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沈遂盯着林淮竹那張故作平靜的漂亮臉蛋看了幾秒,他腦子轉得十分快,很快便琢磨出事情的來龍去脈。
“這是……”沈遂擡起手中的小紙人望着林淮竹。
林淮竹已經很久不派紙小鬼來監視他了,今夜又剪出一只應當是想試試磐血黃紙是否真如店夥計說的那樣。
以上是沈遂的猜測,只不過他這次沒猜準。
之前沈遂夜夜來擾,今天不知怎麽回事遲遲未來,所以林淮竹随手用他送的黃紙剪了一只小鬼去探查情況。
紙上沾上沈遂血跡那刻,林淮竹跟小鬼的感應便消失了。
林淮竹深感不妙,這才出來查看情況,沒想到被沈遂逮了個正着。
不等林淮竹開口,沈遂已經給他找好借口,“你父母是符篆師罷,這是你畫的符?”
沈遂一直假裝不知道林淮竹的真實身份,他跟林淮竹說沈遠膳只告訴他,林淮竹家出事了,但并沒有說具體出了什麽事。
“這是什麽符?樣子好奇特,居然是人的模樣,它會不會說話?”
沈遂興致勃勃地研究着手中的紙小鬼,一會兒扯扯它的小胳膊,一會兒捏捏它的小短腿,仿佛一個手欠的熊孩子。
被欺負的紙小鬼不甘示弱,奮力蹬着腿想要踹開沈遂作孽的手。
沈遂愣了,“它……怎麽會打人?”
這次他是真的驚了,按照原文設定紙小鬼更像是傀儡,只懂幾個簡單的指令,沒有林淮竹的指令它們是不會擅自行動的。
可沈遂手中這只小鬼,好像有了自我意識。
是紙的問題。
更準确地說是紙內的磐獸,林淮竹的靈力激發了磐的獸魂。
獸魂激發的那刻,林淮竹的手指也被割破了,不過他當時沒多想,還是派小紙人去看沈遂在幹什麽,晚上還來不來。
倘若沈遂今晚不來,那他便要去找厲鬼修煉。
林淮竹也看出這次的紙小鬼跟以前的不一樣,眉頭蹙了一下。
“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麽符,以前從我父親書房無意中看見的,今日嘗試了一下,看樣子不太成功。”
林淮竹默認了父母是符篆師這個說法。
沈遂伸手彈了一下小紙人的肚皮,引得對方的不滿,它又用腳蹬了一下沈遂。
啧。
這紙小鬼跟他主人一樣,記仇得很。
不巧他沈遂也記仇。
沈遂在中指跟拇指哈了一口氣,然後照着小紙人那條蹬人的腿上用力一彈。
小紙人踢踢踢。
沈遂彈彈彈。
見一人一紙竟然‘玩’了起來,林淮竹默了片刻,伸手向沈遂讨要,“給我罷。”
沈遂摁住小紙人的腿不讓它踢人,擡頭對林淮竹笑道,“這小東西挺有意思,你把它送給我罷。”
“這個成效跟品相不好,我再做一個送你。”
林淮竹想知道這次的紙人為何跟過去不同,所以并不想給沈遂。
“不用,就這個吧,我覺得它跟我挺有緣的。”沈遂打了一個哈欠,“很晚了,早些睡罷。”
說完也不給林淮竹回絕的機會,沈遂道了一句晚安,便将窗戶關上了。
林淮竹在窗外站了片刻,最終還是轉身回了自己房間。
見林淮竹走了,沈遂這才拎着小紙人回到床上。
這小紙人似乎格外不喜歡沈遂,一直想要逃回去。
沈遂覺得很有意思,跟貓捉弄老鼠似的多次放水讓它逃,但在對方即将爬下床時會立刻摁住它,然後拖回來。
次數多了小紙人知道沈遂的惡趣味,氣的對沈遂又踢又踹,奈何只是一張薄薄的紙,殺傷力實在有限。
沈遂壓低身體,湊到小紙人面前,惡聲惡氣地威脅,“再鬧我就賞你一泡童子尿。”
小紙人似乎是聽懂沈遂的威脅,吓得立刻不動了。
沈遂覺得驚奇,低頭研究這張薄薄的人形紙片,還用食指撓了撓它的肚皮。
小紙人蜷了一下身體。
沈遂挑眉,不信邪的又撓了撓它的肚皮,看它把身體扭成麻花,啧啧稱奇,“你連癢癢肉都有?”
“在你臉上劃個口子,你是不是連人話都能說?”沈遂異想天開。
小紙人一聽吓得手腳并用地抱住了沈遂的食指。
看出它的害怕,沈遂突然壞笑一聲,捏着小紙人下了床,他走到書案旁研了一點墨,提筆蘸了些墨汁在小紙人的臉上點了幾筆。
沈遂給它畫了一雙豆豆眼,一個塌塌鼻,還有一個櫻桃小口。
看着它新鮮出爐的醜醜五官,沈遂哈哈大笑起來。
小紙人這次是真生氣了,任憑沈遂怎麽逗弄它,它都背對着沈遂不肯理人。
沈遂戳了戳它,“生氣了?”
“我畫這麽可愛,你生什麽氣?”
“這可是當下最流行的醜萌妝。”
原本林淮竹已經無法操控那只奇怪的小紙人,但回房沒過多久他居然又感應到了對方。
不過林淮竹只能感受到它的存在,卻不能再控制它,而且那種感應很微弱,時斷時續。
隐約間他好像聽見沈遂跟小紙人說話,什麽畫這麽可愛,什麽醜萌,說了一堆莫名其妙的東西。
林淮竹不知道他倆在幹什麽,也沒興趣知道,正要切斷跟紙小鬼的感應,沈遂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好好好,是我錯了行不行?”
哪怕林淮竹看不見沈遂也能猜出他此時此刻的表情,一定是眉眼含笑,神色揶揄。
最近沈遂常用這種神态跟口氣說話,看起來極不正經,嘴上說着道歉的話,實際一點歉意都沒有。
林淮竹冷着臉,直接屏蔽了那道賴皮的聲音。
這頭的沈遂哄了好半天才将小紙人哄好,他輕輕彈了一下它的肚皮,“氣性夠大的你。”
小紙人頂着那張醜萌的臉踢了一腳沈遂。
經過這事沈遂終于确定,這只小紙片有了獨立的意識,這可真是……男主光環強大。
以後林淮竹用磐血黃紙剪出來的小鬼。該不會都像這只一樣有自己的意識吧?
倘若真是如此,那林淮竹可牛逼大發了。
沈遂送林淮竹那些紙只是想證明自己對他好,沒想到間接讓他成了男版女娲。
第二日一早,沈遂嘗試着喂了小紙人一滴血。
對方如同昨夜那樣,很快便将沈遂那滴血‘吃’了,沈遂畫的五官倒是還在。
‘吃飽喝足’的小紙人不像昨日那麽鬧騰,沈遂将它放進了荷包。
早飯是秦紅筝的院子吃的,用完飯沈遂迫不及待去找林淮竹,想知道他用磐血黃紙剪出來的小鬼是否都有獨立意識。
“你昨晚有沒有再畫符,我想再要一只小紙人,跟我這只做個伴。”
面對沈遂的試探,林淮竹面不改色地扯謊,“我天資不好,畫完一符要等一段時間才能畫下一個。”
從一個天縱奇才口中聽到‘我天資不好’這種話,沈遂一時不知該說什麽。
不過想到林淮竹的身份秘密,他會藏拙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沈遂假意安慰道:“天資差不要緊,大家不是都說勤能補拙嘛。就算你修為一直差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日後哥哥罩着你。”
林淮竹:“嗯。”
沈遂順勢摟住林淮竹的脖子,“別想這麽多,走,我們去學武堂。”
林淮竹雖然不喜歡跟人肢體接觸,但并沒有推開沈遂,直到上馬車時對方主動松開他。
去學武堂的路上,沈遂打開荷包将小紙人放了出來。
雖然它還是不大喜歡沈遂,但昨夜被恐吓一番,它倒也安穩不少,坐在沈遂掌心不踢不鬧。
看到小紙人如今的模樣,林淮竹才明白昨個沈遂為什麽要道歉,不由朝他看了一眼。
沈遂正拿手指撓紙片人的肚皮,半垂的眼睫被晨光鍍成淡金色,唇紅齒白,眼眸含笑的模樣絲毫不見往日的嚣張與狠毒。
“你知道麽?”沈遂突然擡頭。
跟沈遂的視線撞上那刻,林淮竹不露聲色地避開。
沈遂沒察覺到林淮竹的異常,徑自說下去,“這小紙人竟然會喝人血,昨天喝了我一滴血居然還打飽嗝了,今早我又喂它喝了一滴。”
林淮竹聞言蹙着眉看向沈遂的掌心。
難怪他跟紙小鬼的感應會突然斷了,原來它喝了沈遂的血。
在喝沈遂血之前,紙小鬼曾割破過林淮竹的手指,也喝了他流出的血。
昨夜林淮竹在房間嘗試着剪了四五個,但沒有一個像它這樣。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小紙人原本老實坐在沈遂手上,林淮竹看過來時它忍不住動了動,似乎想要去找林淮竹,但又害怕沈遂先前的威脅。
那副身在曹營心在漢的樣子,讓沈遂磨了磨牙根。
“小沒良心的。”沈遂擡手給了小紙人一個腦瓜崩。
雖然它是紙剪出來的,但因為注有靈力,并不像尋常的黃紙那樣輕盈,被沈遂彈了一下也只是歪了歪身體。
小紙人敢怒不敢言,背過身體生沈遂的悶氣。
沈遂氣笑了,“呵,你還敢不理我?”
沈遂強行把它的身體扳正,在它肚皮瘋狂撓癢癢。
小紙人只好抱住沈遂的食指。
沈遂一臉嫌棄地要将手抽回來,喝他的血還給他甩臉子?
小紙人怕他真報複,又憋屈又不得不讨好地拿腦袋蹭了蹭沈遂的手背。
沈遂哼哼了兩聲,到底還是沒把手抽走。
看着這一人一紙生動的吵架,林淮竹眼眸幽深。
他是越發看不懂沈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