧的軟帳中,這樣,便沒人能看到她此刻的慌亂與窘迫。
明月珠光輝幽然,灑入軟帳,如薄薄月光。
蕭青鸾側過身子,面朝裏,無意中被腰間系帶硌了一下。
輕輕整了整寝衣,蕭青鸾垂眸望一眼腰側位置,想起昨夜,他擒住她手腕,扯開她腰側系帶的情形。
忽而,她羞憤地夾緊雙腿,将面頰深深埋進薄毯中。
隔絕明月珠的輝光,卻被薄毯捂得又悶又熱。
體內竄起一簇無處安放的火苗,怎麽也壓不下去,一點一點燒起來,越燒越旺,直至灼得她足尖也蜷起。
好不容易睡着,蕭青鸾卻又做了一場逃不開的夢。
夢中齊辂把話本攤開在她面前,迫得她一面看着話本上羞人的描述,一面承受他極其放肆的招惹。
更讓人羞憤的是,暖黃宮燈搖曳,将他們的身影胡亂投在琉璃屏風上。
半透明的屏風那邊,映着陸修端直的側影。
他竟然當着陸修的面……
極度的羞恥中,蕭青鸾臻首深埋他心口,恨不能在荒唐的歡海中死去。
醒來時,天光大亮,她周身沁着一層細汗,微潮的寝衣貼在身上,很不舒服。
“茜桃,備水。”蕭青鸾解開寝衣系帶,赤着雪足,朝盥室走去。
茜桃把浴桶灌滿水,看着蕭青鸾窈窕的身子沒入水中,終于忍不住問:“公主昨夜很熱嗎?”
怎麽她和翠翹沒覺得熱,莫非是公主寝屋朝陽的緣故,格外熱些?
聞言,蕭青鸾腦中再度想起夢中靡麗的畫面,水聲微響,她輕哼一聲,背過身去:“替本宮把頭發也洗洗。”
膳房出了新點心,味道不錯,蕭青鸾特意吩咐多備兩碟,她趁熱帶進宮,給薛皇後嘗嘗。
她入宮時,時辰已不早,卻正好趕上薛皇後用早膳。
“好吃。”薛皇後細細用了一塊她送來的點心,笑道。
用罷早膳,挽着蕭青鸾的手臂,往坤羽宮小花園走,忍不住道:“眼看皇兒要出生了,本宮夜裏卻睡不踏實,總睡到日上三竿才起,青鸾可別笑話我。”
“我才不會,皇嫂身子重,自然該事事随性,不必拘着自己。”蕭青鸾見她肚子大得吓人,兩名宮婢不停打扇,卻還是一額頭的汗,只覺女子太過辛苦。
“皇兄有沒有日日來陪皇嫂?他若敢不來,我便找他去!”蕭青鸾憤憤道。
薛皇後倒是已經習慣,眼皮微斂,神色間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落寞,唇角卻仍是柔和彎起。
極賢惠大度道:“聖上日理萬機,政務繁忙,本宮身子又不方便,他自然要多去其他嫔妃處。”
說完,怕蕭青鸾聽出她有怨言,側眸,沖蕭青鸾眨眨眼道:“況且,本宮懷着皇兒,身形臃腫,也不想叫他看到我這副模樣,你這個小姑娘不懂的。”
蕭青鸾是不懂,後宮美人如雲,個個需要靠容色才情争寵,可皇嫂是正宮皇後,也需要這般在意容色嗎?
陪着薛皇後散散步,見她眉宇間有倦色,蕭青鸾便告辭。
心下卻很不舒服,轉腳便去了前面的紫宸宮。
正好,淑妃在紫宸宮,宮人怕不方便,意圖請示蕭勵後,再放蕭青鸾進去。
卻被蕭青鸾一把推開,殿門打開,她一眼便瞧見,淑妃柔弱無骨地倚在蕭勵身上,手持銀匙,親手喂他吃酸梅冰粉。
“咳咳。”蕭勵嗆得面色發紅,扶起驚慌失措的淑妃,示意她快些出去,才沖蕭青鸾無奈道,“皇妹已經長大,到了嫁人的年紀,不該再這般擅闖紫宸宮。”
“所以,皇兄要怪罪臣妹?那你叫人打我板子好了!”蕭青鸾走上前,嫌惡地推開剩下半碗冰粉,挑眉望着蕭勵。
“朕說都說不得,哪敢打你。”蕭勵搖搖頭,扶着微痛的腦仁,整了整衣襟道,“皇妹氣沖沖而來,是誰惹了朕的小祖宗?”
“就是皇兄你啊!”蕭青鸾瞪了他一眼,眸光掠過那碗刺眼的冰粉,忍不住為薛皇後抱不平,“皇兄既有閑心同淑妃幽會,為何不能去坤羽宮陪陪皇嫂?她身子重,很是辛苦,皇兄懷中卻抱着旁的女子。”
“皇妹見過你皇嫂了?她有怨言?”蕭勵想了想,搖頭,“不會,她明白,朕真正在意的是她,你這丫頭,未免把你皇嫂想得太小心眼。”
女子懷有身孕,想讓夫君陪着,這就是小心眼了?
蕭青鸾一臉不可思議地望着蕭勵,這一刻,她才明白,皇兄除了是最寵愛她的親人,也是大琞的君王。
即便給了皇後最多的在意和尊榮,他還是可以毫無負擔地同別的女子親近,甚至,還要求皇後大度能容。
枉她貴為長公主,卻為昨夜夢境,暗暗羞恥到現在。
蕭勵見她面色陰晴不定,猜不透小丫頭又在想什麽,心下把這兩日的事想一遍,唯有陸修的出現算是意外。
“定國公府世子陸修找回來,聽說昨日皇妹已去探望過,他身子好不好?”蕭勵說着,又覺得蕭青鸾不像是因為陸修的病情生氣,再想到她為薛皇後抱不平的話,登時福至心靈,“莫不是皇妹心中已有旁人,見到陸修之後,覺得對不起他?”
“……”蕭青鸾一時語塞,皇兄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沒有。”蕭青鸾梗着脖頸,搖頭,“昨日我已問過世子,他願意遵循幼時婚約,我也願意下嫁,皇兄同定國公夫婦一道準備婚事便是。”
“可是,朕怕甄氏未必還願意這門親事,若她對你不敬……”蕭勵頓住,擔心蕭青鸾會受委屈。
若是選個家世尋常的郎君做驸馬,他自然不擔心。
可定國公府,樹大根深,甄氏心中對他們必然有怨氣。
只要想到蕭青鸾會受一丁點冷臉相待,蕭勵就舍不得。
“不敬便不見呗。”蕭青鸾毫不在意,即便成親,也是定國公夫婦向她行禮,若甄氏不願意,大可稱病不見。
她會嫁給陸修,卻不會向誰伏低做小,卑微地讨好甄氏,以解心中愧疚,還不如想法子替甄太醫平反昭雪。
“不過,我想讓皇兄再查查當年甄太醫的事。我不相信國師,而且甄太醫為人正直,一心研習醫術,将近而立才成親,其夫人樣貌才情皆是上佳,我不信他會穢亂宮闱,與吳嫔私通。”蕭青鸾一時沒忍住,把藏在心中許久的秘密說出來。
也不全是為甄氏,還有容筝。
“你說什麽?”蕭勵霍然起身,目光如電,盯着蕭青鸾,“什麽穢亂宮闱?誰在皇妹身邊辱沒父皇?”
“沒有誰。”蕭青鸾冷笑,帝王最在意的,果然是自己的顏面。
“皇兄不如好好想想,若只是質疑固元湯有毒,對國師不敬,豈會株連甄氏全族?當年甄太醫一下獄,吳嫔也被悄悄處死,父皇為了顏面,并未外道,但他處理甄太醫一族,其實是因為有人陷害甄太醫。”
吳嫔宮裏的宮人,想必也已被清理幹淨,可吳嫔的死期應能查得到。蕭勵不想相信,可面對蕭青鸾的目光,他心下卻忍不住軟下來。
“好,皇兄會查清楚,若甄氏一族無辜,皇兄會盡力彌補,只當是給你的新婚賀禮。”蕭勵悵然道。
若皇妹所說屬實,他為甄氏一族翻案,厚待其後人,想必皇妹的婚事也會更順遂。
“多謝皇兄。”蕭青鸾終于真心實意朝蕭勵施禮,甚至含笑沖蕭勵眨眨眼,“待小皇侄出生,臣妹精心準備賀禮。”
回到公主府,走進擺滿冰盆,一片清涼的軒敞宮殿,蕭青鸾一眼便瞧見專注彈箜篌的容筝。
容筝身子已經養好,恢複如常,舉手投足,風姿曼妙,歌聲聽得人骨頭發酥。
殿內十數名舞姬,個個長腿纖腰,身姿輕盈,緋衣水袖,翩然若仙。
這就是蕭青鸾準備的賀禮,她花了許多心思,和容筝一起排的歌舞,準備在皇兄宴請群臣的宮宴上,跳給皇嫂和小皇侄看。
“容筝,你覺得好不好?”蕭青鸾上前,坐到容筝身邊,望着舞姬們,笑問。
一曲畢,容筝松開絲弦,揮手令舞姬們退下,捏着帕子替蕭青鸾擦擦額間細汗,輕笑道:“公主剛從宮中回來?皇後娘娘身子可還好?”
蕭青鸾點頭:“皇嫂很好,太醫日日請平安脈,小皇子也很好。”
耐心聽她說完,容筝微微斂眸,長指随意捋着手中絲帕,狀若無意提議:“公主,其實容筝有個更好的想法,容筝的箜篌,朝中不少大臣聽過,若彈給皇後娘娘聽,恐怕她心裏會不舒服。倒不如,公主彈琴,容筝領舞,舞步還可以排得更精妙些。”
“你是我朋友,是我特意請來的,皇嫂知道我們用心,只會歡喜。”蕭青鸾拉住容筝的手,怕她自暴自棄。
容筝反握她的手,笑道:“別擔心,我并沒有看不起自己。只是人言可畏,我怕有人借此中傷公主。可若我只是領舞,蒙着面紗,未必有人認出來,容筝也不會因為擔心公主而出錯,對不對?”
“好吧。”蕭青鸾被她說服。
可輪到蕭青鸾自己彈琴時,她總是魂不守舍,屢屢出錯。
容筝察覺到她的異常,悄聲問:“公主心緒不寧,可是為了婚事?”
“你怎麽知道?”蕭青鸾松開琴弦,側眸望着容筝,她表現得很明顯嗎?
聞言,容筝含笑輕戳她臉頰:“公主的心思,就差寫在臉上了。”
“可你貴為公主,有權力嫁給自己喜歡的人,為何要勉強自己?”容筝不明白,這不像是蕭青鸾的性子。
說完,她想到自己的身世,又想到國公府甄氏,愣了一瞬道:“莫非,公主認為對甄氏有虧欠,所以強逼自己下嫁?公主不必如此苛待自己。”
強逼?似乎談不上,蕭青鸾想了想,她只是順勢而為,不再逆天而行。
“本宮沒有不願意。”蕭青鸾腦中浮現出那道端直的側影,微微失神,“你的表哥陸修,是個好人。”
對陸修來說,她這個未婚妻出現得也很突然吧,可他很快便接受事實,以家族為重。
她享受長公主的尊榮,也不該過于任性。
“你慢慢排舞步。”蕭青鸾擠出一絲笑,拍拍容筝肩膀,起身道,“本宮去趟國公府。”
陸修也不錯,若多了解一些,或許她會喜歡呢?
進入國公府,往花廳方向走時,經過一處小園,蕭青鸾無意中看到兩道身影,登時眸光一滞。
其中一人,她太過熟悉,只是出現在國公府,卻讓人無端覺着怪異。
“齊大人?”蕭青鸾開口喚他,又看看他身邊一臉笑意的定國公,疑惑道,“你為何會在國公府?”
難道,昨夜沒讓他進公主府,他特意來定國公府,想見見陸修?
兒子剛看過夫人,定國公有意同兒子多說兩句話,所以送他出府時,特意在小園處逗留片刻,沒想到會被長公主撞見。
定國公面上笑意僵住,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下意識去看兒子臉色。
卻見兒子眸光凝滞一瞬,繼而,眸底生出溫柔笑意,沖他拱拱手,目光卻未離開長公主一瞬,徑直朝人走過去。
望着他颀長的背影,定國公一頭霧水,兒子這般喜歡長公主,見到她,歡喜得連眼神也掩飾不住,卻為何要裝病糊弄人?
年輕人的世界,實在叫人捉摸不透。
“公主安好。”齊辂施禮。
夢中清俊的臉,近在眼前,蕭青鸾掌心微微生出汗意,心跳也紊亂。
小姑娘昨夜将他拒之門外,今日又來看望陸修,如此區別對待,實在讓人牙癢癢。
昨日在屏風後,他清楚記得,她說過兩日再來看陸修,這明明才過一日,她就打定主意要跟陸修過,把他甩掉?
一夕貪歡,翻臉不認人,真是沒良心。
雖然兩個都是他,齊辂仍是心口微酸,暗暗吃起自己的醋。
将她心慌盡收眼底,齊辂凝着她微張的櫻唇,恨不能立時咬上一口,卻耐着性子道:“微臣聽聞世子從江南來,有些事想請教。”
他淡然解釋,目光卻深沉複雜,叫人看不透。蕭青鸾心裏更慌,看不見的小鼓錘咚咚咚敲不停。
果然,他就是來找陸修的!
他想見陸修,真是為請教有關江南的事?她不信。
驀地,蕭青鸾腦中想起昨夜夢境,宮燈、亂影,屏風後端直的身形。
身處夏日,她脊背卻忍不住發寒。
原來,昨夜夢境是在向她示警。
齊辂的嘴,素來不老實,誰知他見到陸修,會胡說八道什麽?
“世子身染微恙,口不能言,齊大人還是莫要打擾為好。”蕭青鸾說着,面色一沉,“本宮來看陸修,請齊大人離本宮的未婚夫君遠一些。”
“公主是在趕臣走?”齊辂愕然凝着蕭青鸾,沒想到在自己家,會被人往外趕,趕人的,還是他未來夫人。
蕭青鸾柳眉一豎,反問:“本宮的意思不明顯嗎?”
挺明顯的。
齊辂無法,只得告辭。
在定國公哀怨的目光中,大步走出國公府大門。
兒子在自己面前,被長公主冷臉趕出去,定國公的心幾乎在滴血,想到兒子曾說想先建功立業,再回府祭告先祖,他只當兒子志存高遠。
如今忍不住猜測,該不會是借口吧?實則是他心儀長公主,長公主卻不待見他,所以他想把人追到手再成親?
這般一想,定國公眼皮一跳,兒子卑微至此,萬不能讓夫人知曉!
片刻後,齊辂又從不起眼的側門折進來,穿過翠竹修篁,先一步回到院中,好整以暇等蕭青鸾。
他一心想着蕭青鸾,卻未留意,側門旁一道石柱後,躲着一人,正是二房的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