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LU VA KA

“LU VA KA!”

這是初學者必會的基本咒語,很多獸術師一開始不知道自己擅長什麽方面的靈法,導師就會教授她們這句,它的作用只是放大獸術師自身的魂力并加以具象。

顏钰是情急之下才念了這個,但她忘了以自己的力量,這咒語就像幼崽在洪水猛獸前的一句哭喊,毫無意義。

殷北卿聞聲定住了身子,但想象中的攻擊沒有降臨,反而身上那股灼燒的疼痛消減許多,紅色的獸印像是觸碰到什麽忌憚的能量,開始緩緩後退。

但也只是褪到脖頸上下的位置,就卡着不動了。

顏钰也傻眼了,她本意是想擊退殷北卿和這個危險體保持距離,結果還反手給人奶了一口血?

“繼續。”殷北卿命令她。

顏钰右手中指和拇指貼平,有些心虛地重新架起手印,“LU VA KA……”

獸印再次感知到能量,往下褪了幾厘米,但在顏钰停下之後,又慢悠悠往回爬。

殷北卿啧了一聲,抓起顏钰的手摁在自己心口處,“你導師沒教過你怎麽念咒嗎,這麽點聲頂什麽用?”

顏钰:“……”

還真沒人教過我。

“快點繼續。”

“LU VA KA。”

“大聲點!”

“LU VA KA!”

“不管用就多念幾遍。”

“LU VA KA!LU VA KA!LU VA KA!”

然而不管再念多少遍,顏钰就像一個燃料耗盡的打火機,死活點不着火,倒是這上上下下的給殷北卿弄燥了。

“你在耍我?”殷北卿捏着她腕子的手用上力,幾乎要将她的腕骨折斷,“我說呢,你既然這麽有能耐能救活那只獸寵,為什麽不願意直接治好我,還偏要拿藺鶴歸做交換。”

顏钰心裏苦死了。

這就像一個差生莫名其妙蒙對了題,結果第二次考試成績大跌,老師和家長批評她故意考差。

可只有天知道,她本來就這點能耐啊。

“不是……”

“不是什麽,你說。”殷北卿一臉“我看你怎麽編”的表情。

“我是剛剛才降臨到這幅肉身上,還沒完全适應,所以法力不全,治治小小的獸寵是還行,治你……有點費力。”

殷北卿下意識選擇不相信,但她卻突然想起了那古書上神女降臨這則預言的前言。

‘若天出異像,則神女降生,現日月金環,加附以肉身。’

古書上說的神女,确實是附身在別人身體上的,而所謂的日月金環……

似乎前些日子下人來報過,有平民從西南方的黑照森林看見過外面罩了層金色光環的太陽,但等出了森林就恢複正常,這金環異相不止一人看見,應當不是僅一人的幻覺。

“所以,你不是這具身體本人?”殷北卿眼神帶了探究。

怪不得,曾經能為了郭碌冒犯公主全族被抄斬的癡情女,那日眼也不眨地把人出賣給自己。

“我要說我真的不是,你信嗎?”顏钰不太指望讓人相信世上還有穿越這回事。

可殷北卿這人的腦回路永遠不能用正常人的思路來理解,聽到顏钰的反問,她沒有回答反而淺淺地勾起了唇角,那笑容竟然看着還有一絲罕見的柔情。

随後顏钰就看見她牽起了自己還在發顫的右手,低頭下頭來。

殷北卿嘴唇的力度溫柔又小心翼翼,這個吻像是虔誠的信徒獻上的最飽和的信仰。

吃過虧的顏钰不會因為她這點反常放松警惕,事實證明求生欲高一點沒錯。

下一秒,捉在手腕上的力度變大,顏钰毫無防備地被拽過去,那雙攝人心魄地血紅眸子湊近她的臉,古老神秘的叵萊語從那薄嘴裏說出來時有些低沉。

“VA FONG LA WA WU DI,DA ZI MENG DU。”

估計是以為顏钰聽不懂,殷北卿才把話說得那麽肆無忌憚的自白,可顏钰之前在魂域翻看過叵萊族的詞典,并且過目不忘地記下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內容。

她有些生疏地在腦海裏把那些音調一個個翻譯好,殷北卿說的這句話大概字面意思應該是……

【只有做了神女的信徒,才能體會到渎神的樂趣】

按照顏钰滿分的閱讀理解能力,這句話也可以理解為——她完了。

除了主角以外,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這是原書裏鐵打的原則,所以顏钰覺得自己還是假裝不知道比較好。

她将視線從殷北卿的唇上挪開,露出一個無辜的表情,“你說什麽?”

殷北卿沒從她臉上找到什麽自己想看到的破綻,有些無趣地松開手,“不管你是不是真的神女,從今天以後,你都必須是。”

說完這句話殷北卿俯身朝她壓了過去。

顏钰吓得瞳孔猛地縮小,但殷北卿只在距離她一指的距離停下了,兩人鼻尖對鼻尖,彼此可以感知到對方呼吸的溫度。

說實話,有點太暧昧了。

要不是這人前一天還想着拉自己去喂狼,顏钰還真會以為對方要對自己做什麽。

“張嘴。”

“嗯?”

殷北卿沒耐心解釋,見顏钰不動,就自己上手掰住她的下巴。

疼痛迫使顏钰張開了嘴巴,然後她看見殷北卿擡手打了個清脆的響指。

在顏钰還沒理解過來這是在做什麽的時候,心口處突生一股熟悉的灼熱,這熱源緩緩上升,竟順着喉嚨從她微張的口中飄了出去。

紅色的一團閃着刺眼的光,眯着眼透過光可以看見球體裏有一只正在劇烈撲騰翅膀的蝴蝶。

顏钰知道了,這是裹着皇蛾姬蕪的獸魂珠,殷北卿要把它收回去孵化蛻變。

那獸魂珠在空中懸浮了一會兒,扭扭捏捏的像是不太情願地才鑽入殷北卿的身體裏。

兩者融合的瞬間,殷北卿嘴裏發出一聲壓抑的低吟,她身上對她獸印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在白皙的皮膚上游走,它像是會吸人精氣的寄生物,殷北卿的臉色越難看一分,它的顏色就更深上一些。

“啊——”

殷北卿毫無預兆的吼聲吓了顏钰一跳,她下意識往後退,身子緊緊貼着溫泉的邊壁。

她知道此時殷北卿正在忍受很大的痛苦,出于職業本能,開始在腦海中迅速搜刮能夠讓她舒服一些的方法。

原書中,男主也曾遇上過女主孵化的過程,只不過作者安排的劇情是,他借女主虛弱之時趁虛而入占便宜的橋段,對于想要找尋解決方法的顏钰來說,屁的參考價值都沒有。

“現在你可以滾了。”殷北卿紅着眼對她說,嗓音沙啞得不行,“還留在這等死嗎?”

見過傻的,但沒見過這麽傻的,尋常人看見她皺皺眉頭就知道要躲開,這病秧子倒好,她都成這樣了還呆呆站着,就真的不怕她等會兒失控出手傷人?

正在思考的顏钰顯然沒把殷北卿的警告聽進去,她回憶了半天,終于想起下午那本藥典上,似乎有一張配圖提到了疏通魂力安撫心火的靈法,雖然上面寫着需要配合藥方使用效果最佳,但現在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按照圖裏的手印,顏钰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食指豎直中指壓平,兩指角度形成九十度之後将拇指壓在中指上,最後念出咒語,“DI SA NUO。”

叵萊族對于顏钰來說完全就是一個陌生的種族,但她的叵萊咒語念得卻比殷北卿見過的人都要标準,清脆鎮定的嗓音倒真顯出幾分氣勢。

“你在做什麽?”殷北卿忍耐快要到達極限,說話都是咬着牙擠出來的。

“嘗試讓你好受一點。”顏钰放下手,“沒用嗎?”

其實是有的,但這點禦術靈法對于此時的殷北卿來說簡直杯水車薪。

她搖搖頭,身體裏的魂力越來越稀薄,讓她甚至瞪眼裝狠把顏钰吓走的力氣都沒有,可姬蕪不會看她這樣就手下留情,它與殷北卿雖是互生關系,但也是相克。

殷北卿弱,它則強,而要維持這股力量,它就需要更多能量,魂力被剝奪的痛苦是個獸術師就忍受不了,更何況等級越強的獸魂帶來的折磨也越大。

殷北卿此時只覺得像是無數只蟲子在自己的身體裏四處啃噬,她的血她的肉,甚至是她的骨頭,都擺脫不了成為盤中餐的命運。

“啊啊啊!”她快速搖着頭,雙目呲出鮮紅的血絲,嗓子眼裏發出的聲音低啞粗重。

理智線的崩斷,帶來行動上的失控,她開始不管不顧地用指甲抓撓皮膚,手臂、脖子、臉頰,幾乎渾身上下都沒剩一塊好地,可她依舊感覺不到疼痛似的,還在機械性地重複以上兩個動作。

不知道為什麽,顏钰覺得這個樣子的殷北卿看起來莫名有種說不出的無助與孤獨。

她父親被淩遲時,沒人陪在身邊安慰,她被人追殺時,沒人在身前保護,她被抹黑造謠,更沒人替她說過一句話。

所以她研究出了一套病态的、不健康的自我消解情緒的方案,可卻因此變得更加敏感偏執。

顏钰覺得,自己至少現在該陪陪她。

“停手。”她走過去,握住殷北卿還在手臂上抓撓的手,“這樣做除了傷害自己,不會有半點緩解痛苦的作用。”

“滾開!”此時的殷北卿哪裏聽得進話,惡狠狠對顏钰吼了一聲,用力将她推開。

顏钰往後撐了一下,勉強穩住身子,好在殷北卿現在魂力不足,剛才那下沒多少力氣,不然她推的一下自己得躺床上休養好幾天。

“不走。”她又靠回去,這次直接上手抱了過去。

殷北卿的身體很燙很燙,根本不像是人的身體可以達到的溫度,因為痛苦和忍耐她在發抖,撐起了極大勇氣才敢抱住她的顏钰也同樣在抖。

她們像是風中兩片緊緊挨在一起的落葉,只能依靠對方的力量支撐自己站立。

“別以為我真的不會動你!”說完,殷北卿紅着眼,擡起手掌就要往顏钰背上拍。

顏钰身子一僵,被她抱着的殷北卿當然也感覺到了,正想着這樣她總會松開了,對方卻把她抱得更緊,并将頭埋進來。

顏钰沉默地抱着她,打算聽天由命地接下這一掌,可殷北卿在快挨到她的時候,停下了動作。

“松開。”她的聲音不帶一絲情感,像是在下最後通牒,聽得人心裏直打鼓。

顏钰堅定地搖搖頭,擡起眼望着雙眼猩紅的女人,“你也別以為我真的好脾氣,有本事繼續在我面前自殘試試。”

殷北卿覺得自己心髒好像被人用手捏了一下,酸得她喘不上氣來。

“這是你說的。”

她話音剛落,顏钰肩膀上就傳來一陣刺痛,殷北卿森白的牙一下一下咬在她脆弱的皮膚上,用了狠勁,每一口都和要把她的皮肉撕咬下來似的。

顏钰差點氣死,讓你別自殘,不是讓你咬我!

蛻變進行到最後階段,殷北卿額頭冷汗直下,臉色青紫嘴唇更是沒有一點血色,看着随時都有可能一口氣上不來原地歸西的樣子,她一手倔強地摟着顏钰的腰,用力将人摁進懷裏,力氣大到要将對方的骨頭揉碎,有種死也要帶着她一塊的架勢。

“唔——”殷北卿突然□□一聲偏過頭去,“走!”

很快她捂着眼睛的指縫裏滲出鮮紅的血來,染透整個手背,看見這幅情景的顏钰頓時警覺起來。

這是“血瞳”。

“血瞳”由于姬蕪的自我防禦機制,因為如果提供能量的殷北卿死去它也會跟着消亡,所以每當殷北卿體內的魂力下降到危險的臨界值,它就會啓動“血瞳”,此時只要是與殷北卿對視上的人,就會被強行吸取走魂力。

血瞳奪取別人魂力的時候殷北卿極難自控,但她這麽強悍的人,一般是不可能出現魂力衰竭要被迫啓動血瞳續命的情況,原書裏也只出現過兩次這樣的狀況,其中一次還是在她黑化之後。

而它最讓顏钰恐懼的原因是,血瞳顯現,必将見血。

顏钰想跑,可眼睛卻不受控制地往殷北卿那轉,對上那雙會吃人的血瞳的瞬間,昨天那股熟悉的眩暈感又來了,身體裏的魂力迅速地湧動起來,周圍的泉水開始打轉,以她為中心形成一個湍急的旋渦。

顏钰感覺那股躁動的魂力很快在心口彙聚成一團,随後一股腦地從額頭的獸印位置往外沖,魂力散得越多,她的身體就越輕,想要将目光移開,身體卻不受控制。

要死了嗎?

又?

“panpan!”

伴随迅速展開的透明保護罩,熟悉的聲音響起,但顏钰已經聽不見了,她兩眼緊閉向下倒去,跌入水中後,卻像是被什麽東西托舉着一般,飄了起來。

獸魂應該是感應到主人的危險,所以不受召喚就自己蹦出來,它展開的防護罩很大,将殷北卿和顏钰兩人都牢牢圈住在裏面。

殷北卿感覺自己身體裏仿佛注入了一股有股冰涼舒适的水流,短短幾秒就将洗刷走她的所有疼痛,連呼吸裏的血腥味都消失不見。

躁動的姬蕪似乎也被安撫到,平靜安穩地完成了蛻變的最後階段,随後它就十分無情地飛出來,從顏钰額頭的獸印鑽回到她的體內。

殷北卿眼底血紅随着它的消失逐漸褪去,這才能夠緩過一口氣擡眼,看見那肉呼呼毛茸茸一團的黑白熊獸,她頓時愣住。

“神獸?”

那本預言古書早已被銷毀,流傳于世的只有神女與雙獸魂禍害出世的兩段小傳,但殷北卿早在此之前就看過全本,她記得那書裏對于神女獸魂的相關描寫。

【圓掌利爪,黑白毛發齊摻,似貓似熊,性情兇惡,生性殘暴,好鬥好戰,所向披靡。】

注意到這獸魂的一排白森森的尖牙,和厚實到似乎輕輕一拍就能把人頭骨拍碎的熊掌,殷北卿後退一步與它保持距離,旁邊的妫蔹也圈到了她身邊,壓低腦袋做戒備狀。

哪知它扭了扭屁股,圓滾滾的身子黏過來,“pan?”

“還未通過靈識?”殷北卿能夠感知到這只獸魂的魂力不淺,不至于連靈識都不具備。

這種情況比較少見,一般只有晉級突快的獸魂會才會出現,原因是魂力滞塞導致的靈識混亂。

殷北卿擡手給它通了靈識,這下終于能聽懂它說什麽了。

“沒事吧?”小肉球嗓音奶呼呼的。

殷北卿警惕地看着它,似乎這傳說中戰鬥力不容小觑的獸魂,沒有要攻擊自己的意思。

“沒事。”殷北卿冷聲回答,對待它的态度依舊保持保守,“剛才的禦術靈法,你是做的?”

“嗯嗯!”小肉球眨眨眼睛,兩只爪子舉得高高的沖着她的方向,“盼盼是不是超棒!”

殷北卿蹙起眉,她覺得這獸魂身上的氣味有些熟悉,怎麽聞怎麽和那難馴的姬蕪一股同樣的嗆人花粉味。

“姐姐抱。”盼盼看她沒反應,小耳朵抖了抖,又加一句,“要漂亮姐姐抱。”

殷北卿還是沒動,她在回憶古書裏的預言。

性情兇惡。

生性殘暴。

就這玩意?

作者有話要說:

盼盼點頭.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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