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絕境

“他怎麽樣?”

診療室內,忍用被子将自己緊緊包裹縮在床角,而在一旁,幾名醫生盡力在和他溝通,并且做緊張的治療和評估。

直樹被請到病房外,只能隔着玻璃窗看,他焦急萬分,緊緊追問:“他會不會有事?”

“不是和你們說過不能告訴他他失憶的事嗎,這和夢游突然被人叫醒的後果是一樣的,他現在受到了很嚴重的精神刺激。”

直樹的心仿佛受到了狠狠的撞擊,他抓着醫生,焦急地道:“會怎麽樣?你們一定要救他!”

“我們也想,可是你看他現在這樣……”

正說着,病房門打開,裏頭快步走出一名醫生道:“病人叫一個叫做‘直樹’的人名,請問這位在嗎?”

聽見這話,不等醫生說,直樹立刻跑了進去。

他聽見忍果然喊自己的名字。

“我在這裏,忍,不要怕,我在這裏。”

拉着忍發冷的手,直樹很着急。他抱着忍,盡力地用言語安撫他。

醫生們見忍遇見直樹後情況稍稍好些,商議一陣,留下了直樹和忍還有一名醫生。

然而許久過去,忍也只是在直樹懷裏發抖,抖半晌突然哭起來,撕心裂肺的那種。直樹心疼壞了,抱緊他,卻聽他問:“我媽媽真的死了嗎?真的嗎?”

直樹不知道如何回答,忍只是哭泣着自言自語:“不不不,一切是做夢而已。不可能的呀,我昨天才見過媽媽的。不,是前天……不不,大前天,不是……一定哪天見過的。”

可想一想,他又覺得好像不是那樣的,突然間抓着自己的頭發發抖地道:“不,媽媽好像是不在了。可是,為什麽我好像見過她呢?而且,不,我不是才畢業,我已經進入銀行二十年了。可是,為什麽我沒有感覺?好可怕……我是不是中了詛咒了?我是不是遇到鬼了?”

反複這樣自問後,他突然受到了驚吓,捂着頭大聲喊叫起來。直樹緊緊抱着他,不停地用最最小心的聲音,猶如父母安慰孩子一樣,一遍一遍地道:“不怕,不怕,沒事的,沒事的。我在你身邊,不管發生什麽我都會保護你的,不要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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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忍只是哭着,面容痛苦無助。哭了一陣他突然一口氣上不來,捂着胸口痛得縮成一團。

直樹知道他哮喘發作,即刻去取包裏的舒喘藥,可忍的牙齒咬得緊緊地,死活不肯接受藥物噴劑,直樹急壞了,他抓着忍的手,幾乎跪下來求他張口,可忍此時無法理解他的意思,甚至認不出他是誰,他只是躲避一切人的正面交流,拒絕吃藥,在痛苦窒息的折磨下,他漸漸失去意識,直樹幾乎急哭了,幸而護士帶着麻醉藥來了,他們給忍注射了麻醉藥,讓他暫時陷入了較為平靜的狀态,這種情況下,終于能夠對忍進行哮喘治療。

“我想您看見我所說的危險了。”之前負責忍精神治療的醫師,如此對直樹道。“他已經失去對自己的控制了,他會不停地想對自己有刺激的事,而這種精神刺激會導致他哮喘發作。而他的哮喘再發作後,萬一他又和今天這樣拒絕治療的話,不要幾分鐘就可能失去生命。”

直樹緊緊閉着眼,淚流不斷,他低下頭,難以自控地哽咽道:“都是我的錯,都是我沒照顧好他!”

“我們懷疑他現在已經精神錯亂。最糟糕的情況是可能要将他送去特別的機構進行特別照顧,您可能也想到了。比如精神病院之類。”

這話落下,直樹即刻道:“不行,我不會送他去精神病院的!!”

“可是他的精神的确出了問題,那裏的醫師比我們專業,會對他提出更好的治療辦法的。”

“開什麽玩笑!”

直樹擡起頭,狠狠地盯着醫生道:“履歷上有了進入那種地方的記錄後,他會徹底失去他的工作,他的交際圈,這對忍來說比殺了他還難受。以後就算他恢複正常了也會被人指指點點,發生任何糾紛,人也會歸結為他的錯,嘲笑他的。”

“我覺得您可能想多了,不會那麽嚴重的。”

直樹卻只是堅決反對:“進去的不是你,你自然說不嚴重。我會照顧好他的,他會恢複的。”

這話說過,醫生噎住,似有不甘一般對直樹道:“好吧,這是您的決定,他的家人也把這種權利給了您,我們也無話可說。事實是如果您不接受這種安排,那麽我對于這位病人沒有更大的幫助了。只是我有話要提醒您,他随時還是會發生生命危險,而這種危險的源頭,不僅僅是他失去記憶的問題,更大的在于您不肯正确認識他現在已經瘋掉了這件事。”

這話簡直讓直樹大為惱火,他抓着醫生生氣地吼道:“請你給我注意你的用語。他沒有瘋,他會好的!!”

直樹的氣勢向來很強勁,他這樣一吼,一時居然讓對方再也不敢多說一句。而主治醫師這時出來發現二人揪在一起,緊忙将他們分開,并且要求後輩醫師和直樹道歉。直樹這才稍稍緩和了心情。可縱然如此,今後忍的身體和精神要如何去照料呵護,成為直指他心頭的結症。

更看到醫院直接認定忍已經精神失常,非送精神病院不可的時候,他曉得醫院無心再好好對待忍。

為此,他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他決定和銀行申請長假,将忍帶回家治療,每日陪伴忍。如果銀行拒絕,最壞便是離職,然後去找另外一份能夠貼身24小時照顧忍的工作。

“這簡直太荒唐了。”

聽見直樹的決定,電話裏,直樹的上司內藤寬喝道

“你知道你是被行內最看好的人才,甚至于你可能晉升為行長這樣的謠言都四處擴散。所有人都這麽信賴你,你的下屬也把自己的未來托付你。他們認為跟着你就能夠獲得最好的将來。可你現在要将所有人撩在一邊,辭職?”

“人事部那裏拒絕了我的三個月長假的要求,我只辭職了。忍現在的情況非常危險,我無法放任不管。可能說下面的話有些任性,然而,內藤部長,忍有個三長兩短的話,我也不想活了。”

這話令內藤寬登時合上了嘴。他緊緊思索半晌,道:“雖然大多數真相你和警方都不願意和公司透露,我也不了解,可我還是知道你和渡真利的關系有些不同的。也能大概明白你的心情。這樣吧,人事部那裏我去說,這三個月還是有頂替你的人。不過,你也不能完全甩手不理,有了重要的事,還是要在家裏homework一下的。三個月後,我可會狠狠地把你拖欠的工作全部丢給你,你可不要喊累逃跑。”

直樹聽見這些話,大為感動,他即刻道:“只要三個月後忍的病情有所好轉,我會立刻回來的。多謝您,部長。”

***

終于,在直樹的堅持下,醫院未曾開出将忍送精神科專門病院治療的建議書。在忍的抗感染治療效果差不多的時候,醫生表示忍在醫院裏和在家裏治療都無太大區別時,直樹即刻為忍申請出院。

“來,上車,忍。”

這一天,收拾好東西後,直樹拉着忍到自己家車門口。不過忍只是疑惑地打量着車。

在醫院,整日都處于驚恐和痛苦的精神狀态已經折磨得他徹底精神崩潰了,他出現了許多精神病人會有的異樣症狀,幻聽,幻覺,無意識的喊叫。縱然直樹不承認,但是忍已經不是原來的忍了,他變得很害怕看見新的東西,在和人交流的能力上也大幅度下降了,很多時候他不會說話,甚至說不出話來。不過直樹是他不怕的,他緊緊握着直樹的手,盡可能地聽他說。

直樹見忍只是和個小孩子一樣好奇地盯着他買的車,馬上走過來開了車門,然後突然輕輕地将忍一把抱起,小心地放車裏去。這過程中,直樹聽見忍咯咯地笑了一下,他低頭看着忍,問:“你笑什麽呀,忍,告訴我。”

忍只是不好意思地看他,卻一個字也不說。因為瘦了,他黑色劉海下,本來就很漂亮的眼睛顯得更加大,蒼白的臉也帶着不一樣的嬌媚之态,這樣的忍,直樹反而覺得他更加可憐可愛。在他額頭上親一下,他小心地為他系上安全帶。

“不能把那個解開,好嗎?”

坐到駕駛室,看忍好奇地要掰開身上的安全帶,直樹打着手勢和忍溫柔地道。忍點點頭,松開了手。然後只是低着頭發呆。

一路開車,直樹透過車內鏡看忍,發現忍的樣子有些哀傷,他輕輕地問:“怎麽?不想離開醫院嗎?”

忍聽見一搖頭。

“回家,不送你去醫院了。好嗎?”

忍聽了一笑,不過還是沒有其他話。

這幾天他都是這樣。

從被小花的話打擊後,忍已經很糟糕的身體和精神狀态徹底被瓦解。他好像忘記了語言,也忘記了直樹,甚至忘記了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餓了吃,想去洗手間了自己去。狀态最好的時候,他能夠聽懂直樹的話,露出笑容,狀态不好,他就只會抱着自己哭。

車行一路,他再也不像上次那樣好奇地盯着雪瞧,興奮地說話,而只是安靜坐着,偶爾低聲叨咕兩句。直樹問他說什麽,他只是歪着頭笑,什麽都不說。

直樹覺得他變成了小孩子。

車開到他們公寓門口了,直樹将車開進車庫後,小心地拉着忍出來。

“我們回家了哦。”

直樹對忍這樣說,忍只是呆呆地站着,不知道要做什麽。

直樹拉着忍,上了電梯,到了走廊門口,指着三間房門的其中一間,對忍道:“那裏就是我們家。”

忍聽了,似懂非懂,直樹對他輕聲道:“我抱你回家要不要?”

忍想了幾秒,沒有回答,直樹幹脆直接将他抱起。被抱起的瞬間,倚靠着直樹的胸口的忍又笑了,他擡頭看直樹,在一搖一晃中笑得很開心。而直樹見了知道他喜歡,那雙眼深情地望着忍,忍看了他幾秒,伸手去摸他的臉,小心地,輕輕地,直樹親吻了一下他的手,逗他笑得更開心了。

看着忍的笑,直樹低聲道:“你會好起來的,忍。我們以後會好好地在一起的。”

忍也不知道聽懂沒聽懂,只是抱着直樹的脖子,埋頭在他胸前,一言不發。

直樹抱緊他,曉得自己的一切都要從頭開始了,可他不會放棄。

因為這裏的一切,加上他懷裏的忍,就是他的未來,他的家。

縱然醫生說忍已經精神失常,可他相信這只是他應激性的反應。

那麽聰慧的忍,那麽勇敢的忍,那麽堅強的他的戀人,一定會在他的照顧下康複的!

作者有話要說:

TIPS:作者昨天因為身體問題去醫院了,今天還在家裏躺着。所以昨天的更新沒有上很抱歉,可是最近可能也無法補上了。明天不知道有沒有更新,有的話,應該會給大家補上允諾的肉肉,沒有的話,後天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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