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二計

“好南尋, 是本王錯了,我們以後重新開始好不好?我必然會對你比他更甚,決計不會委屈了你的身份,以後這天下依舊是你的, 我不與你搶了可好?”

蘇雲杪用手抓住斷刃的一端, 利刃割破了他的手掌, 鮮血順着手心紋路一滴一滴的流下來。他紅着眼睛低聲哀求着, 用盡着最後一點氣力。

“二皇子, 你休要在胡言亂語。”衛南尋目露兇光, 他受夠了這個滿嘴胡話不知所謂的二皇子,若不是看他是蘇揚舲的嫡親哥哥, 怕是早就抹了他的脖子。

衛南尋面無表情的将利刃向前推了半分, 鋒利的刀刃貼着蘇雲杪的喉間, 只要他再靠近一點, 衛南尋絕不會心軟, 定要了這個瘋子的命。

在聽到「二皇子」三字的瞬間, 蘇雲杪的身子猛然顫了顫, 記憶回溯, 他知道自己已分不清前世還是今生。

光線昏暗,他看着衛南尋的眼睛猩紅陰鸷, 散發出詭谲的恨與怨。

若是衛南尋此刻能看見, 勢必要更加疑惑。

蘇雲杪向後退了半步, 神志重新回到他的眼睛裏,水池裏的人,眼神狠厲, 那把殘刃就握在他的掌心裏, 染了污水的髒血順着刀刃滴滴下流, 他的眼裏再無半點從前的柔情。

前世就好似一場大夢,大夢醒後,所有的一切都已經更改。

心髒好疼。

衛南尋根本就不是前世的那個衛南尋。

心中的恨,讓他發了瘋,他曾經想守護的一切都已經不再,那麽他僞裝的和善又有什麽意義?

只有他自己知道,在他的那顆心髒裏,到處都是填不滿欲望,他想要的太多太多,而那些東西他一定會全部奪回來。

蘇雲杪退着離開了這座石臺,細長的暗道他走了很久,腳步沉重,當他站在水牢的機關旁邊時,蘇雲杪突然笑了,無比溫和。

Advertisement

“南尋還沒嘗過這水牢的滋味吧?”蘇雲杪扯扯唇,饒有興致地拉住了那條布滿瘢痕的鐵鏈,“什麽時候南尋想通了,一定要告訴本王。”

鐵鏈「嘩啦啦」作響,水牢上方的一道暗門緩緩打開。

如注的水流瞬時傾瀉而下,眼見着水面一點點升高。

衛南尋的眼睛,漆黑的仿佛被夜色浸潤,他微微借力跳上了石臺,剛才還高出水面的石臺已經淹沒在污水裏。

蘇雲杪順着水池邊沿走了出去,背對着水牢對綿一說:“一個時辰放一次水,水沒過頭頂即可。”

綿一盯着蘇雲杪流血的手掌怔住。

直到有道鋒厲的目光射過來,他才施禮領命。

蘇雲杪頭也不回的走出了水牢鐵門。

綿一轉過頭看着池中已然沒過人胸口的水,心裏沒來由的收緊。

地上的禁軍兄弟倆一個已經疼昏了過去,一個還跪在那裏不住的磕頭,嘴裏還念着:“殿下饒命……”

綿一手掌握成一個拳,還是向着水牢裏疾步跑了過去,在水漫過衛南尋的脖頸前關停了那個機關。

看見衛南尋還可順利呼吸,他又快步跑回到福源兄弟旁邊,蹲下身子在他身邊推了推福源的肩膀,道:“快給你兄弟看傷去吧!”

福源磕頭的動作戛然而止。

他擡起頭看着綿一,眼神渙散。

“快去,他還有救,丢了雙眼睛總比丢了命好。”綿一的手在福源肩膀上拍了拍。

福源這才收回神兒,連忙道謝,又在綿一的幫助下背着福滿向外跑。

看着這兩個人消失,綿一才覺得心裏的疼好了一點。

他将牢房大門關緊,從裏面放上門橫,做好這一切他才轉身又往水牢走。

“質子大人,您千萬別怪我們殿下。”

綿一撩開了衣擺,「噗通」聲跪在了地上,他心底的痛意密密麻麻傳了上來,“小人不能違背主子的命令,但這池中的水我也不會讓它沒過質子大人的脖子。”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要這麽做,或許只是希望有一天他家殿下後悔時不至于無路可退,也或許是為了報恩吧。

“你不怕他罰你嗎?”衛南尋漆黑的眸子看向水池邊的小侍衛,“做這種主,萬一讓他知道,怕是不會輕易饒了你的。”

綿一咬緊牙關,将頭埋了下去,“我和允樂本是同門師兄,我功夫沒師兄好,當年二殿下便讓功夫更好的師兄跟着四殿下,他說四殿下頑皮容易闖禍,有師兄保護着,他心安。”

“所以你做這些,是為了你師兄嗎?”

“不全是如此。”綿一努力強忍着心裏的難受,不敢露出分毫,“那日在四皇子府中時,我身上落了雪,打濕了外衣,四皇子竟然就讓我去屋裏換了濕衣衫,小人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就算死了也不該勞煩主子記挂,但是……”

“你想還他當日關懷之恩?”衛南尋唇角彎了彎,眼中透出溫柔的光亮。

綿一跪在地上,沒有說話。

果然不出蘇揚舲預料,今日散朝之後,姜帝特命魏宋仁把蘇揚舲帶到宮裏訓話。

蘇揚舲走進奉先殿的時候,皇後站在姜帝的身邊,殿下則站在三個人。

最靠前的是趾高氣昂的蘇星熠。

稍微在後面一點的是陳家父女兩個。

“父皇,兒臣不孝。”蘇星熠一襲紫藤長袍,肩膀寬厚,白日裏一看倒真的是皮膚黝黑健康,果然是在南疆經過戰争洗禮的樣子。

姜帝沉着臉,看不出是生氣多一點還是煩悶多一點。

他冷哼一聲:“正好,老四你來了,快來看看你教的好弟弟,真真是跟你一模一樣啊!”

蘇揚舲薄唇緊抿,面無血色,他一言不發,垂着頭只盯着地板。

倒是一旁站着的任皇後先開口了:“陛下,您關了這孩子好幾日了,您看他瘦的臉頰上都凹陷進去了,怎麽也是您自己的親孩子,您不心疼,臣妾還心疼呢!”

說完眼眶子就泛起一層紅潤,幾滴眼淚順勢落了下來。

“他自己犯了錯,難道朕不該罰他嗎?”姜帝臉色陰陰沉沉的,聽了皇後的話反而更生氣了,怒道:“朕真是養了兩個好兒子,一個把上百年的石碑給炸了,一個跑來要跟他的皇兄搶王妃,好啊,真是好!”

“陳老,您說呢?您就一個女兒,是要嫁給我這不成器的老四,還是嫁給我這個混不吝的老五?”姜帝眼神犀利,眉頭擰成一團。

陳元傅慢悠悠的轉過頭,看着陳亭畔,他顫巍巍的跪了下去,“陛下,老臣年過六旬只有這一兒一女,大兒為國效力戰死沙場,戎馬一生,臣雖心疼不已,但無悔,現下臣唯有一女,奉為掌上明珠珍而重之,能嫁給皇家為媳本該是她的福氣,從此榮華富貴一生無憂。”

他頓了頓,聲音裏帶了些哽咽:“陛下問老臣想把女兒嫁給哪位皇子,老臣想各問兩位皇子一個問題,請陛下先恕老臣大不敬之罪。”

說完,他将頭伏了下去,重重的磕在地上。

姜帝低低沉沉的「嗯」了聲。

陳元傅轉向蘇星熠,先問道:“五皇子,老臣想問您,若是您與亭畔成婚後,可還會領兵出征?”

蘇星熠垂眸,一雙明悅的眸子盯着陳元傅,又轉向看看一言不發的陳亭畔,回道:“陳老,星熠不敢說謊,若是前線需要我,我當義不容辭奔赴戰場。”

蘇揚舲暗暗在袖子裏捏緊了手心,他瞥了蘇星熠一眼,氣他竟然都不會說句謊話嗎?先把人娶到手啊!

陳元傅面無表情的又來到了蘇揚舲面前。

若真論起來,他內心自然更屬意五皇子,四皇子的人品和名聲都無法與五皇子相比。

但是,已經經過一次喪子之痛的花甲老人,再也經不起讓女兒也經歷這種痛苦的傷害了。

哪怕萬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想拿女兒去當賭注。

“不會。”蘇揚舲沒等陳元傅問出口,就自己回答了,“我知道陳老想問的是,會不會休掉景國質子另娶陳司業,我的答案是不會。”

一直沒說話的陳亭畔忽而轉過頭,眼裏充滿眼淚。

“其實我真的不是好的人選,我已是半死之人,何故還要拖累別人呢?”蘇揚舲來之前就想好了,若是蘇星熠不能成功,他便幹脆将自己中毒的事情和盤托出。

這樣既可以轉移視線,又可以博得姜帝和皇後的同情。

“什麽半死之人?”姜帝忽而拍案而起,瞪圓了眼睛,“朕上次讓太醫給你診過脈,不是說只是傷寒,将養時日也就好了嗎?”

“父皇若是不信,也可讓太醫現下來診脈。”蘇揚舲垂下頭,象征性的咳了起來,反正咳了這麽久,他也掌握了這種力度和感覺,直到咳得臉頰泛紅才停了下來。

滿目緊張中,姜帝趕緊找人去請太醫。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蘇揚舲的身子上,誰還在意什麽婚不婚約的,姜帝看着殿中人多,便大臂一揮,讓陳元傅父女先下去,婚約之事改日再議。

現在兒子的身子才是頂頂重要的。

蘇星熠悄悄挪到蘇揚舲的身邊,壓低了聲音問:“四哥,你這又是唱的哪出?”

蘇揚舲撇撇嘴,懶得理他,要不是他來之前就想好備用方案,怕又要被他壞事。

不一會,內侍官便領着太醫走進了奉先殿。

蘇揚舲一擡頭,輕笑。

柳太醫,真不巧,怎麽又是你?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