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一直都在欺騙我
大年三十除夕,舊金山的華人不算少,空中時不時就會綻放絢麗的煙花。
這是周沅活了二十多年過的最凄涼的除夕。
白天齊善河跟金晟哲離開後,尹禛就鬧着要回國,說不治病了。
最初他逃到H市時也說不肯治,但在周沅死皮賴臉的猛攻下,尹禛厭生的念頭慢慢降低。
又經過他跟習鑫、尹劍鋒、啾啾、一席人與兔的不懈努力,尹禛嘴上沒再提過任何不治病的話。
他願意跟着周沅來舊金山,願意在夜深人靜時顯露出脆弱,跟周沅說自己害怕,種種跡象都無聲訴說他肯治,并且想活下去。
然而周沅千算萬算,怎麽也沒有想到齊善河竟然留着這樣的後手。
“周沅,送我回國吧,病我不治了……”
尹禛這話一出口,周沅原本的笑容僵在臉上,心跳猛地驟停,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着還算平靜,“怎麽了寶貝兒?是不是齊善河跟你說骨髓移植很疼?別害怕啊,我會陪着你,不會有什麽問題的,而且這邊的醫療條件很不錯……”
尹禛心如死灰,看他的眼裏帶着明顯的失望與恨意。
一堆說服的話難以出口,周沅磨了磨牙,問他,“好好的怎麽不治了?齊善河那老東西欺負你了是不是?他說你什麽了?”
“他這人瘋的厲害,腦子也不清不楚,說的話你別當真,也別生氣,他讓你難受了對不對?沒事,我幫你出氣。”
“不是……”尹禛打斷他,心裏難受如同刀攪,可奇怪的是眼睛幹澀,竟一滴眼淚也流不出。
“你當初就是跟他一起讓我家破産,讓我爸爸入獄,對嗎?”
操!
齊善河這不要臉的老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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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沅在心裏罵到,腦子卻飛快轉動,坐在尹禛的病床邊,拉着他的手,低聲下氣說:“關于你爸爸的事,咱們現在不提好不好?上一輩的恩怨,一直這樣糾結沒意義,你現在生病了,咱們先治好病,等你病好了,咱們回國,我就找最好的律師,利用人脈,讓你爸爸提前出獄,好不好?”
能說出這番話已是周沅的極限了。
他分得清輕重緩急,知道現在最重要的就是穩定尹禛的情緒。
他恨尹劍鋒,若不是看在尹禛的面子上,豈會讓他安安穩穩坐這幾年牢?不要他命,也會讓他生不如死。
對于這麽大一步的妥協,尹禛卻紅着眼眶搖頭,“不,不止這個……你是騙我的,你騙我……”
尹禛掙脫被他抓着的手,盯着他的眼睛問:“我的手,我的手為什麽會被打斷,你都知道!你還說斷了就斷了!你是故意的!你一直都在騙我!!”
這番質問倒是讓周沅啞口無言。
他确實知道是齊善河做的,後來也将動手的人給……
當時自己無心管尹禛,想要跟他斷了,可事後知道尹禛可憐到醫療費都付不起,他想也不想就趕去醫院。
他知道這件事,可為什麽尹禛這話卻像是自己策劃找人做的?
周沅臉色大變,尹禛又說:“小鑫出國也是你做的,是你把他跟步遠的事告訴他家裏,是你逼他離開。”
“禛禛!!!”
齊善河這老畜生,把自己遮擋的布全掀開了。
尹禛現在的情況非常不好,他才剛剛退燒,精神又瀕臨崩潰,周沅太害怕他會出事了。
一心只想讓他先平靜下來。
“禛禛,寶貝兒你聽我跟你解釋,我都可以解釋,你別生氣,生氣太傷身了,你先冷靜。”
周沅見他胸膛起伏的厲害,想要伸手安撫,可手沒碰到尹禛就被他打開。
尹禛渾身上下都抗拒着他,冰冷兇恨的眼神,叫周沅也吓了一跳。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尹禛。
“都是齊善河告訴你的對不對?我跟你說他腦子有病,他的話不能信,很多東西都是他張嘴胡說瞎編的,他這人就是……”
“我都聽見了。”尹禛頭暈目眩,腦子仿佛要炸裂開。
周沅也愣住了,只見尹禛垂着頭,喃喃道:“是你說的,是你自己說的……”
他将手裏握着的錄音打開。
剛剛情況太着急了,一心只想着開窗通風,想着給他換房間,想着怎樣說服尹禛好好治病。
導致周沅這時才發現他手裏握着東西。
一經播放,周沅徹底傻眼。
那确實是自己說過的話,對話的內容他都記得。
齊善河果真有病,也果真是只老狐貍,幾年前的對話他竟然就偷偷錄了音,并且還保留到現在!!!
只是這錄音并非所有都是真的。
當時的情況,他處處防備着齊善河,在他面前演過不少戲。
說的話也是真真假假,各占一半。
跟齊善河一起謀劃搞垮尹家是真,可說什麽尹禛手斷了就斷了卻是假。
他怎麽可能會不在意尹禛的手。
他的寶貝從小練琴,從小就為了跟他母親上同所大學而努力。
初夏秋冬,寒來暑往。
幾乎每天都在練琴。
他這麽刻苦,他的所有辛勞,周沅全看在眼裏。
他們一同長大,日日相處,周沅怎麽可能不知道彈琴對尹禛來說究竟有多麽重要?
他再怎麽狠心也不會叫人廢了尹禛的手。
如果他真有意,又怎麽會在時候帶着尹禛看那麽多的醫生?
周沅吃癟,真是有口難辯。
“禛禛,錄音不完整,你不能相信,你還不了解我嗎?我是做不出這樣的事,你好好想想,我陪你看過的心理醫生,我如果不想讓你彈琴,我後來會那麽費力嗎?這麽多年的情誼,你難道還不了解我嗎?”
“不了解!!!”尹禛突然崩潰沖着他大吼,“我從來就不了解你,你騙我!你騙了我多少事?!你現在還騙我!!你嘴裏究竟有幾句話是真?!”
人常說,地球是個圓,付出的東西終究會回到自己身上。
以前周沅不信這句話,現在他是徹底信了。
當初對着齊善河飙演技,真真假假的話糊弄在一起說。
誰料齊善河竟然全錄了音,而這些真假參半的內容又全讓尹禛知道了。
周沅現在怎樣辯解,尹禛只怕都不會信。
“禛禛,你冷靜一點,別生氣,都是我的錯,跟你道歉,跟你賠罪好不好?你要是氣不過,動手打我也行,不要為難自己。”
“周沅....喃凮..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潘多拉在打開魔盒後,釋放出了瘟疫與疾病,他匆忙将盒子關上,把最底下的希望給埋葬。
所有的事情得到證實,尹禛才發現自己這些年活得有多麽可笑。
眼淚像決堤的洪水,控制不住,撲簌簌往下掉。
“我明明那麽喜歡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我明明沒有欺負過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周沅見他兩手用力捂着頭,崩潰大哭,光用鼻子吸氣似乎已經不足以承受,嘴唇也張開,大口喘氣。
周沅是真慌了,“禛禛?你怎麽了?”
“禛禛?!”
“尹禛——”
另外一邊,金晟哲跟齊善河一同出來。
齊善河心情很好,腳步輕快,甚至嘴裏還哼着歌。
金晟哲知道他為什麽這麽開心,終究是故人之子,尹禛又是周沅所愛,他心有不忍,便出聲道:“一定要做這麽絕嗎?”
短短八個字,卻像是一下觸碰到了齊善河的命門。
齊善河瞬間黑臉,停下腳步看着他,“你什麽意思?”
他針鋒相對的模樣金晟哲很不喜歡,他知道自己說錯話了,不願刺激齊善河,也不願讓兩人的關系變僵硬。
當他打算像以往一樣用沉默化解風波時,齊善河卻格外在意,沖着他大吼,“我做的絕?我做的絕?!周沅自己算計了我,憑什麽不讓我把那些事抖露出來?憑什麽我吃了虧,沒了公司,沒了一切,來到人生地不熟的國外,還得在他情人生病後慷慨站出捐骨髓?我這就叫做的絕?!”
“你們都這樣!你們都是這樣!!!”齊善河逐漸癫狂。
原本跟着他們的保镖見主人發生争吵,都自主離開。
齊善河的情緒很不穩定,金晟哲平時都順着他,只要不是涉及底線,他一般都不會幹預。
可沒成想今天的一句話還是惹怒了他。
齊善河并不知道是自己跟周沅聯手一起架空他,所以将所有恨意都發洩到周沅身上。
無形間讓小輩幫忙背鍋,金晟哲有些不自在。
齊善河沖着他大吼以後就氣勢洶洶要離開,他的手又下意識在抓撓胳膊。
金晟哲連忙上前制止,“別抓了,你的胳膊還沒好。”
這是他性.瘾的戒斷導致的。
金晟哲轉移話題,“你既然做了就做了,別想這個了,跟我一起去機場接進兒吧。”
“你的兒子,憑什麽要我跟你去接,滾開!!”齊善河朝着他吼。
“他更喜歡你。”金晟哲緩和道:“他說了要你去接,別抓胳膊了,時間差不多,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