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
那……我們晚上試試好了
一塊桦霧府的腰牌, 上面刻着「樂」字。
腰牌黃澄澄的,泛着冷冷得幽光。
“李大人想說什麽?”蘇揚舲只用眼尾輕掃了一下那塊腰牌,便又望向李善司。
“四皇子,微臣若是有心将此事扣在您的頭上, 今日又何必叫您來這一趟?”李善司弓着身子又靠近了幾分, 神色嚴肅,“微臣将此物還給四皇子, 只是想提醒您, 朝中有人要害您。”
蘇揚舲盯着那塊腰牌看了許久, 目光才順着對方的衣袖向上,看着他的眼睛, 蘇揚舲并未伸手去接那塊腰牌, 而是淡淡笑了笑, 問道:“李大人這是何意?”
“微臣在向四皇子殿下示好。”
“示好?”蘇揚舲擡手捋了捋幾絲落發, 長眸中倒映出窗子縫隙裏透出的光, 搖曳晃動,“對我示好?到底是我耳朵不好聽錯了, 還是你腦子不太好糊塗了?”
一個荒唐草包的皇子, 手上沒有半點實權,對于皇位一無觊觎二無可能的皇子, 憑什麽能得到正三品大理寺卿的示好?
蘇揚舲雖是從現代穿越而來, 卻也明白這其中的道理, 電視裏的權謀劇看的也不少。
李善司見他仍是無動于衷,只好主動将腰牌塞進蘇揚舲的手中,擡眼直視他的目光道:“陳老是微臣的授業恩師, 在微臣少年時, 老師曾救我于困境之中, 又将孤苦無依的我送進了書院,微臣自此之後才活得像個人樣。”
他一邊說,眼睛裏竟然還湧出了一些淚,聲音頓然哽咽:“可惜,老師這事情着實太大了,微臣人言微輕,也無法保護老師一家,但是那日我聽說四皇子進宮為老師求情,不顧聖上的責罵,也要護老師全家,就……”
清淚從眼角緩緩滑落下來,他窘迫的擡起衣袖輕輕擦去,又急忙垂着頭走到了桌案旁邊,拿起幾張紙,李善司看看那幾張紙又看看蘇揚舲,心下一橫走了過來,将紙奉到蘇揚舲的眼前,說道:“殿下,您看看這是我這幾日來寫的幾分奏折。”
他又從最後抽出了幾張紙,蓋在上面對上蘇揚舲的視線,說道:“您看這是我已經遞上去的折子,可惜只到了中書省就被扣了下來,又給我退回來了,我官職低微,沒資格進宮面見聖上,就算有心去救老師,也無力啊!”
蘇揚舲伸手接過那幾張,粗粗略略掃了幾眼,又問道:“李大人,還有一事我不理解,我二哥現下就在您的大理寺內任職,您是他的上官,完全可以将奏折交予我二哥,為何又要舍近求遠來找我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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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包皇子。
蘇揚舲不想自貶,這幾個字沒有說出來。
李善司捏着紙的手指忍不住抖了抖,他目光一瞬暗沉,坐在旁邊的木椅上,過了一會才緩緩道:“微臣找過了,二皇子拒絕了我。”
蘇揚舲轉過頭,第一次認真的打量起這個李大人,看他大約二十六七的年紀,長得也算是眉目清俊,就是眼裏霧沉沉沒有光亮,好像少了年輕人的活力。
本以為李善司會繼續說,但是蘇揚舲等了一會,他也沒再繼續說任何話。
蘇揚舲将那塊腰牌收進袖袋裏,拍拍衣裳的褶皺,道:“李大人,我今日來确實是以為陳家的事情有了什麽進展,但是如此看來,好像并沒有,不如我們再等等,靜觀其變,我相信陳老的為人也相信總會有水落石出的時候。”
說完,他站起了身,望向李善司:“至于李大人說的效忠,我且收下。”
對于別人釋放的善意信號,現在的他樂意接受。
但是明豔的蘇揚舲忽而笑了,道:“希望李大人要知道,我對奪嫡沒有興趣,可能跟着我不會有什麽遠大前程。”他頓了頓,看着李善司臉上的表情,繼續說:“不過,陳家的事情我會管到底。”
說完,他轉身推開門,看見端着茶壺的裴玠匆匆而來正要敲門進去,笑着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也不管熱不熱的,徑直喝了下去,喝完似乎還覺得不過瘾,又提起那茶壺,直接對着嘴巴咕咚咕咚灌了幾口。
他笑了笑對着裴玠道謝,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李善司怔在原地過了許久才回神,他驚訝蘇揚舲對于他的效忠并未有半點疑惑,更驚訝于他就那麽直接的說出自己對于奪嫡沒有興趣。
他走到門口望着蘇揚舲遠走的背影,這才回過味來,接過裴玠手裏的茶壺,努了努嘴示意:“跟上去,送送殿下。”
——
黃昏之時,蘇揚舲剛走進桦霧府的大門,便等到了他終于想要的好消息。
同時,他也将猶豫了一下午的信交給了允樂,讓他送到江恒手中。
來人通知,陳家謀逆一事經過大理寺的問查,現已查清是構陷,劉義榮已經在獄中伏法,死前手書從來就不認識什麽陳元傅,當初他是被人救出了大牢,救出後那人給了他銀兩,還以家眷性命相要挾,讓他裝成乞丐躺在京郊官道上,等着寫着「陳」的車架經過,便出聲呼救,後面只要在那個陳家帶着即可。
劉義榮直到再次被捕,才知道在路邊救他的是陳元傅。
而他在整個過程中,都以假名與陳家人相處,相處過程也只有療傷而已,并且在信中言明他所住的房子旁邊有一戶獵戶,陳老給了那個獵戶老婆一些銀錢,拜托她照顧劉義榮,這個獵戶老婆可以證明他所說的一切均屬實。
大理寺火速找到那個獵戶和他的老婆,證實劉義榮所言非虛,獵戶還請來給劉義榮看病的郎中以及另一個從陳老那裏領了銀錢負責家中灑掃的婆子,三人證詞都是言之鑿鑿,劉義榮在別院的時候只是養傷,陳老自從将人帶到別院後,每三日都會派家中小厮過來探望情況,他本人從未在踏入別院半步。
所謂的藏匿罪犯,所謂的謀逆都是無稽之談。
陳家親眷不日将會釋放,今夜大理寺卿李善司已經親自将陳元傅從牢獄中接了出,送回家中照料。
蘇揚舲吩咐烏墨将這個好消息通知陳亭畔,自己則信步回了無塵院。
窗前的兩片幔簾只放下了一片,金色的夕陽從窗外照了進來,光影将榻和地板分割成一半明亮,一半幽暗。
衛南尋靠在榻上,手中抱着一個東西不停的在推磨,蘇揚舲走進去時,就看見他一半長發染着金色的光,一半隐在晦暗裏,那半張被光線照亮的臉仿若踏雲而來的神君,高不可攀,而另一半藏在黑暗裏的臉,卻如從地獄中剛剛爬出的惡魔。
“在做什麽?”蘇揚舲好奇的走近,觀察起他手中細細研磨的東西,是一塊黑色的石料,原本的形狀的已然看不清,現在看來似乎是個玉戒,但是又比普通的玉戒厚了許多。
“做一個有趣的東西。”衛南尋沒有擡頭,長長的睫毛上鍍着金光,好看的勾人心弦。
“有趣的東西?是什麽?”蘇揚舲來了興致,一伸手要去抓住那個玉戒,哪知衛南尋手腳輕巧,一下子就躲開了。
“舲兒以後就會知道的。”他終于擡起了頭,滿頭未束起的長發松松散散的垂落着,若有似無的貼在蘇揚舲的手掌上。
蘇揚舲微微彎腰,一只手輕輕搭在衛南尋的肩上,去看他手中的玉戒。
“不就是個玉戒指嗎,怎麽這麽神秘?”
他的聲音輕輕地,從口中散出一種甜甜的味道。
蘇揚舲等了一會,沒有等到蘇揚舲的回答,他轉過頭來看向衛南尋,卻撞上了他凝視他的眼眸。
“舲兒想知道嗎?”
衛南尋看向蘇揚舲的目光很安穩,依舊沒有任何波動,就連說話的語氣也聽不出什麽喜怒哀樂。
“想知道啊。”
蘇揚舲答道,依舊平靜的望着衛南尋。
又過了好一會,蘇揚舲才有些受不了兩個這樣漫長的四目相視,首先移開了視線,他站直了身子,對着衛南尋笑。
衛南尋半垂着眼眸看着他,漆眸深深,藏着溫柔,他将那枚玉戒的半成品拿了起來,套在自己的中指上,滿意的上下打量之後,的點點頭。
“粗細長短差不多了。”他的目光順着攀到蘇揚舲的眼睛上,帶着笑意道:“若是舲兒想知道它為何這麽神秘,那……我們晚上試試好了。”
話語間不像是戲谑,透着認真。
蘇揚舲伸手搭在那枚玉戒上,絲絲冷意順着他的指尖蔓延,讓他忍不住一收手,問道:“南尋這戒指是否做的太長太厚了?平日裏佩戴着也不舒服吧。”
衛南尋站了起來,頭微微垂低,唇瓣貼着蘇揚舲的耳畔輕語:“舲兒,這個東西平時可不能總戴着的。”
說完便又笑意吟吟的走開了。
作者有話說:
戒指可是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