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無罪推斷原則
“你好，是唐沫麽？”
一夜輾轉反側到早上剛睡着的唐沫被電話吵醒，閉着眼睛接起，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是我，你哪位？”唐沫忍着呵欠眼睛還沒睜開。
“這裏是城南派出所，麻煩你過來一趟協助調查。”
一本正經公式化的聲音讓唐沫腦子停頓了下，繼而炸了，猛坐起來看了眼手機屏幕，是個座機號碼，尾數110。
要命，她沒幹壞事也沒目擊別人幹壞事，警察找她做什麽？
用力吞了口口水小心翼翼開口：“警察蜀黍，調查……什麽呀？”
“你到了就知道了，現在是七點零八分，八點前能過來不？”
“可……可以。”
“那好，等你。”
警察蜀黍幹淨利落挂斷電話，手機嘟嘟嘟響過三聲回到鎖屏狀态。
唐沫坐在床上一臉懵，怎麽想都想不出她能協助調查什麽……解鎖手機，昨晚睡前看的搜索界面跳出來，關于“N+”設計大賽評委黑幕的新聞很刺眼。
應該不會吧，就算查出什麽也不該找她啊……心裏挺亂，各種想法亂糟糟在腦子裏撞，隐隐期待又有點害怕，不知道會發生什麽。
在床上坐了會粗暴揉亂頭發又理順，在這裏胡思亂想也不是辦法，還是先去看看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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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派出所離唐沫家不算遠，但沒有公交地鐵直達，唐沫騎着共享單車吭哧吭哧到那裏，熱得一身汗。
停好車急匆匆跑進去，卻在接待大廳外犯了難。
她都不知道過來是要做什麽，該去找誰？那個警察蜀黍只說協助調查也沒說調查什麽，想問也不知道怎麽問……
遲疑着走進去，左右瞧瞧，前面有接待窗口，但窗口寫的是辦理戶籍身份證等事宜，那辦案應該去哪？
大廳左手邊是張樓梯，她進來時幾個穿制服的警察從樓上下來，見她窘迫站在那裏都投來探究的目光。唐沫期待會有人上來問問她遇到什麽問題了，畢竟她覺得自己現在看起來應該十分無助。
但，沒人理她。
重重嘆口氣準備去接待窗口問一問，剛走兩步樓梯那頭傳來個低沉的男中音：“唐沫？”
唐沫吓了一跳，轉頭看去也是個穿制服的警察，看起來大概三十歲左右。他步速極快走下樓梯朝她過來，唐沫沒忍住吞了口口水。從小就對警察蜀黍抱有敬畏，看到他們沒來由的緊張。
“你好，我就是之前給你打電話的，你可以喊我唐警官。”
“诶？”唐沫一愣。
“對，咱們是本家。”唐警官咧了咧嘴，算是在笑。
唐沫其實驚訝的不是他也姓唐，而是聽聲音以為他有四五十歲了，沒想到居然這麽年輕？
沒等唐沫回過味，她已經被唐警官帶到二樓詢問室。房間不大，就放了一套辦公桌椅，桌前隔了一米多還有一張靠背椅。
唐沫從小到大除了辦身份證沒進過派出所，更別提配合案件調查，緊張得手腳不知該往哪擺。
唐警官指指那張靠背椅，公事公辦的說：“坐吧，我們來做個筆錄。”
唐沫攥着包帶走過去坐下，心中忐忑，看唐警官坐到桌前翻開筆錄本拔下筆帽，更緊張了。
“那個……唐警官想調查什麽？”
唐警官擡眸看她一眼，沒理會她的問題，一板一眼說：“姓名、年齡，籍貫。”
唐沫想起電視劇裏的場景，瞬間挺直脊背，生怕唐警官覺得她不配合，連忙說：“唐沫，27歲，A市本地人。”
“昨天晚上十點到十一點之間你在哪裏？”
昨天晚上？唐沫皺了下眉，為什麽是昨天晚上？
片刻的遲疑惹得唐警官擡頭，“怎麽，想不起來了？”
這語氣聽着怎麽跟她做了壞事似的？唐沫覺得有點不對勁，如果和昨晚有關那就肯定和N+評委黑幕無關，難道是昨晚那個男人出事了？不會吧，她走時不還好好的……
“想不起來還是不肯說？”
唐沫眉頭皺得更緊：“唐警官，你這話什麽意思？”
“還裝傻？”唐警官丢下筆雙手抱臂往後一靠，表情嚴肅，“昨晚十點二十三分你從山水豪庭酒店2826房出來，帶走了什麽？”
“帶走了什麽？”唐沫瞪大眼睛看着他，內心茫然，怎麽越說越不對勁。
“監控錄像顯示你鬼鬼祟祟離開，手裏抱着的東西是不是一臺蘋果筆記本？”
“啥？”唐沫徹底傻眼，“什麽筆記本？”是公文包裏那臺MacBook？遭賊了？
不對，重點是遭賊了為啥找她！她看起來像賊麽？
“今天早上接到2826房住客報警，昨晚有人偷走了他的電腦，經調閱酒店監控發現你的嫌疑最大。”
“不是我拿的！”唐沫激動得一下跳起來，被唐警官冷冷一句“坐下”吓得又坐了回去，她焦急為自己辨解：“我真沒拿啊，唐警官你要相信我！”
“我只相信證據。”
“如果只是看監控錄像肯定不能證明是我拿的！”她挺直脊背，身正不怕影子斜，沒有做過的事哪裏來的證據證明！
“那也不能證明不是你拿的。”唐警官看起來很淡定，仿佛吃定了她。
又是這個邏輯……唐沫心裏突然像被塞滿了碎石塊，堵得慌還被石塊鋒利的邊緣刺痛。她深吸口氣抿了下唇：“……根據無罪推定原則，你不能證明我偷東西，那我就沒有偷。”
“喲，”唐警官眼中閃過一絲詫異，“沒想到還懂法呢。”
唐沫垂下眼睫，搭在腿上的手用力攥成拳。學習法律什麽的，也不是她想的。
看她低着頭，唐警官放下抱在胸前的手身子往前探一些，開口語氣稍稍緩和：“唐沫你還年輕，如果犯了錯及時承認改正還來得及，你配合一點，處罰也會相應減輕。”
唐沫咬牙，頭還低着，但冷笑了聲：“唐警官，我說我沒偷你不信，那你就拿出切實的證據來吧，別的也沒必要多說，我只有這句話，我沒拿。”說到最後擡頭看了眼，眼中是麻木的冷漠，但她馬上垂眸藏起眼中情緒。
唐警官一愣，捏着手裏的筆無奈嘆口氣。
***
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突然有人敲門。
唐警官去開門，看到門外之人一愣，扭頭朝唐沫看看，然後出去了。
門一關，唐沫擡手用手肘一下下敲額頭，白皙的皮膚很快敲出一個紅印。
這種百口莫辯的滋味，她真是受夠了！
猛擡頭看向緊閉的門，眼神有一瞬的虛浮，但虛晃了一下又堅定起來。用力捏了捏拳頭，安慰自己要相信警察是不會随便誣陷人的。畢竟警察辦案受法律約束，不像那些……
用力甩甩頭，打住，心情已經這麽差，再想那些事保不定就要哭了……
***
很快，唐警官去而複返，開門進來身後跟着兩個人。
唐沫聽到動靜擡眸，先看到昨晚酒店那個跟班，愣了下，目光一轉，跟着進來的果然是他老板。
酒醒之後的男人比昨晚看起來更帥，退去潮紅的皮膚很白皙，墨黑發絲搭在眼角，眼睛很大眼尾微微上翹，有點像丹鳳眼，眼中是疏離冷淡的光。今天沒穿襯衫西裝，白T恤搭配休閑褲，倒也是十分清爽帥氣。
但再帥也不能打消唐沫想踹他兩腳的沖動！真是個掃把星，打從昨晚腦子一熱接下了給他送醒酒湯的活，攤上的都是什麽事兒！
三人走進來，唐沫敵不動我不動看着他們，倒想看看能拿出什麽證據證明東西是她偷的。反正沒做過的事她不可能承認，除非他們為了一臺電腦還要來捏造證據。想着心裏的火氣又往上蹿了幾分。
唐警官沒有坐，倚着桌子抓起筆錄本彈了下，“失主說想跟你聊一聊，他覺得電腦可能不是你拿的。”
“本來就不是我拿的！”唐沫冷冷回了句，但心裏狐疑，這男人什麽意思？先打一巴掌現在又來送甜棗，閑着無聊逗她玩麽！
“唐小姐，我有個問題想問你。”男人往前走一步挺有禮貌的開口，聲音清朗聽起來很舒服。
他這樣子倒看不出惡意，人家這麽有禮貌唐沫也不好意思惡語相加，身子挺直往後靠着椅背點頭：“你問。”
“你有沒有動過我的包？”
包她确實不當心動過，做過的事她不會賴，就像沒做的事也別想她承認。大大方方點頭道歉：“抱歉，不當心把你包撞到地上，裏面的設計稿掉出來了……”
男人緩緩眨了眨眼睛，聲音依舊平靜：“那些稿子很重要，還請唐小姐看過就忘了吧。”
唐沫心裏咯噔一下，随即已經快要散去的怒火噌的又燒起來，她一拍椅子扶手：“你什麽意思，是想說我偷你的創意麽？”
是啊，電腦算什麽，商用設計稿可值更多錢呢！
男人眼中閃過一絲詫異，抿了下唇：“唐小姐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
“哼！”唐沫別過頭。
唐警官表情糾結，大概是在遲疑要不要開口調解，畢竟偷電腦的事還沒查清楚這又出來個偷創意……很難辦啊！
“唐小姐，如果剛才的話冒犯到你請包涵，這是職業病，無論是誰看過都會叮囑一句。”頓了頓，“并非針對你。”
唐沫板着的臉稍稍緩和下來，确實是她杯弓蛇影了，換做是她碰到這種事也會這樣說吧……咬着嘴唇遲疑了下：“抱歉，是我太激動了。”
男人淡淡說了句“可以理解”，惹得唐沫朝他看去，她在心裏苦笑，她的這種感覺一般人都理解不了吧。
男人在唐沫的目光中轉向唐警官，伸出手：“唐警官辛苦了，電腦的事……”
“你放心，一定幫你找回來。”唐警官用力握了下他的手，“已經讓酒店把昨晚的監控錄像都送過來了，如果不是這位唐小姐，那在她走之後應該還會有別人進入房間。怪我們疏忽，酒店工作人員就送過來那一段視頻，我們似乎有點先入為主了。”
“那就麻煩唐警官了，視頻大概什麽時候能送來？”
“應該已經發過來，我讓人去看了，有結果馬上來電話。”
唐沫默默聽他們對話，覺得這個男人應該是有點身份的，不然警察怎麽都對他這麽客氣。
不過有身份很了不起麽？看一眼唐警官面對他親和的面孔，好像确實有點了不起。
***
沒多久唐警官接了個電話，說查到真正犯事兒的人了，于是唐沫無罪釋放。不過釋放前還要簽字走流程。
“呶，在這裏簽字。”
唐警官把筆錄本拿給她，她看了遍內容确定沒問題就把字簽了。簽完字走出詢問室，那個男人居然還在，剛才看他和他跟班一起出去，以為肯定是走了。
她擡眸，目光和他撞上，心頭微微一顫，眨眨眼：“等我？”
“嗯。”
“有事？”
男人緩步走向她遞給她一張名片：“給你添麻煩了，很抱歉。什麽時候有空請你吃飯賠罪。”
唐沫垂眸看名片。
ELEMENT工業設計公司總經理，薄涼。
眉頭微不可見的蹙了下，收起名片擡頭，微笑：“薄總客氣了，還要謝謝你替我說話。吃飯就不必了，那麽，再見。”說完點了下頭轉身往樓梯走。
她，實在是不想再和那個圈子有牽扯。
薄涼沒追上來，她走到拐角處餘光瞥了眼，他還站在原地，似乎看着這邊，又似乎只是她想太多。
走出大樓，門口剛好一個垃圾桶，經過時伸手把名片丢進去。
薄總，她高攀不起。
薄涼站在樓梯口隔着玻璃門看到她這個動作，雙手抱臂若有所思。
走出派出所，唐沫騎過來的共享單車已經被人騎走了，附近也沒有別的車，看了看時間還早，打算走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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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涼過了好一會才從樓裏出來，秘書已經把車開到門前，下車給他開車門時問他：“Boss，林小姐已經到公司準備接受面試，你要去麽？”
薄涼跨進車裏的腳一頓，坐進去之後才開口：“他們應該應付不來，還得我去。”
秘書坐回車裏發動車子方向盤一打，車子穩穩駛出派出所，他擡眸從後視鏡裏往後看了眼，略微一遲疑，開口：“Boss啊，我們為啥非要招這個林大小姐，聽說挺難伺候的。”
薄涼看着窗外神色很淡，開口語氣也淡：“林叔叔幫過我們家忙，他開口得答應。而且，聽說這個林小姐挺有才華的。”頓了頓，收回目光看向後視鏡，“聽說是五年前N+的頭獎？”
秘書突然嗤笑一聲：“N+評委黑幕都被爆出來了，那個獎項哪還有含金量！”
薄涼一愣：“什麽黑幕？”
“昨晚出來的新聞，現在圈子裏已經炸了，你上網看一下就知道。”
薄涼掏出手機搜索到相關新聞看了會，沒發表任何意見。
秘書又透過後視鏡看他一眼，抿了下唇：“BOSS，你還有2寸照片麽，沒有的話記得去拍，過陣子要去辦簽證了。”
薄涼擡了下眼皮，“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