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最後一次交易
尹禛暈倒是情緒過于激動導致。
他的心髒超出了負荷能力,承受不住才變成這樣。
緊急送往醫院後,醫生用很嚴肅的語氣告訴周沅,尹禛的情況很複雜,他有抑郁跟焦慮,這樣的病人更需要給予關懷與照顧,尤其是治療本身就很痛苦,如果再不能好好安撫,病人難以勸服,會增加治療難度與周期。
周沅當然知道,周沅怎麽可能不知道。
從他知道尹禛生病以後,關于這類病情的書籍他自己都不知道看了多少本,整天順着尹禛,連他皺個眉頭都恨不得跪下去道歉,他怎麽可能不體貼不關懷?
眼看着尹禛快要原諒自己了,眼見着他都願意在自己面前露出小動物尋求寬慰的姿态了,齊善河這狗東西卻一朝讓自己回到解放前。
周沅氣得牙癢癢,恨不得跟他拼個魚死網破。
若不是看在金晟哲的面子上,若不是放心不下病着的尹禛,他一定……
尹禛醒來後顯然平靜了很多,兩手交疊靜坐在床頭。
波瀾不驚的眼神從周沅出現後開始變得洶湧,肩膀都不受控制顫抖起來,似乎竭盡全力想要控制。
“禛禛,我剛給你做的粥,要吃一點嗎?”周沅賠笑問到。
端過去的粥還冒着白氣,被尹禛打翻在了他的身上。
周沅沒生氣,好像料到一般,平靜脫下自己的外套,自言自語般,“沒關系,我再去盛一碗來。”
閉口不談絕不是解決問題的好方法,可周沅卻除了這以外想不到更好的了。
“我要回去。”尹禛語氣含怒。
周沅面不改色,“治好了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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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治了!!!”
“你說了不算。”
尹禛語氣堅決,周沅比他更堅決,像個土霸王,決定好的事決不能改變。
尹禛又被他氣哭了,他自小就這樣,情緒一激動就容易眼紅,容易哭。
周沅見不得他落淚,可涉及生命與身體的事他絕不會心軟。
心如磐石,但手還是伸過去在他背上輕拍,“你把病治好,有什麽不高興都等你治好病說。”
尹禛甚至不願讓他碰,掙紮之餘抓起旁邊桌上的水果就往周沅身上招呼。
周沅無比狼狽出了病房。
他當然不可能輕易放手,又琢磨不出什麽好辦法,除了一邊抽煙一邊罵齊善河這老畜生,另外也只能讓人去酒店裏把那只垂耳兔接來,他滿心期盼尹禛能夠看在兔子的份上原諒自己。
結果醫院不讓帶寵物,周沅花了不少錢擺平。
整理整理自己的儀容儀表抱着兔子進去,卻看見尹禛站在窗戶邊。
窗戶大開,冷風灌進來,因為身子單薄穿着的病號服格外大,但此時都被吹鼓起來。
“禛禛!!!”
這裏可是五樓!!!
周沅顧不得手裏的兔子,丢了就沖上前,一把攥住尹禛的手腕。
周沅太着急了,大力攥着,尹禛險以為自己手快斷了。
他以為尹禛是要輕生跳樓,殊不知尹禛只是心情憋悶窩在這兒感覺快喘不過氣想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結果周沅過于激動,捏的他手生疼,生理性的眼淚不受控制往下掉。
周沅還沉浸在剛才的心驚肉跳裏,“你做什麽?!你剛才是想做什麽?!”
他朝着尹禛大吼,尹禛渾渾噩噩,顯然不明白他為何這麽兇。
周沅眼眶猩紅,咬牙切齒盯着他。
那眼神太恐怖了,有一瞬間尹禛甚至誤以為他要将自己生吞活剝了。
然而周沅只是氣得叉腰,在屋子裏來回踱步,許久才将緩過勁。
他想明白了,看着坐在床上可憐兮兮捧着自己手腕的尹禛,妥協到。
“我們再做一次交易,最後一次。”周沅對他說。
上一次的交易,周沅用兩人拍過的那些私密照片與視頻,還有尹劍鋒的命做威脅,讓尹禛被迫留在他身邊六年之久。
這一次的交易,周沅說:“我知道我混蛋,跟齊善河設局毀了你的生活,我承認,但有的事情我得跟你說清楚。”
“局确實是我們設的,但你父親也确實貪心,也是他心甘情願往裏鑽,他坐牢,為什麽會坐這麽久,跟他以前做過的事有關,你不會傻乎乎認為他那些東西是我僞造的吧?”
尹禛看着他不說話。
周沅冷漠下來談判時的氣場與平時完全不同。
他身上有種莫名的魅力,讓與他談判的人喪失判斷力。
他像是高高在上,掌握了一切的神明,似乎看出了你所有的動作,并早已設想好了下一步該如何走。
“還有習鑫,你知道步遠為什麽會跟你一起背叛我,轉投馮祁的陣營嗎?”
尹禛當然不知道這些事。
周沅繼續道:“習鑫醫院有個領導看他不爽,而且這人是個變态,總是借着工作由頭想占習鑫便宜,習鑫不願意,跟他撕破臉,這人就借着工作給習鑫使絆子。”
“馮祁幫步遠解決了這個人,但步遠不肯去他公司做事,馮祁這孫子又臨陣倒戈,買通了其他人給習鑫施壓。”
周沅說的這些事尹禛都不知道。
“你、你說這些,是要做什麽?”尹禛心跳加速,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看向他,帶着泣音質問,“難道你又想用他們來威脅我!!!”
威脅?要是尹禛身體健康,精神狀态良好,周沅或許會考慮。
可現在尹禛生着病,不肯治療,還想輕生,周沅哪還敢。
白血病不是骨髓移植後便完全康複,手術過後還得好好養着護着,要時刻打起精神應對随時到來的排異,要好生關懷照顧,至少得在術後五年內沒有任何複發情況才能确定徹底治愈。
路漫漫其修遠兮。
這段時日裏要是尹禛再像今天一樣,若是将他逼狠了,又沒看住他,豈不是……
打開病房門見他站在窗邊往下望的場景太過駭人,那種心髒快要停止跳動的滋味周沅一輩子也不想再看見。
周沅閉了閉眼,緩聲道:“你想多了,不是威脅。”
他走到病床邊坐下,好聲好氣道:“只要你好好治病,病好回去我就找人活動,讓你父親盡早出獄,也答應你,哪怕動用所有關系也幫習鑫在醫院站住腳,我還答應……”
“我還答應,放你自由。”
最後四個字讓尹禛有些吃驚,他看向驚疑地看向周沅。
周沅苦笑道:“你沒聽錯,放你自由,以後不會再打攪你的生活。”
開出的條件未免過于誘人,且處處都是以尹禛為好。
既然是交易,那周沅又得到了什麽?
他想不明白,最後總結,周沅肯定又是在騙自己。
“你又在騙我!!!”尹禛不信他的話。
狼來了的典故便是如此,周沅騙過他太多事,導致尹禛已經不知道他嘴裏究竟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
“我不信你!!”
他又開始情緒激動了,周沅為了穩定他,一針猛藥下下去,拿出最兇狠迫人的姿态,他居高臨下站在尹禛面前,面容冷漠,“你不信也得信!病是肯定要治的,你說什麽都不行!!”
明明是表情嚴肅吼完這句話,卻瞥見尹禛眼裏逐漸蓄起的淚水,他又控制不住心軟。
這一天水都沒喝兩口,竟拿來哭了,脫水怎麽辦?傷了眼睛怎麽辦?
周沅在他面前就是紙糊的老虎,根本兇不了多久。
哪怕是幾年前,他仗着尹劍鋒害了自己家人這點将尹禛吃幹抹淨,又故意吊着尹禛,玩弄尹禛時,只要尹禛一哭一鬧,周沅也是下不了狠心,該哄該抱一樣不落。
後來說着關着尹禛,吃穿用度全挑最好的。
尹禛一個悶悶不樂,周沅再忙也抽時間陪他出去度假。
養心肝寶貝才是如此,哪真把尹禛當仇人對待過。
“好了,你可別再哭了,我沒騙你,你要真不信,我跟你立個字據,咱們簽份合同,行嗎?”
周沅活了二十多年就沒這麽低聲下氣過,但在尹禛面前總是一次又一次刷新他對自己卑微底線的認知。
尹禛抽抽噎噎,擡頭看他,最後終于點了個頭。
周沅還真像模像樣打電話給了國內的高皓軒,對方那邊是淩晨,迷迷糊糊聽見大老板的指令後,只認為周沅的腦袋該不會是被門夾了。
他懵逼坐起身,低聲說好。
電話是當着尹禛面打的,周沅一邊說一邊用餘光注意尹禛的情緒,見他聽得認真,也不哭了,還随着自己說的內容表情滿是期待與欣喜。
周沅氣得磨牙,但面上還是演着戲。
挂斷電話後,狐貍開始露出尾巴。
周沅搖晃着大尾巴,對着尹禛說:“不過我有一個條件,這段時間我得陪着你,你做手術前,做手術後,包括半年的觀察排異期,我都要陪着你,确定你好了,我才能放你離開。”
“其他條件可以提前實施,但放你離開的條件,得等你病好以後。”
“在此期間,你得乖乖聽我的話,放心,我不會要求你做什麽,就當是可憐我,再最後陪我一段時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