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工部

“四皇子殿下, 臣在此恭候已久。”

唐廣陌身着灰墨色長衫,白玉冠上插了一支銀釵,與這慵懶陰沉的世界顯得如此格格不入。

“唐兄。”蘇揚舲拱手還禮,他對于能在工部見到唐廣陌有些驚訝, 于是問道:“唐兄怎麽會在工部?”

“這還要多虧了殿下, 當初有幸與殿下一同參加北遼的比試, 陛下賞識, 我便入了朝。”

當日與北遼比試的幾個學子都是國子監讀書的書生, 這其中只有唐廣陌是進士, 在後齋裏謀了個閑職,當真是埋沒了如此人才。

“好, 唐兄才華過人, 在六部任職也不算是埋沒。”

唐廣陌很淺的笑着, 順勢将手中一張圖紙遞到蘇揚舲掌心裏, 低聲禀話:“殿下, 這是寶華殿的工事圖, 請您過目。”

蘇揚舲皺了皺眉, 掃了眼圖紙, 對于那些橫七橫八的制式繪圖并不是很懂,便道:“唐兄, 為何要給我看這個工事圖?”

“殿下也覺得蹊跷?”唐廣陌垂眸看了看周圍, 繼續細禀:“工部侍郎給了我這張圖, 讓我給您過目,我便覺得此事有些蹊跷,您只是禮部派來督工的上官, 工部只需要提供工事進度即可, 為何要将這個您看不懂又不該給您看的東西交予我呢?”

蘇揚舲擡頭望着衙門正中的「教饬百工」紅字匾額, 忽而冷笑一聲。

唐廣陌悄悄觀察蘇揚舲的表情,知道他已經想清楚這其中的疑慮,試探着問:“殿下可還要趟這渾水?”

蘇揚舲撇着那毫無章法的繪圖,琢磨了一會兒,才開口:“既然有人給我挖了坑,若是我不跳進來,豈不是辜負了這挖坑的人的辛苦?”

他從在汪池那處聽到寶華殿起,就開始回憶原書裏的情節,終于在剛才想清楚了這一段劇情。

原來,書裏講述姜帝在某一次千秋宴射獵後被兇獸所傷,陸陸續續治了幾個月之後便撒手人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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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是在這次的千秋宴上,還發生了一件事情,西山獵場的寶華殿前有一座移木橋,當時千秋宴盛京城數百學子便在這個移木橋前對皇帝進行拜禮大典。

大典之後,學子陸續經過移木橋時,橋體直接垮塌,導致有數十人掉進了橋下的伊河,事時恰逢西山大雨後溪水暴漲,伊河內水勢滔天,只一個混浪就将人拍進了喝水中再也沒冒出頭來。

如此慘事卻因為姜帝的受傷而被遮掩了下來,之後人們漸漸淡忘了這件事,直到二皇子蘇雲杪得勢後,才有人舊事重提,查實之後發現這并非天災,而是人禍。

想來這劇情因為他的穿書而提前了。

唐廣陌這才從翻天地覆的情緒裏慢慢回過味來,驚訝的望着面前四皇子唇角彎彎的臉。

她這才從蘇揚舲的笑臉裏,品出幾分端倪。短短的一個時辰裏,四皇子就已經看穿他們的計謀了嗎?似乎還想出了應對策略。

唐廣陌望着這樣清冷的美人對他笑,後背脊梁都開始生寒。

在所有人的眼裏,四皇子是個玩世不恭、荒誕不羁的,雖然有着無雙的容貌但是卻是沒什麽本事的草包,永遠不用正眼看人,說的都是不着邊際的話,就算四肢健全也不肯多走一步路,他甚至從未聽說四皇子做過什麽正經事。

可是,如此一個人竟然仿佛将所有的事情都看穿了,每一個人都在他的掌握之中,甚至不需多言就能想到破解之法。

唐廣陌深感佩服,若此時換作是他,他是萬萬想不出應對之策的。

因為他根本不知道一個寶華殿的翻修工程,能做什麽文章?四皇子只是督辦,就算工程進度滞後,也與他并無直接關系,怎麽想都想不出有什麽陷阱。

“唐兄,我們去拜見一下尚書大人吧。”蘇揚舲将那個工事繪圖輕輕卷了起來,放進寬大的袖袋裏,他身量高,擡手拍了拍唐廣陌的肩膀。

兩個人總不能一直在工部門口戳着吧,既然來了總要見見這工部裏管事的人,到底看看他們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從門口到正廳堂的短短的一段路,蘇揚舲已經把工部尚書沈文英的事情想了一個遍。

此人也算是姜國朝廷內部少有的中立的人,他從不站在任何一個奪嫡皇子那一邊。

據說他是個「工癡」,最愛的捧着一本《魯班經》獨自鑽研,他為人非常謹慎,對于工事極其認真,有很多建築的繪圖都是他親自繪制修改的。

蘇揚舲到時對這個人有一些敬意,所以剛才汪池要他督查寶華殿翻修進程的時候,他沒有拒絕。

即便明知這其中必有詐。

蘇揚舲還未走到衙門廳堂,遠遠便看見了一把巨大的傘撐在院子裏,這傘做的十分精巧,傘下有一張大理石桌,無論風雨都可以擋的嚴嚴實實。

傘下坐着個中年官員,只見他手裏擺弄着個木制的玩偶,也不知他在玩偶後面做了什麽機關,這玩偶竟然自己從他的手中跳了下去,輕盈的站在那裏。

“呀。”蘇揚舲訝然出聲,“如此懸巧的木偶!”

沈文英循聲望過來,看見蘇揚舲衣衫不凡風度翩翩,便匆匆起身随手抄起了地上的木偶,塞進袖袋裏。

他先是看了看唐廣陌,又望向蘇揚舲,随即躬身行禮道:“四皇子殿下。”

沈文英可不是第一次見蘇揚舲,他們數次在上朝時擦肩而過,但卻從未打過招呼。

蘇揚舲對他藏起的小玩意很感興趣,笑着道:“沈大人做的是什麽精巧玩意兒?可否讓我一觀?”

沈文英眉頭皺了皺,望向蘇揚舲有些不好意思,說:“本來殿下所言,微臣不該拒絕,但是……那只是臣随手擺弄的小玩意,上不得臺面,就不好拿出在殿下面前獻醜了。”

蘇揚舲從他的語氣中聽出拒人的态度,也不好強求,只能收回笑容:“不妨事。”

想來蘇揚舲惡名在外,沈文英怕他強搶自己的心頭所愛。

唐廣陌深知沈文英的性子,素來最寶貝他的那些機關木偶,即便是自家娘子怕是也不能給她摸的,更別說是蘇揚舲這等風評不好的浪蕩公子了。他便走上前去,差開話題,說起了寶華殿修繕一事。

三人約莫說了一盞茶的時候,蘇揚舲也看得出沈文英有些揶揄,凡事與公事相關的,便全全推托到唐廣陌那處,再談其他便會避而不言,都是些無用之詞。

蘇揚舲覺得如此也是耽誤時間,便回了沈文英先行離開,唐廣陌送其至衙門大門處,二人又約了明日一同前往西郊獵場查看工事詳情。

蘇揚舲與唐廣陌辭行後,徑自爬上馬車,掀開紗簾,卻看到一俊朗男子正襟端坐,一襲月白長衫好似亭臺仙君,那雙黑漆漆的眼眸,在他出現的那一刻湧出了不易察覺的溫柔。

“回來了?”蘇揚舲唇角抿直,臉上寫滿不悅。

穿書而來,旁的沒學會,原身身上那些個貴公子的脾氣倒是繼承了幾分,總也會拿捏些情緒,讓衛南尋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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