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
險棋
一夜輾轉未眠, 蘇揚舲覺得自己不能這樣坐以待斃。
既然姜帝強迫他婚娶,現在又将衛南尋關起來讓他妥協,那僵在這裏就不是最好的解決之道。
蘇揚舲想到了陳亭畔。
從原書劇情來看,陳亭畔成年後十分讨厭蘇揚舲, 覺得他自私心狠, 是萬萬不會同意與他履行什麽婚約的。
但是, 那日在大殿之上, 姜帝賜婚時, 陳亭畔卻沒有半句拒絕的話。
難道她對自己動情了?
想及此處, 蘇揚舲忽然靈光乍現,或許有個人能阻止這場荒唐的賜婚。
“允樂!”
蘇揚舲再無睡意, 一骨碌翻坐起來, 鼓搗起他床頭暗格裏藏着的那個小盒子。
允樂本來就是給他守夜的, 聽見召喚, 推門而入。
蘇揚舲也正好翻出了一個香囊, 绫羅綢緞精細裁剪, 上面還用了金絲繡了竹葉的脈絡, 十分華貴, 聞之也有一股淡淡的花香,看着就是個女子的東西。
他将這個香囊遞到允樂手中, 道:“你往南去打探看看五皇子的行蹤, 前幾日他來信說已經從南疆往回走, 我算着日子也該進了細陽郡。
若是尋到他的人務必将此物交給他,他一看便會知道, 三日內一定要将他帶回桦霧府。”
允樂收緊手心, 将香囊放進腰帶中, 正要轉身離去,卻聽到蘇揚舲在身後繼續囑咐:“切記,悄悄進城,萬萬不可驚動城防軍,另外進城後一定要讓他來找我,記住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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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屬下記住了。”允樂頓了頓,擔心道:“主子,允樂不在誰來保護您?要不讓宋陽去……”
蘇揚舲卻一樂:“我好好的待在自己府裏,哪裏還需要人保護?你去吧,宋陽腳程不如你。再說,這府裏不是還有尹川嗎?他武功不弱于你,放心。”
允樂癟了癟嘴:“他始終不是咱們桦霧府的人……”
“這話以後不許說了,我不愛聽。”蘇揚舲不由得也高了幾分,眉梢眼角露出不自覺的寒意,“尹川年紀小,心性不定,他自小便失了父母,是南尋一直帶在身邊教導着,脾氣性格确實古怪了點。
但是也是單純善良的,他與你經歷相似,你應多照顧着,這種話我不想再聽見第二次了,記住了嗎?”
“是。”
第二日夜間,蘇揚舲獨自坐在後院的石桌旁,桌上擺的卻是他并不愛吃的炙羊肉。
烏墨看着他半天都不曾動筷,便自作主張拎着袖子給蘇揚舲夾了塊羊肉。
蘇揚舲盯着那羊肉,手腕沉重,他想起上一次在這裏時,那一桌子豐盛的菜肴,都是他愛吃的。
然而當他自己想為衛南尋備些吃食時,卻根本不知道他愛吃什麽。
蘇揚舲放下碗筷,喝了一口手邊的扶華酒,辛辣直沖他的鼻腔,讓他眼眶發軟。
烏墨看他根本不動筷子,又拿過來籠屜,裏面是芙蓉千層糕,掀開屜蓋,香氣飄了出來。
“要不主子用點芙蓉糕,質子不在您也要保重身子啊。”
蘇揚舲沒說話,盯着那芙蓉糕看,他忽然擡頭:“南尋愛吃芙蓉糕嗎?”
烏墨心裏發酸,他眼眶淺,稍稍一想便紅了眼,他側過身去用袖角擦了擦。
“愛吃,質子不挑食,什麽都愛吃。”
一陣風冷不丁兒拂來,搖的幾個燈籠亂晃。
“四哥!”
有人影從屋頂跳了下來,腳步紛雜又輕巧。
蘇揚舲捏在手心裏的芙蓉糕還未動,就被個黑影猛沖過來,緊緊抱在了懷裏。
肩膀上已然濕了一片。
“好了,星熠,先讓四哥好好看看你。”蘇揚舲拍拍他的胳膊,“都是能在戰場上叱咤一方的将軍了,怎麽還能輕易流淚呢?”
蘇星熠抱着蘇揚舲,把臉埋在那裏蹭,“四哥,你怎麽瘦了這麽多?”
燈籠搖搖晃晃的,将蘇星熠的臉照的忽明忽暗。
“結實了,也黑了。”蘇揚舲其實是猜測的,畢竟這也是他第一次看見這個五弟。
蘇星熠這才依依不舍的松開手,向後退了半步,眉峰微蹙:“四哥,你讓允樂給我這個,是什麽意思?”
他拿出那個香囊,抓着系帶在掌心搖晃。
“父皇要給我賜婚,你知道了嗎?”蘇揚舲看了眼那個香囊,卻不做解釋,反而顧左右而言他問道。
“四哥不是娶了那位景國的質子嗎?還要賜什麽婚?”蘇星熠将香囊收回,指腹在繡紋上摸了摸。
“當然是我跟亭畔的婚約。”
蘇星熠舉起一塊芙蓉糕,正要仰脖吞咽,卻被這話一驚,噎在了喉嚨裏。
他嗆着咳嗽起來,把臉都咳紅了。
“咳咳!”他錘着胸口咳嗽了大半天。
蘇揚舲替他拍了拍背,嘆氣道:“你說我是娶還是不娶的好?”
“當然不能娶了!”蘇星熠大聲叫嚷。
吓得允樂趕緊跑上前,緊緊捂住蘇星熠的嘴巴,龇牙咧嘴的搖頭。
“五皇子殿下,您小點聲,這外面可都是禁軍守着,若是讓人知道您來了,不僅您要被罰,還要連累我家主子被罰的。”
蘇揚舲笑道:“允樂,你放開他,別把我們的大将軍給捂死了。”
蘇星熠急忙倒了杯酒,咕咚一聲飲盡,漲紅着臉道:“四哥,你、你不能娶亭畔姐。”
“我怎麽就不能娶呢?”蘇揚舲道,“我與她自幼便有母後的婚約,這是滿朝皆知的事情,現在父皇要賜婚,于情于理我都不該拒絕呀!”
蘇星熠聞言搖頭,張着嘴巴卻不知道該怎麽說,半晌才憋出一句:“你娶了她,我可怎麽辦呀!?”
等的就是他這句話。
蘇星熠現在是有軍功在身的人,若是由他提出要娶陳亭畔,怕是滿朝上下都沒人敢出來反對。
況且,姜帝現在正是用人之際,幾個皇子裏面也只有蘇星熠可以上戰場殺敵,他萬不會在此刻駁了他的面子。
只是現下蘇星熠心性還像個孩子,不懂用軍功來震懾那一套手腕,他不懂蘇揚舲卻懂得很。
“五弟,你剛才說了什麽?”蘇揚舲問。
“我……我是……”蘇星熠低低嘟囔,又給自己倒了杯酒,狠狠灌了下去,這才解着酒氣說道:“四哥,我就跟你說了實話吧,我心悅亭畔姐,從五歲起便一直心悅着她,我在南疆這一年多,每每吃了敗仗受了委屈,腦子裏想得就是她,每次死裏逃生我都想着要把她娶回家的。”
蘇揚舲還未來及回答,蘇星熠又開始自言自語:“若是娶不到亭畔姐,我就去鎮國寺剃了頭發當和尚去!”
“這樣啊。”蘇揚舲笑笑,拉住他的衣袖讓他先坐下,又道:“那,現下該如何是好?父皇幾日前已經在上朝時當着文武百官的面,給我們賜了婚。”
蘇星熠眼裏的光黯淡下去,就連唇角都連帶着彎了下去,他咬着下唇問:“那四哥你呢?你心悅她嗎?”
“我嗎?”蘇揚舲看向蘇星熠,擡手給他夾了塊炙羊肉,“我心裏有人了,所以不會娶她。”
光亮又重新回到蘇星熠的眼睛裏。
他長長呼了口氣,又拍拍胸口,“吓死我了,我剛才還在想,要是四哥你也心悅亭畔姐,我該不該成全你們呢!”
蘇揚舲笑笑,“既然如此,那我便給五弟出個對策可好?”
“自然是好的。”
蘇星熠雖然在戰場上神勇無比,卻也是個直腸子,此時他心中石塊稍稍落地,才覺得趕路太急肚子已經餓得咕咕作響,便也顧不上與蘇揚舲在敘舊,挽起袖子就開始狼吞虎咽起來。
“我在南疆,最是想念這烈酒,四哥你是不知,南疆的酒綿得很,喝一壇子下去,也是頭不暈眼不花的,無趣得很!”
蘇揚舲笑道:“那是自然,這是嘉陵關的扶華酒,最是醇烈,你喜歡的話,改日等我能出府裏時,給你送上幾壇子。”
“四哥,你為什麽被禁足?”蘇星熠嫌一塊一塊夾肉不過瘾,直接上手握住了羊腿上的骨頭,拿在嘴邊撕咬起來。
“我把西山行宮的石碑給炸了。”
蘇星熠一口羊肉噎在唇邊,飽嗝打了出來才想起來要咀嚼,他瞪圓了眼睛問道:“那石碑招你惹你了,你也敢詐它?”
“我看它不順眼,就炸了呗。”蘇揚舲說的随意。
蘇星熠:“四哥,你也太無法無天了,怪不得父皇動了這麽大的氣,竟也舍得将你圈/禁起來。”
“你今日就去陳府,跟陳亭畔表白。”
“不是!”蘇星熠一口酒沒喝下去,再被嗆了一口,“四哥!我怎麽可能做這種事呢?亭畔姐那脾氣你還不知道嗎?還不得……不得把我的耳朵扭下來嗎!”
他臉頰漲得通紅,不好意思的擦了擦嘴上的油漬。
“星熠,你若是今日不跟陳亭畔表白,恐怕明日上朝之時,父皇就要給我們定下婚期了。”
蘇星熠又吃驚又害羞,問道:“可……可亭畔姐要是拒絕我,我、我該怎麽辦?”
“她這種女孩子,喜歡霸道一點的男人,你明白嗎?”蘇揚舲徐徐圖之,開始把自己從前寫小說那一套拿出來給蘇星熠講,“你态度要強硬一點,就是表現得要真誠、坦誠,讓陳亭畔知道她在你心裏非常重要,還要表現出沒有她你一天都活不下去。”
蘇星熠嘴巴長得奇大,幾乎可以塞的下一整個桃子。
蘇揚舲繼續傳授「經驗」,他道:“你不能說她嫁給別人你就出家當和尚,這沒用的,你得說與其看着她嫁與他人,還不如讓你死了來得痛快,亭畔是女孩子,自然心軟,你們又是自幼一起玩大的,即便她對你沒有男女之情,也總有一些旁的心意,只要她一猶豫,你就有機會了。”
況且,你們本就該有一段情。
蘇揚舲沒有說,但是他知道即便陳亭畔對自己有幾分動心,也極有可能是因為之前他冒險搭救陳家,那多半也是感激,人有時深陷其中未必能看清自己的心意。
若是蘇星熠與她告白,定然會讓她的心紛亂,心亂了便會分得清楚,到底心裏在意的人究竟是誰了。
這是他此時最好的機會,不得不走這招險棋。
作者有話說: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