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趙夜闌在原地查驗了一下這些屍首,衣領有金線,是金領衛無疑。
一共十二人,恰好一隊人馬,全數被燕明庭斬下了。至于高檀去追的那一行人,應當是另有他人來從中作梗。
他用手帕捂住口鼻,走到轎子前,看着一群瑟瑟發抖的轎夫,問:“确定還有黑衣人逃了?”
“是、是的。”一個膽子稍大的些回話,“然後大人你的小厮就追出去了,他們都、都好厲害……”
趙夜闌道:“回府。”
轎夫們有的已經吓軟癱在地上了,聽到命令,晃晃悠悠地爬起來,臉色蒼白地擡着轎子匆匆回去。
府裏正在準備晚膳,覃管家見他回來了,小心翼翼地問:“大人今晚有什麽想吃的嗎?”
“不吃了。”
“人是鐵飯是鋼,怎麽能不吃飯呢?”覃管家跟在他身後,苦口婆心地講述着吃飯的重要性。
“燕明庭去救高檀了。”趙夜闌忽然道。
“哈?”
“還吃飯嗎?”趙夜闌回頭問道。
覃管家倒吸一口涼氣,立馬去召集府裏的人,浩浩蕩蕩地沖出大門,片刻後又折了回來:“大人,敢問我們将軍現在在哪裏?”
“我怎麽會知道?”趙夜闌去到書房,拿起一本書看了起來,餘光瞥見門口一群戰戰兢兢的仆人,“都圍在這做什麽,不用做事了是嗎?”
覃管家揮揮手,把其他人都趕回去,然後問道:“大人,你就一點不擔心将軍嗎?”
“有什麽好擔心的,他不是武功高強嗎?”趙夜闌理直氣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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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管家只好回到前院,站在大門口時不時張望一陣。
直到深夜,月明星稀,覃管家坐在門檻上打盹,聽見馬蹄聲,才慌張地站起來,看見燕明庭帶着高檀一同歸來。
“哎呀,将軍你可算回來了,沒出什麽事吧?”
“沒事。”燕明庭将馬交給下人,“趙夜闌呢?”
“夫人他一直在擔心你呢,連晚飯都沒吃。”覃管家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但是夫人對你很有信心,堅信你武功高強,會把小高帶回來,所以一直在書房看書,這會不知道睡下了沒。”
“我知道了,你去找個大夫來。”燕明庭帶着高檀去卧房見人,誰知趙夜闌已經睡着了。
“大人一向睡得早。”高檀小聲說。
“行吧,你先回房休息,等會讓大夫好好檢查一下。”燕明庭說。
“多謝将軍的救命之恩。”高檀乖巧地退下。
燕明庭立在房中,盯着床榻上的背影許久,才輕手輕腳地準備就寝。
一切回歸寂靜與黑暗後,燕明庭輕聲喊道:“趙夜闌,我有話想跟你說。”
無人回應。
“真睡了?”
床上的人依舊紋絲不動。
燕明庭輕微嘆了口氣,想到今日種種,心情複雜地睡了過去。
聽到均勻的呼吸聲後,趙夜闌睜開雙眼,黑暗中盯着虛無的方向發了會呆,才安然入睡。
翌日,天色微亮,趙夜闌醒來時,燕明庭已經去上朝了。
聽見短暫的敲門聲,他應道:“進來。”
“大人,我回來了。”高檀推門而入,見他坐了起來,便上前拿起衣裳為他更衣。
“嗯。”趙夜闌側頭看向他,“有沒有受傷?”
“一點皮外傷。”高檀拍拍胸脯,“那群人就抽了我一鞭子,然後又拿出銀子誘惑我,我就招了。”
“都招什麽了?”
“按照你吩咐的,如若被人綁走問話,就假裝招供,虛虛實實,真真假假。”高檀說,“就是這群人有些奇怪。”
昨日高檀守在轎子旁邊,看見燕明庭忽然沖到了竹林間,與黑衣人打鬥了起來,就在他糾結要不要展露身手去幫忙時,又出現了另一群黑衣人,明顯是奔着他來的,想避也避不開。
他追出去竹林後,就被這些人合夥綁了起來,蒙上眼睛,帶到了一個柴房裏。
這群人蒙着面,威脅他要老實交代,他不肯,便在他身上抽了一鞭子,他還是不肯,這些人面面相觑,竟然遲遲沒有抽他第二鞭子。
弄得他還有點郁悶,話本子上寫的都是要上很多種刑,逼打成招來着的,他都做好求饒的準備了,結果這群人不打他了。
“後面來了一個人,就站在門外,往裏給我抛了一大袋銀錠,讓我好好聽話,以後還能拿更多的財寶,我就馬上順勢招了。”高檀說完,笑眯眯地問,“大人,我聰不聰明?”
趙夜闌無奈搖頭一笑,也就是遇上了這群綁匪,才沒受苦而已。他穿好衣服,在桌邊坐下,詢問道:“你仔細說說,他們都問你什麽了。”
“問我跟着你多久了。”
“你怎麽答的?”
“我照實說了,十二歲就跟着你了。他們又問我,你有哪些仇家。我就把知道的有名有姓的官員都說了一遍,有的真有的假,叫他們摸不着頭腦。”高檀得意道。
趙夜闌點點頭。
“他們還問我,你認不認識一個叫鮑倫的小厮。”
“鮑倫?”趙夜闌微微皺眉。
“嗯,我也不知道是誰,就說不認識了。然後又問我十二年前,你可曾見過軍營或是善用毒的人。”高檀說道,“我告訴他們,那時候我還沒當你的小厮,所以不清楚。”
“十二年前……”趙夜闌眼眸垂下,回憶十二年前曾出現過的大事件,拿出紙筆開始将有印象的事都記錄下來。
最後能和将軍府聯系起來的,就只有兩件。
一是燕老将軍以身殉國,屍體送回京城,行國葬之禮。
二是燕明庭的第一任未婚妻逝世,京城中開始傳起天煞孤星的流言。
看來燕明庭要查的便是與這兩樁有關的事,趙夜闌倒了杯茶,潤潤嗓子,繼續問道:“還問你別的事了嗎?”
“哦對,還問了另一件事。”高檀道,“那個主謀隔着門問我,大人你對燕将軍是什麽态度?”
“幼稚。”趙夜闌嘴角抽了抽,若無其事地端起茶杯,冷笑一聲,悠然飲茶,“那你是怎麽說的?”
“我當然是說大人你最喜歡燕将軍啦!”
“噗——”
“大人,你怎麽了!”高檀慌張地接過他的茶杯,“這也不燙啊。”
趙夜闌動作僵硬地從懷裏掏出手帕,擦拭嘴角的水漬,冷眼看向他:“誰讓你這麽說的?”
“不是大人你讓我真假參半地回答嗎?”高檀一臉無辜,“我擔心萬一是尋仇的人,那說出你和将軍感情好的事,應當也會忌憚幾分吧?而且将軍人挺好的,我也很喜歡他。”
趙夜闌扶額:“你知不知道綁你的人是……算了,你這麽說,他也信了?”
“一開始是不信的,那人又問我有什麽證據可以證明你喜歡燕将軍。”
趙夜闌一動不動地看着他。
高檀老實巴交地說:“我就騙他說,大人你雖然是刀子嘴,但卻是個豆腐心。每次将軍去早朝,你都睡不着。将軍愛舞刀弄槍,你擔心又緊張。将軍愛養雞養魚,你恰巧就愛吃他親手宰的雞叉的魚。将軍這般好的人,生得又标致,你喜歡這樣的男人,難道不是很正常的嗎?”
“…………”趙夜闌緩緩攥緊了拳頭,“他這就信了?”
“信了,他說我說得對。”高檀觑了他一眼,好奇道,“大人,那主謀不會真是尋仇的吧?”
趙夜闌将桌子一拍,神色複雜地看着他,正在想如何教育教育這小子時,聽見下人說将軍回府了。
燕明庭精神抖擻地直奔卧房,步伐輕松,嘴裏還哼着小調,剛走到門口,就看見趙夜闌坐在桌邊,只換了身衣服,連頭發都沒來得及束起來,他笑了笑,脫口而出道:“你睡不着,特意起來等我嗎?”
“……”
趙夜闌無話可說,板着臉去吩咐丫鬟過來束發。
“高檀回來了,你知道嗎?”燕明庭問。
趙夜闌點頭:“剛來過,回房擦藥去了。”
“他後背受的傷,自己擦藥不方便,你怎麽不幫個忙?”
我怕忍不住在他傷口上撒鹽,趙夜闌腹诽道。
“我讓覃叔過去幫幫忙。”燕明庭出去了一趟,再返回來時,趙夜闌已經束發完畢,正彎腰在銅鏡前挑選香囊,腰際纖細,仿佛盈盈一握便能要了他命似的。
燕明庭好奇地走上前,擡起雙手,隔空比對了一下他的腰。
趙夜闌一回身,便看見他似要掐自己,惱怒道:“你做什麽?”
燕明庭讪讪一笑,雙手置于身後,故作風流地走到桌邊,潇灑掀開衣擺,大方自信一坐,腰板挺得筆直:“那什麽,我有事想跟你說……我自知本人英俊潇灑,為人謙和,又細致周到,難免會讓人心生愛慕。你也不必腼腆,更不用故作強勢地……”
“你沒睡醒呢吧。”趙夜闌抓起一個香囊,砸到他腦門上。
燕明庭接好香囊,嘴角翹了翹,別有深意地問:“你可知贈香囊是何意?”
“……”趙夜闌面色一僵,走過去将香囊奪了回來。
燕明庭笑容滿面,忍不住扭頭對着不遠處的鏡子照了照。
趙夜闌在他對面坐下,緩緩道:“你剛剛是什麽意思?說我對你心生愛慕嗎?你為何會有這種錯覺?”
燕明庭一頓,心虛道:“我猜的。”
“那就別猜了,我是不會喜歡你的。”趙夜闌說。
燕明庭挑眉,一副“你繼續裝”的神情。
趙夜闌:“……”
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此時他又不能直接說出高檀就是他派去故意被綁,好打探消息的人。
思慮片刻,他避重就輕地問:“對了,你的第一任未婚妻是如何過世的?你和她相熟嗎?感情如何?”
“醋了,這不就是醋了麽!”燕明庭恍然大悟道,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還說不喜歡我,都開始吃老陳醋了呢。”
趙夜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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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燕明庭:哦豁,快看某人吃醋的樣子!
趙夜闌:沉默是今晚的康橋,我的母語是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