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得絕症了

從醫院出來落雨了。

時間不早不晚，就在尹禛剛剛邁出醫院的剎那，好像老天都在跟他做對。

有人撐傘，有人找屋檐避雨。

只有尹禛像個奇葩，但在人流量最大的省醫院門口，再奇葩的人也不足為奇。

似乎沒人注意到這個漂亮單薄又一臉病态的青年。

他沒撐傘，在雨慢慢離去。

十分鐘前，醫院血液科內。

“尹先生很抱歉的通知您，确診是白血病，但您目前的身體情況還算樂觀，如果積極配合治療，治愈的概率還是很大的。”

醫生話畢，尹禛沒有回答，更沒有哭泣與難過。

居然在知曉病情以後輕吐了一口氣。

他太安靜了，像沒有靈魂的玩偶，這讓經驗十足的醫生都找不到開口安慰的突破點。

半響後，青年輕聲問：“如果不積極配合治療，我還能活多久？”

雨越下越大，還沒立夏，雨水打在身上那種冷仿佛往人的骨頭縫裏鑽。

穿過醫院外的廣場，尹禛在路邊等車，手上的檢查單早已被雨水打濕。

一輛出租車在他招手後緩緩停下。

他一眼沒看手上的檢查單，團成一團扔進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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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淋的像只落湯雞，黑發濕漉漉貼在額頭，皮膚白的近乎透明。

前段日子起，尹禛總時不時發燒，厭食，還時不時流鼻血，這些反常他一直沒太放在心上，總以為是因為周沅跟自己做得太狠太頻繁，情事過後沒好好清理導致的發燒，或是熬夜太狠導致的上火等

因為沒有好好休息才會抵抗力差，因為精神壓力過大導致的沒有食欲。

沒好好吃飯的下場便是氣色越看越差，人越來越羸弱，周沅昨晚還諷刺自己，說自己怎麽還想不開，問自己是不是以為故意這麽折騰他就會放過自己？

拖了一段時日，終于發覺不太對勁，抽空來檢查——原來是白血病啊

他看着窗外的雨，心靜的猶如一潭死泉。

周沅的別墅坐落在郊區，不開車的情況下，打車坐車都不方便，出租車司機一路上都在抱怨這兒不好拉客人，直到尹禛說了會加錢對方才閉口。

他又何嘗不知道出行不便？

周沅這些年越來越喜怒無常，好像只有見到自己窘迫倒黴才會讓他心生快感。

明明兩人在一起共事，他早上走時故意不帶尹禛。

尹禛只能拖着被他折騰一夜的身子走上二十分鐘，再坐一個小時的公交車去公司。

“你看看現在幾點了，打工就要有打工的樣，自己想想這個月第幾次遲到了？你這個月的獎金取消了。”

惡劣至極，可惡至極。

拿出鑰匙開門進去後，家裏空無一人。

尹禛甚至沒洗個熱水澡，便開始洗衣服打掃房間做飯

時間來不及了，偌大的屋子，三層樓高的別墅，周沅一個傭人都沒請，家裏的大小瑣事全是尹禛來做。

他說：“尹禛少爺一個人就行了。”

做完飯後，尹禛坐在沙發上頭暈目眩。

時針指到七點，天黑了。

周沅還沒回來，手機卻響了一聲。

【今天要陪未婚妻的家人，不回來了，少爺自己吃吧。】

尹禛盯着屏幕看了一眼，望着桌上熱氣騰騰的四菜一湯，毫無胃口。

他冷的厲害，屈起膝蓋蜷縮成一團。

側着頭，目光所及之處是桌上的相框，兩個青年并排站在一起。

——是周沅跟自己。

那時候自己跟周沅都只有十六歲。

尹禛看着照片發呆。

他越來越不明白周沅想幹什麽，他明明恨自己，卻在家裏處處擺着兩人年少時的合照。

他大概是想羞辱自己，想用這種方式無時無刻，無聲無息提醒自己：多好笑啊，曾經高高在上的尹禛少爺，如今淪落到現在這樣。

拍攝這張照片的時候好像也是這個季節，學校組織春游，一高一矮兩個青年并肩站在一起，他們看着鏡頭，一個眉眼溫柔，一個驕縱可愛。

時光荏苒，轉眼八年過去了。

尹禛眼角無意識落淚。

在很久之前尹禛是喜歡過周沅的，周沅那時候對自己好的沒底線。

後來尹禛想，他應該也喜歡過自己。

每次看見兩人的合照尹禛他都會覺得命運弄人，他跟周沅年幼相識，少年相伴，這好好的竹馬情誼，怎麽就走到如今這個地步了？

他又想起醫生的話，想起那團被扔在醫院前垃圾桶的檢查單。

等自己死了，這一切終于就能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