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他皺了皺鼻子,“疼死了。”

“你別吓他, 他膽子小。”衛南尋将手中的酒杯端在唇邊,酒在杯盞裏滿滿的,一晃一晃倒映着他鮮豔的唇色,這樣的酒色讓他少了些清冷多了幾分世俗的欲念。

蘇揚舲轉過身, 背對着宋陽他們二人, 随手扔了個手帕到身後, 笑着說:“他還膽小?他可是讓北遼人聞風喪膽的嘉陵關突騎營将士, 會膽小嗎?”

衛南尋盯着蘇揚舲的方向沉默許久, 才開口道:“你們悄悄盯住那個叫無端的僧人, 一刻也不能讓他離開你們的視線,記住了嗎?”

衛南尋說完這些便低下了頭, 微風從窗子縫隙中偷偷吹了進來, 将他垂落的長發吹到了蘇揚舲的指尖, 發絲擦過, 蘇揚舲感受着指尖傳來的酥癢。

還有胸腔裏那顆心髒的跳動。

他盯着那幾縷纏繞的發絲, 恨不得伸手攥進自己的手心裏。

順着發絲他一路看了上去, 視線落在衛南尋染了暗紅的脖頸上, 蘇揚舲覺得口渴異常, 咽了咽,才對宋陽說道:“你去讓烏墨備熱水, 沐浴。”

二人在他們身後, 莫名覺得氣氛有些幹燥, 就奇怪得很,明明其中一個人目不能視,可偏偏兩個人就像用眼神在說話似的, 本就站着尴尬, 聽到蘇揚舲如此命令趕緊領了命令雙雙退了出去, 一邊退一邊相互看了一眼。

衛南尋依舊不開口,自顧自一杯一杯的喝着,就好像杯子裏的是什麽瓊漿玉液似的,不一會烏墨就備好了熱水,蘇揚舲揮了揮衣袖讓他先出去。

“要不,你先沐浴,嗯……那個……”蘇揚舲捏着杯子的手指有些發白,寺裏知道他二人的關系,便只為他們準備了這一件客堂,剛才蘇揚舲粗略掃了一眼,客堂裏也只有一張床。

衛南尋忽然就笑了,舌尖抵了抵唇角,道:“舲兒在害羞什麽?又不是第一次一起睡。”

雖然近來的一段時間,兩個人都是同塌而眠,但是在經歷了這樣一件事之後,再讓蘇揚舲将對方當成什麽要抱大腿、要去讨好的男主,已經不太可能了,那樣羞澀的想法已經在心裏開始萌芽,在看不見他的時候悄悄占據了他所有的情緒,而此刻已經知曉自己心意再兩個人睡在一張床上,怎麽想怎麽覺得尴尬。

安靜的房間裏,兩個人相對而坐,僵着。

在長久的沉默之後,蘇揚舲慢慢從心思游移的狀态裏緩了過來,他站了起來走到桌子對面,一只手握住衛南尋的手腕,道:“你眼睛不好,我帶你去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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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揚舲以為衛南尋長久不動是因為不熟悉這間客堂的布置,而他眼睛又不方便,所以才一直坐在那裏,于是他主動上前引着對方去盥室。

衛南尋嘴角微微上翹,依舊沒說話,但是他身子卻随着蘇揚舲一起向着盥室走,房間裏放着兩大桶熱水,騰騰的冒着熱氣,蘇揚舲瞟見浴桶,便引着衛南尋到了浴桶旁邊,他将衛南尋的手搭放在桶沿上,這才抽出自己的手指,想要向後退。

但是手指剛離開衛南尋炙熱的手腕,就猛地被人攥緊,對方稍一用力他就腳下一滑順勢落入了衛南尋的懷裏。

“看來舲兒不想走。”衛南尋欠身,慢條斯理地單手解開了自己前襟的系帶,“既然不想走,那不如一起沐浴可好?”

蘇揚舲紅着臉看了看旁邊浴桶的尺寸,又偷偷打量衛南尋的神情,他垂着眼,嘴角挂着寡淡的笑,看不出情緒,也看不出這句話到底是戲弄成分多一些還是認真更多一些。

他幾乎就在對方擡頭的一瞬間,以為衛南尋要替他解開衣衫,但那只手在空中停了很久最終還是沒有落下來,蘇揚舲迷迷糊糊的心智終于收了回來,他向後退了半步,擡手推開衛南尋的胸膛,快速的轉過身子,“我一會讓烏墨将幹淨衣裳拿進來。”

轉身的一瞬間,蘇揚舲神态已恢複如常,如碎星的眼眸裏揉了些失落,走出盥室,蘇揚舲慢慢關上房門,他順勢靠在旁邊的牆壁上,長長的吐了口氣,藏在寬袖裏的手指尖狠狠掐進嫩肉裏。

他不該去奢想那些不屬于自己的事情。

衛南尋是什麽人?是全書的男主,是要一統江山的人。

而他是什麽?是炮灰,是推動劇情的工具人,是一無是處人人厭惡的草包。

蘇揚舲忍不住渾身發抖,忽如而至的冷讓他如墜冰窟。

——

衛南尋靠在浴桶裏,如墨的長發傾瀉而下,甚至有幾縷還落在光潔的地板上,他微阖雙目眼角染上水暈,想象着剛才蘇揚舲離開時那種小心翼翼的顫抖。

他還是那麽怕他嗎?

其實今日他和尹川出來,尋藥只是其中一件事,而最重要的事,是在幾日後的千秋宴上的暗殺。

北遼使團還在盛京城裏逗留,而眼見着姜遼二國即将會達成盟約共同出兵進攻景國,衛南尋是不可能讓他們的算盤如願以償。

曾經的他一心只想攪亂姜國的朝局,越亂越好,越亂他越開心,可是,不知從何時開始,他的心裏有了另一個人,看着這個人努力向上的樣子,看着他在六部一天比一天認真,衛南尋心裏亂了。

他第一次猶豫,今日在跟景國那些布在姜國朝內的眼線議事時,他拒絕了大家的提議。

不歡而散。

他知道大家埋在這裏為的是什麽,可,他不忍心。

不忍心看那個愛發慈悲的四皇子傷心。

衛南尋改變了暗殺的計劃,他不想讓自己的手上染上蘇揚舲家人的血。

所以,在他靠在他胸膛的一瞬間,衛南尋猶豫了,他多想一把将人攬在懷裏,他甚至發了瘋的想将人扒個幹淨,按在這個狹小的浴桶裏。

衛南尋默默聽着外面蘇揚舲的腳步聲、嘆息聲,還有他捏着酒壺倒酒的聲音。

衛南尋猛地站起身子,披上了備好的幹淨衣衫,懶懶的在胸前系好帶子,他赤着足走了出去。

蘇揚舲單手托腮,兩頰泛着淡淡的粉紅,他的唇上還沾着滴落的酒珠,微微上揚的鳳眼裏是迷離的醉意。

衛南尋雖然看不清他的樣子,但卻聽見了他的醉言醉語。

就在衛南尋向着蘇揚舲的方向走時,卻見他突然怔愣在那裏,盯着自己的小腿,他放下手中的酒杯,挽起了褲腳。

“咦?這是什麽?”醉意朦胧的人自言自語。

衛南尋走了過去,一把抓住他的小腿,模模糊糊中看到幾道血痕夾雜着淤泥。

蘇揚舲縮了縮脖子,泛着水光的唇瓣顫抖。

“疼。”他瞪大眼睛,一只手就那樣摸了上來,或許是因為痛意,他的手指在小腿上來回晃動。

本就看不清的衛南尋,被他遮擋住了視線,“不要亂動,讓我看看。”

蘇揚舲嗤的一聲笑了,“你怎麽看,用哪看?”

山下的樹林有一片酸棗林,樹枝矮小還帶着尖刺,如果不注意很有可能被樹枝上的尖刺刺入肉裏,一開始刺進去的時候可能還不覺得有多疼。

但是随着走路衣料擺動摩擦,刺尖會在肉裏搖晃,這時尖刺還會越刺越深,直到完全沒入肉裏,眼睛根本就看不見。

正常人都不容易看見,更別提像衛南尋這種視力不好的人。

随着尖刺越紮越深,小腿上的痛覺也越來越清晰。蘇揚舲縮着肩膀,雙手忍不住按在地上,不由自己的想把小腿收回來。

“我看不見,也能幫你清理。”

衛南尋一改往日說話的冷意,竟多了幾分柔暖,他将眼睛湊近傷口附近,離得越近他看的越清楚,但是這樣細小的尖刺還是讓他有些無從下手。

衛南尋想要将刺,手指尖剛碰到傷口,那些刺就往血肉裏面又深了幾分。

蘇揚舲眉頭緊緊揪着,眼尾還暈着紅。

“疼嗎?”

有了醉意的蘇揚舲此刻不會在逞強,他皺了皺鼻子,“疼死了。”

衛南尋無奈的只好放棄想要用手将刺的想法,他将蘇揚舲的小腿擡高了一些,唇湊了過去,閉上眼睛,伸出舌頭,用舌尖輕輕舔舐他的傷口,慢慢尋找那些嵌在血肉裏的尖刺,在精準的将它舔了出去。

醉的頭暈的蘇揚舲不知道衛南尋在幹什麽,他就覺得傷口好像沒那麽疼了。

或許是想知道衛南尋到底是用了什麽秘術,讓他傷口不疼了,蘇揚舲向前探了探身子,手心蹭到衛南尋的臉頰上,仔仔細細的摸了摸,手指在衛南尋的臉上游移。

“你會魔法嗎?”蘇揚舲盯着對方那張俊的不像話的臉,不禁發出感嘆。

“什麽?那是什麽?”衛南尋慢慢又用舌尖在傷口上探了探,發現終于沒有其他留在肉裏的尖刺後,才緩緩擡起了頭,問:“什麽是魔法?”

蘇揚舲眼眸微微眯着,擡起食指戳了戳衛南尋的臉頰,“魔法都不知道……魔法就是,嗯,就是魔法……”

衛南尋無奈的搖搖頭,知道問也沒用,只好又垂下頭,眼睛湊近細細又看了看那些傷口,直到眼睛都開始發酸,才将蘇揚舲的褲腿放了下來,一只手擔在他的腿窩裏,胳膊抄到他的肩膀上,一把将人抱進了懷裏。

他抱住人往床榻上走。

蘇揚舲閉着的眼睛突然睜開了,直直的望向半空中,說:“看,我就說你會魔法吧,我飄起來了……”

作者有話說:

友情提示,有刺還是要使用正規的方法,畢竟用舌尖能不能真的挑出來,我也不确定……

我沒試過,也沒人給我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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