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FULAVOO

第32章 FU LA VOO

郁茯桑就這麽把場面攪得一團亂, 然後甩甩手離開,留下傷得各有輕重的衆人和一地狼藉。

她們是劫後餘生魚兒,她倒自在得像是随腳踏進池塘嬉戲的過路者。

顏钰立刻用手掌把魂力還給脫力的殷北卿, 等待她恢複的時間裏, 想起身後還有個沈南星躺着, 轉頭去尋人, 卻發現她原本躺着的位置空空如也。

“南星,你讓我很失望。”

瑤赤山的半山腰, 沈南星狼狽地匍匐在地。

剛才爆炸造成的傷口幾乎遍布全身, 可此時它們竟然已經神奇地“粘連”好,縫隙處的沼氣混合着淺紫霧氣, 不斷修複着細胞組織。

但這種修複的過程遠比剛才撕裂的疼痛更深,她一口牙都快咬碎了,還是抑制不出喉嚨裏發出的嘶吼。

她想到這一切的開始,這個女人第一次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樣子, 宛若神只的外貌讓人不由自主地先入為主。

——這一定是個十分溫柔的人。

沈南星毫無防備地被她誘哄着以神女的身份混入游族,随後又在她一步一步的要求下, 将吊橋斷掉,豎起聖靈碑, 讓走投無路唯有信仰可依的族人定期去祭拜。

“只有她們将你當做了信仰, 才會心甘情願為你獻出一切。”

“我不想從她們那得到什麽。”

郁茯桑看着她淡淡一笑, “可你已經在索取了。”

很快第一個受害者出現,渾身僵硬唇色青紫, 沈南星是夢妖但不是傻子, 她也察覺了聖靈碑的不對勁。

她想撤掉靈碑, 但郁茯桑突然像是變了一副樣子似的,掐住她脖子爆發碾壓性的力量, “既然開了頭,就沒有那麽容易結束,你想從她們臉上看到怨恨厭惡的表情嗎?”

她不想,于是聽從郁茯桑的話,說服族人把這些屍體低調處理。

按照要求,不能引起騷動,所有的事情都必須低調,于是沈南星總是在夜裏一個人悄悄搬運。

後來她也想到過郁茯桑這麽做的原因,如果不是為了不惹出動靜被紅閣或者其他獵靈隊的組織察覺,那她就沒必要選擇自己做傀儡,用效率最慢的方式飼養聖靈碑中的惡靈。

這是一場交易,所以一旦點頭,她便永遠是共犯。

那些埋在土裏的屍體不允許被火化,因為這些都是日後承載惡靈的最佳容器。

但是沈南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變成其中一個“容器”。

身體被惡靈奪走控制的感覺,比将她生吞活剝了還折磨人。

“你、殺了……我吧。”她的喉嚨發出破碎的音段,“我……好痛苦。”

“是啊,只有活着才會痛苦。”郁茯桑伸出手指挑起她下巴,昏暗的夜色下,她的眼眸熠熠發光,有種阻人呼吸的冷酷,“你該學着,怎麽去享受它。”

“不……要。”

掃到她眼中的堅定,郁茯桑露出不解的眼神,“你也變得不怕死了。”

“我、我怕,只是與其……用這種方式活下去……還不如盡早結束。”

她現在變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渾身惡臭的沼氣,哪裏還聞得到一點夢蓮花的味道。

她是夢妖,她喜歡的氣味香甜的夢境,不是在泥潭裏百般掙紮的腐臭生命。

原本以為獲得衆人的崇拜喜愛,她的內心會得到巨大的滿足,可事實卻給了她一記響亮的耳光。

一開始确實是這樣,她陷入在人們誇贊和信任的目光裏努力去活出另外一個人的模樣,這人是誰,甚至連她自己都不清楚。

可顏钰本人出現了,不費吹灰之力便打破她可笑又拙劣的模仿。

她與她的隊友之間是心有靈犀的配合,真心實意地互相為對方思考,甚至會奮不顧身擋在對方面前,看着她們并肩戰鬥的畫面,沈南星突然想明白了,自己想要的那種情感,并非刻意的讨好就能得到。

郁茯桑從她身上挪開視線,高高望向頭頂的紅月。

方才就是在這月光下,她親眼目睹了神女持劍戰鬥的身姿。

說實話,顏钰打得很爛。

但卻打得十分漂亮。

這“漂亮”并非字面意義上的漂亮,只是說顏钰做得很好,真正的打鬥就應該抱着不怕死的信念,或者……甘願為某一人而死的決心。

看着輕輕一折就會斷掉的纖細胳膊,卻能大力揮動的重劍劈砍,看着随便一句重話就會落淚的臉蛋,卻能擺出那樣視死如歸的表情。

“你羨慕麽。”

她當然羨慕,她總是在羨慕,卻永遠得不到滿足。

沈南星喘着粗氣,對上郁茯桑垂落的睨視,背光的角度下駐足傲立的她,像是傳說故事中披着月光來拯救蒼生的使者,可她知道,這位使者懷中裝的并非聖水,而是會惹得生靈塗炭的惡源。

“我也好羨慕。”

她聽見那臉上永遠挂着驕傲的女人如此輕嘆,随後抽回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表情仿佛兩人已是陌路的漠然。

“滾吧。”

……

日出之後,惡靈歸隐,所以衆人決定等清晨太陽升起,再出發去瑤赤山。

瞧見沼氣褪去的游族人立刻回到部落,恨不得敲鑼打鼓地把顏钰幾人請回去供着。

“太感謝你們了!”

“請問你們是哪裏的獵靈隊,我要給你們的組織送錦旗!”

“真的很對不起,之前還誤會你們,請問你們接一單除靈任務大概收多少賞金,我們大家湊一湊錢給你們雙倍!”

滕荊芥第N次翻出無語的白眼。

現在誇得好聽,等她們真的報出琅疊谷的名號,這群人估計還不知道要被吓得哭多久呢。

同紅閣和其他大小組織的獵靈隊不同,琅疊谷的人無拘無束不守規矩。

不能殺獸術師?

她們殺,還殺了不止一兩個。

所有獸術師必須聽命與紅閣差遣?

聽個鬼,紅閣的人來一個罵一個。

紅閣接下的單子,其他組織不得插手?

別說,她們還就喜歡和紅閣較勁,不止搶單,要價還高出好幾倍,你說氣不氣人。

“不用了。”顏钰說着看見旁邊一臉不耐煩地擦手的某人,又道,“有幹淨的水嗎,她可能得洗個澡。”

“當然當然!”族人把她們往回請,“消耗這麽多體力你們應該也餓了,我這就讓人去準備飯菜和被褥,你們能休息一會兒是一會兒。”

“這個小妹妹她……”李昭指指睡在仲蒲懷裏的雪積,“她是不是受傷很嚴重啊。”

“她沒事。”仲蒲察覺到衆人的目光,轉身過去,替雪積理了理額頭的劉海。

雪積一直留這麽厚的齊劉海就是為了遮擋額頭上的攝魂眼。

這眼她從一出生就帶着了,因此遭受不少排擠,所以十分忌諱在人前露出。

“她只是太累了,沒事。”顏钰出聲吸引李昭的注意。

雪積被沼氣入侵的時間還不算久,按照她的體魄用不了幾天就能完全恢複,會昏迷是因為在剛才的戰鬥中,沈南星消耗了她大量的魂力,有些體力不支。

仲蒲已經給她喂了丹藥,等睡一會兒應該就能蘇醒。

李昭點點頭,沒有再往那走,轉頭拉起顏钰的手,“姐姐多虧了你,我媽媽她剛才也醒過來了!我就知道你是世界上最厲害的獸術師!比紅閣都厲害百倍!”

顏钰連忙捂住她的嘴巴,“知道了,但是這種話最好不要亂說。”

紅閣其實不是一個單純的獵靈組織,它效力于金國女皇,有不少皇族勢力滲透。

這些皇族人雖然有些真本事,但也自視甚高,且十分記仇,要是隔牆有耳,讓這種話傳入對方耳中,指不定要炸毛成什麽樣。

……雖然,現在琅疊谷和紅閣雙方的關系也好不到哪裏去。

“唔嗯嗯。”李昭點點頭,顏钰松開捂住她嘴的手。

“顏姑娘,你們都随我來吧。”族長伸手請人。

“麻煩您了。”

看天色應該還有三四個小時就能亮,顏钰給殷北卿拿了身幹淨衣服就把人塞浴桶裏。

“浴液和浴巾都在左手邊,衣架在右手,水涼了……”不對,又不是三歲小孩,水涼了她自己用靈法熱一熱不就行了。

“反正我出去一下,你洗好了就去休息,早上我來喊你。”

“去哪。”殷北卿從浴桶裏伸出胳膊抓住顏钰的手,目光定定看着她,好像一只被主人丢棄的大型犬。

“我……”我不出去難道站在這看你洗澡嗎?

“我去找藥草。”

“我很好不需要吃藥。”言下之意,是讓顏钰留下。

“……”顏钰輕輕扯回自己的袖子,“不是給你吃的。”

“那你什麽時候回來。”殷北卿不爽地看着她。

“就……很快。”

至于“很快”是多久,她自己也不知道了。

說完她快步出去把門關上,拿上自己的小布袋和鋤頭,一路往外走。

正巧遇上從仲蒲房間回來的李昭,兩人打了個照面。

“姐姐這大半夜的你去哪,我們這夜裏不安全,還是喊個人陪你一起吧。”

顏钰扯扯嘴角,默默把鋤頭藏到身後,“我就去一趟附近,不用陪。”

“附近?”李昭皺眉,“哪有人連自己要去哪都說不清楚的。”

“……”确實是不清楚。

她只知道瑤赤山腳下有長龜臨草,但具體位置還得出去了才知道。

因為顏钰的小動作,李昭注意到她身後的鐮刀,“姐姐,你是要去采藥草嗎?那我陪你一起吧,這裏的路我熟。”

“不用麻煩你,現在這麽晚了,你也別忙上忙下地照顧人了,去睡吧。”

“怎麽會麻煩呢!”李昭擡高嗓音,“你幫了部落這麽大的忙,我帶個路而已一點也不麻煩,而且你之前還送了我那麽珍貴的琥珀草呢,這恩情我還一輩子也還不完。”

聽了她的話,顏钰抿住唇。

她想到她們早晨就要出發了,可自己的琥珀龜臨丹現在還八字沒一撇,到時候遇見藺鶴歸都不知道拿什麽和人談條件。

李昭既然是游族人,那應該會對龜臨草的生長位置有印象,讓她帶個路也好。

“嗯,那麻煩你了。”

“嘿嘿。”小姑娘眯眼笑起來,“那姐姐你是要采哪種藥草?都可以問我,別看我年紀小,但我認得的藥草可多了呢!”

“龜臨草,你知道哪兒有嗎?”

“龜臨草,我好像有聽過的。”李昭緩慢地眨眨眼,似乎在思考,“我母親比我了解藥草,你先等等我去問問她!”

說完,這小屁孩就風風火火地跑走了,過十幾分鐘才又急匆匆地出來,手裏捧着一個深藍色的布塊。

“姐姐你看看,是不是這種龜臨草。”她獻寶一般地把懷裏的東西打開。

八角鋸齒葉,葉與葉搭建出類似龜殼的形狀,确實是藥典中畫的龜臨草。

“是它。”

“那太好了。”李昭把布攤開在桌面上,一株一株地替她挑,“我母親說這龜臨草啊葉子越多的越好,看!這有五葉的,我給你挑出來。”

“拿一顆就夠了李昭。”顏钰連忙攔住她,怕她等會兒全給自己了。

龜臨草一般都生長在地理位置險要的地段,采摘十分危險,就算是經驗豐富的游族人,也并非人人都能采到如此高品質的多葉龜臨。

“姐姐,你這是拿我當外人……”李昭嘴巴癟起,一副又要哭出來的樣子。

“別!我要,我要還不行麽。”

“嘿嘿嘿。”

李昭最後挑得只剩下幾株發黑不好入藥的殘次品留下,其餘的全裝進顏钰的小布袋裏,“姐姐你以後還要什麽藥草和我們說就是了,不用辛苦自己出去找,我們游族人別的不多,就是藥草收集豐富。”

“謝謝……”

顏钰趁李昭不注意又撥了一半回去,随後捏着那幾株龜臨草,借用她家裏廚房的藥爐,開始準備熬藥。

将藥草煉成丹藥,是延長它保存期限和藥效最大化的最佳做法,但這過程需要耗費的時間太多,少則數天多則數年。

時間緊急,顏钰只能舍棄丹藥的做法,改做湯藥,雖然保存期限差一些,但藥效差得不多。

琥珀龜臨都是十分烈性的藥,所以煉藥過程中很容易出現融合不好,發臭發黑或者沉澱的情況。

藺鶴歸自己也煉過不少次,但沒有一次成功,她說因為總差一味藥。

沒人知道差的那一味是什麽藥,畢竟連原書中郭碌送出去那瓶,都是直接找系統兌換的。

顏钰不知道成功的法子,但知道藺鶴歸都做過哪些失敗的嘗試,大概總結的經驗就是,火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熬煮時間要大于五十分鐘小于五十五分鐘,如果熬煮過程中出現輕微發臭或者有沉澱物的情況就要立刻把污染的部分舀出去。

總得來說就是熬藥過程中,一步都離不開人。

顏钰小心翼翼地開出第一鍋,她的運氣還算好,沒什麽沉澱物,也沒發臭。

“前人的貢獻真是偉大。”經驗這玩意簡直就是無價之寶。

藺鶴歸還研究出過一套檢測藥性的辦法,就是用琥珀草的葉子。

琥珀草葉大翠綠,經過溫水的浸泡便會變成透明色,這時候将它拿起來吸幹,對着光就能看出葉子裏的葉脈。

将成品的藥汁或者丹藥磨成粉倒在處理過的琥珀葉上,兩片按壓,五分鐘後拿掉,如果葉脈斷裂,那麽便是藥性太強,對人體會造成嚴重的副作用,不可以輕易食用。

尤其是體質虛寒者,食用之後很有可能暴斃而死。

藺鶴歸要做這丹藥就是為了她瘸腿的哥哥,她哥哥出生雙腿殘疾,體質極差,只能被養在靈氣豐沛的瑤赤山,才能少受一些身體上的折磨。

但他的魂力其實十分強大,出生時魂珠的檢測是為黑色,很有可能修煉成特級獸術師的水平,只因為這幅身子的拖累,讓他只能永遠坐在輪椅上。

她想把這丹藥煉好,就能圓哥哥一個心願,這也是她一直不與外界交流,常年雲游在外尋找藥方,隐居瑤赤山煉丹的原因。

顏钰這邊,五分鐘已經過去,她輕輕拿起被浸泡過的琥珀葉,對準蠟燭細看。

竟然還是完好的!

可正當她要享受成功的喜悅時,那葉脈卻突然毫無預兆地一根根斷開來,雖然斷的地方不多,但也有四五根。

唉,還是不行。

顏钰捧着那碗藥汁,表情十分失望。

難道藺鶴歸說得是真的,确實是差一味藥?

可是靈犀丹術中,也并未提及這件……

不對,顏钰突然一激靈。

靈犀丹術中根本沒有這一頁,她腦袋裏的藥方都是來自原書中對藺鶴歸的描寫。

為了證實自己的想法,顏钰又回到魂域把那本藥典從頭到尾看了一遍。

沒錯,她的記憶确實沒出錯。

這藥典109和110那一頁被人撕走了。

想來應該是在出現手抄冊之前就被撕掉了,不然不會連藺鶴歸都煉不出來。

顏钰心不在焉地從魂域退出來,想要将藥爐裏剩下盛好裝起來重新熬,結果這裝滿了液體的爐子比想象中要重太多,她得十分用力才能端起,等忍住燙好不容易把它從火上拿下來,卻發現手臂上之前被發釵劃出的傷口,因為太用力又撕開開來。

血珠順着皮膚不斷往下滴落,有幾滴不小心濺到了剛才的藥碗裏,随後她便看見,那原本帶着淺褐色的藥汁,竟然一下變成了清涼的透明色。

如果不是湊近了還能聞到一股淡淡的藥香味,顏钰差點要以為裏面裝得是碗清水。

她正要擡手把這碗被污染裏的藥汁給倒掉,卻突然想起一件事。

藺鶴歸曾經說過,藥性越溫和的琥珀龜臨丹顏色越淺,若是透明色才為最佳。

那是不是說……

顏钰低頭,用探究的目光盯着手裏的東西,最後還是抱着試一試的心态,拿過一片新的琥珀葉子開始測試。

這次的五分鐘要比上次漫長難熬得多,顏钰幹坐着,仿佛熬了一整晚。

終于,時間到,她迫不及待拿起葉子對準光線求證。

沒斷!

不過,有前車之鑒的顏钰并不敢掉以輕心,她又靜靜等待了一會兒,發現葉脈依舊完好無損。

後面膽子大了,她甚至上手去扯,發現這葉子被藥汁浸泡過之後,變得無比堅韌,大力扯都扯不斷!

“太好了。”

顏钰一點點地把藥汁裝進準備好的瓶子中,用密封塞蓋好。

全部裝好之後,還剩下大概三分之一左右,她想了想,端起藥碗,敲開了李昭母親的門。

李昭的房間被她和殷北卿占用,她們母女倆就只能擠一個屋睡,所以李昭應該也在這。

燈還沒熄,她們應該還醒着。

“姐姐?”李昭開門的速度很快,她剛換上睡衣,看起來是要歇息了,“你找我呀!有什麽事盡管說!”

“不是找你有事。”顏钰把手中的碗遞出去,“這是我熬的藥,應該能治你母親的手臂。”

之前她聽李昭說過關于她母親的事,和對方頹廢的原因,想着自己能做成這琥珀龜臨湯,其中也少不了這一家人的幫助,而且正好有剩下的一些,不如替李昭母親圓了這個遺憾。

李昭母親原本因為效力于皇室的女将軍,後來在戰場上為了替戰友擋下致命傷,被敵人一刀砍斷了手臂經脈,從前射得一手好箭的勇士,變成如今肩不能挑的模樣,吃個飯穿個衣服都得女兒幫忙,換了誰都難以忍受,更別說李昭母親曾經是那麽驕傲的人。

或許就是因為她身上這些比旁人要濃重的負面情緒,沈南星才會把她當做目标。

也就是李昭母親的身體素質好,加上後期卧病在床沒法去聖靈碑前面祭拜,才能撐了這麽久,想想她那可憐內夫,因為過于瘦弱體質堪憂,只是去拜祭了幾次,便被聖靈碑吸光精氣神,變作一具死屍。

試想李昭母親好不容易醒過來,還沒來得及高興,卻又立刻得知這種噩耗,簡直是雪上加霜。

顏钰只能祈禱這藥湯能對她起一些安慰作用。

“這是姐姐你親手熬的?”李昭顫抖地捧過,“真的能治我母親的手?”

“昭昭,你在和誰說話?”裏屋的人似乎是聽見有人在談論自己,出聲尋來。

顏钰不想打擾她們太久,說了一聲“請一定要試試”就趕忙轉身離開。

游族人實在太熱情,而她恰恰就對這種性格的人沒轍,等會兒這母女倆要是又翻箱倒櫃的給她塞回禮,她真怕自己不能空着手回來。

……

顏钰把廚房收拾幹淨,擦幹淨手,返回房間,換了身衣服正準備睡下,卻發現床上空無一人。

轉頭看見之前自己親手挂上衣架的衣物還在,她腦袋中冒出一個不太可能的猜想。

“你……還在洗澡?”她靠近用作隔閡的屏風問。

屏風後的木桶響起一陣水聲,緊跟着便是殷北卿聽起來不太爽快的聲音,“嗯。”

“你洗這麽久,皮都要泡爛了吧。”

“髒。”對面淡淡回了一個字。

顏钰鼻尖動了動,“這裏已經沒有沼氣的味道了。”

“是夢蓮花。”殷北卿厭惡地皺起眉頭,“這東西比紅花膏還難去味。”

紅花膏是這個世界的人常用來驅蚊的用品,它的留香時效,和六神有得一拼。

殷北卿最讨厭的就是紅花膏的味道。

用她的話來說,太刺鼻子。

“你不會又把皮給撓破了吧。”想起這人的壞習慣,顏钰對她說,“把胳膊伸出來我看看。”

“想看,就直接進來。”殷北卿不悅的聲音響起,“都是女子,何必避嫌,還是說,我的身體讓你覺得很惡心。”

她堕魔的症狀還未消下去,渾身都是紅色圖騰獸印,乍一看确實有些吓人。

但顏钰絕對沒有這個意思。

“絕對不是!”顏钰激動地向前一步,“你的獸印很美,我從來沒有覺得它惡心過。”

裏面又沒聲了。

“你生氣了?”顏钰小聲試探,又有些委屈地低聲嘟囔,“我真的沒有那個意思。”

“那就進來。”

“……”

顏钰只能跨過屏風走進去。

浴桶裏的殷北卿全部身子都沉入水下,只有鼻子以上的部位浮出,濕潤的長發飄在身體周圍,将将露出水平面的銀眸顯得十分有攻擊性。

像是潛伏中的鱷魚,随時準備張口給獵物致命一擊。

“我離得這麽近,也沒聞見夢蓮花的氣味。”顏钰說,“你都洗了快兩個小時,已經很幹淨了。”

“聞不見?”

伴随着殷北卿這句話,顏钰的手腕附上一抹冰滑濕潤的觸感,随後一陣天旋地轉,人已經跌入桶裏。

殷北卿泡得水偏涼,但因為她自身體溫高,顏钰皮膚感覺到的溫度依舊是有些溫熱的。

“聞見了嗎。”對方木着臉問。

“……”

您把我抓進來,就為了讓我聞你身上有沒有味?

但……顏钰細細嗅着,好像确實有些夢蓮花的氣味,主要都在殷北卿的頭發上。

頭發這玩意确實容易吸味,就好像每次從火鍋店出來,不去理發店專門做一次清洗,心裏都不踏實過不去。

這也是顏钰不愛吃火鍋的其中一個原因。

對了,把燒烤也加上。

“是有點。”

殷北卿拉着臉,表情陰冷可怕,可顏钰卻覺得這樣的她居然有點……可愛。

好像下一秒就要“哼”出聲的小屁孩。

“我下次替你做些除味的浴液。”顏钰抓起她滿是紅色抓痕的胳膊,指着上面觸目驚心的痕跡,“但絕對不要再這麽做了。”

殷北卿斜她一眼,“你身上有味道。”

“很臭嗎?”顏钰有些尴尬,剛才一直忙着熬藥,只是簡單換了衣服,沒來得及洗澡。

“還行。”冷着臉的某人沉默了幾秒,又張嘴道,“就是你腰間常挂着的那個布囊,它裏面有很好聞的味道。”

很早之前,她就發現了顏钰身上與別人與衆不同的氣味,清淡不甜膩,聞過之後仿佛心情都變得不那麽暴躁了。

後來待得久了才發現,這味道似乎來自于顏钰腰上的小東西。

“這個?”顏钰撈出已經被泡濕的香囊,遞過去,“這是我自己随便做的香囊,裏面是曬幹的金騰花磨成的粉,你喜歡的話……”

好吧,現在也送不出去了。

顏钰默默擠幹香囊裏的水,“喜歡的話,我下次做一個給你。”

其實這些金騰花,也是殷北卿給她那包種子種出來的。

之前在預言樹下,顏钰為了試探,每種種子都撒了一遍,這個金騰花的長勢最好,長得多又快,她就挑了一些拿來自己用了。

金騰花是被叵萊族人譽為聖花的植物,據說是有驅邪鎮定的功效。

驅邪這事見仁見智,但鎮定功效确實十分好,顏钰晚上失眠的時候,就會在熏香裏丢一些金騰幹花進去,心緒平靜下來,就好入睡一些。

“就這個吧。”殷北卿毫不客氣地拿過來,打開香囊的口子,把裏面的花粉全部倒到浴桶的水裏。

顏钰還是頭一次見這麽生猛的沐浴方法,還沒來得及感嘆完,殷北卿又抓起旁邊的浴液遞給她。

“幫我洗。”

“咳咳咳——”顏钰直接被口水嗆到,“你說什麽?”

她怎麽不知道殷北卿有讓人幫忙沐浴的習慣,她潛意識裏應該是覺得,除了自己,別人洗得都不夠幹淨才對。

殷北卿眼睛透過面具直勾勾看着她,“你是不是覺得我髒。”

聞言顏钰幾乎是用搶的,拿過她手裏的東西,“我幫你,我幫你。”

我一定伺候好您!

作者有話要說:

顏:我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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