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和誰過不去？

唐沫是餓醒的。

那種餓像百爪撓心把她從睡夢中揪出來，睜眼的一瞬沒想起自己在哪。眼神呆滞了一會身子一顫，徹底清醒。

車子四平八穩停在路邊，車裏開着燈，耳邊有紙頁翻動的聲音。

轉頭，薄涼手裏拿一摞A4紙正在翻看，頂燈暈黃的光照着他，顯得整個人輪廓像柔光處理過，特別溫和。

他頭沒擡，淡聲說了句：“醒了。”

“嗯。”唐沫抱緊相機包有點局促，這停在路邊該不會是為了等她睡醒吧？扭頭朝窗外看，周圍除了路燈和行道樹什麽都沒有，又把頭扭回去看薄涼，“這是哪？”

薄涼嘩啦嘩啦整理稿紙，把它們塞進公文包時緩聲說：“本來想帶你吃飯的，不過都這個點了應該沒地方去了……”

都這個點了……是幾點？唐沫朝顯示屏上的時間看過去，腦袋頓時一炸，已經十點多了？！有點不相信薄涼車上的時間，摸出手機一看，然後垂下頭，她居然一覺睡到現在……頓時覺得有點對不住薄涼，他就這樣等了她兩個多小時？

有點幽怨又帶點不好意思，她小聲嘟囔：“你怎麽不叫醒我……”

薄涼轉身把公文包丢向後座，然後看着她攤手：“叫了，叫不醒。”

“……”怎麽可能叫不醒，肯定是你沒用心叫！但這時候糾結這些也沒用了，唐沫摸摸肚子，好餓啊，她想吃飯！薄涼他什麽意思嘛，說好的請她吃飯呢？

薄涼扣上安全帶，車子本來只通着電沒點火，踩下剎車輕按一鍵啓動按鈕，發動機開始轉動，他右手搭在檔位手柄上，看着她問：“将就一下随便吃點行麽？”

“哦。”唐沫勉為其難應着，心想這将就到底會将就到什麽程度，該不會是帶她去吃泡面吧？

聽她應了，薄涼放手剎挂擋起步，車子重新開上路，轉了幾個彎開進一個小區。

小區看起來不新了，裏面路燈昏暗，再加夜深人靜只有零星的幾戶人家還亮着燈，就顯得車燈特別亮，不斷有飛蛾蚊蟲迎面朝他們撲來，撞在擋風玻璃上彈開，有些在玻璃上留下翅膀噗拉過的痕跡。

打車子進了小區唐沫就緊張起來，手攥着安全帶大氣不敢出。薄涼他這是把她往哪帶，家裏麽？但轉念又想薄涼堂堂一總經理，應該不會住這麽低檔的小區吧？但除了他家，這麽晚到誰家都不合适啊……

心潮翻滾間，車子在一棟樓前停下，唐沫在車燈熄滅的剎那看到了樓棟號——8棟。

“下車吧。”薄涼解了安全帶，叫她一聲然後開門下車。

唐沫一直縮在座位上打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下車，直到薄涼從後座拿了公文包轉到她那邊開門，她才重重吸口氣，解開安全帶在薄涼的注視下把腿伸出車外，腳一點到地整個人彈起來往外跳，但沒計算好距離，頭頂一下撞在門框上，卻意外的沒覺得疼，腦袋一縮擡手捂着看到薄涼無奈的眼神，才後知後覺發現要不是薄涼伸手幫她墊了下，她現在估計頭頂的包都比雞蛋大了……

下車後抱着相機包看薄涼關門鎖車，抿了下唇：“抱歉啊，沒撞疼你吧……”

“沒事。”薄涼看她一眼轉身往樓道半掩的鐵門走，但唐沫分明從他眼中看到了忍住的笑。皺皺鼻子擡步跟上去，心想着看在他幫她擋了一下的份上不跟他計較了，卻聽薄涼慢悠悠說：“這麽晚了，怕不怕？”

唐沫一愣，心下不安噌的冒起來，他什麽意思？這一回腦子轉得飛快，身體動作也及時跟上，腳步一頓轉身就跑，薄涼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背包将她拉回來，一臉哭笑不得：“我開玩笑的！”

唐沫咧咧嘴笑得很假：“我逗你玩的！”

其實她是真想跑，後知後覺發現大晚上被一個并不算很熟的男人帶到這種地方，想想都覺得恐怖，手抓着T恤下擺用力往下扯了扯。擡眸去看薄涼，他正無奈看着她。

四目相對，誰都不做聲，深夜的小區裏除了遠處偶爾一兩聲野貓野狗的叫聲，特別安靜。天上雲層有點厚，月亮不知躲在哪裏不肯露頭。這棟樓前的路燈只剩一盞是亮的，但能看到薄涼的表情全靠了它。

這樣的環境，讓唐沫想到了“月黑風高殺人越貨”幾個字。

是薄涼先繃不住“噗嗤”笑起來，唐沫被他笑得背後一毛：“你笑什麽？”

“我真的很像壞人麽？”

唐沫遲疑了下，誠實點頭：“有點像。”

“這樣啊……”薄涼輕籲口氣，“那我送你回去吧，現在就算滿漢全席擺你面前你估計也吃不下。”

語氣中似乎有點失落，這倒讓唐沫有點不好意思起來，雖說防人之心不可無，但是不是防的有點過了？

她擡手扶了下背包帶子，腳尖輕碾地面，看薄涼轉身要回車子那裏，伸手拉了他一下，他停下看她，她收回手眨眨眼：“你今天找我不完全是為了帶我吃個飯吧？”

薄涼背對着路燈表情藏在黑暗中，她只能聽到他加重了一下但馬上又恢複如常的呼吸聲，就覺得自己應該是猜對了。

她和薄涼的交情真還不至于沒事出來約個飯，之前犯困腦子混沒多想，可現在她清醒的很，只是猜不到薄涼要和她說什麽。

默了片刻，薄涼“嗯”了聲：“對，我有事想跟你說，不過确定不上去吃點東西？”

唐沫也是真餓了，看他的樣子估計不是一句兩句能說清的事，想了想問他：“是你做給我吃麽？”

“嗯，給你煮面條。”這一聲說的極溫柔，唐沫明知不應該但還是忍不住心跳加速。

哎，懷念有人寵的日子了。

***

老舊小區沒有電梯，樓道狹窄逼仄，聲控燈感應一點都不靈敏，通常都要薄涼走到按鈕處拍一下才亮起來。

默默跟着爬到四樓的時候，唐沫開口：“這是什麽地方，你家？”

薄涼在前頭走着，沒回頭只說了句：“我的秘密基地。”

唐沫沒忍住挑起眉毛，秘密基地？他以為自己是中二少年麽，她敢保證超過十五歲的人都不會再說自己有什麽秘密基地了。

不過，擡眸看着薄涼筆挺的背影，他看起來也不像是開玩笑，所以從字面意思理解就是：這裏是其他人都不知道的地方，有事沒事自己過來躲着？可一般要自己找地方躲着的人不都應該有什麽過不去的坎麽？

薄涼他，和誰過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