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寒風瑟瑟。

将近年關,京城中家家戶戶都開始打年貨,忙着過節。

人人臉上都洋溢着對過年的盼望與歡喜。

城外三裏遠的地方,簡越站在山頭上看着遠處繁華的京城沉默不語。

“将軍,軍隊已休整完畢,随時可以出發。”

“嗯。”簡越坐在馬上,心不在焉的應道。

想到家中那對無所事事成天想着給他相親的二老,簡越就不禁嘆了口氣。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簡越揮了揮手:“出發!”

“将軍有令——出——發!”

號角響起,整齊的馬蹄聲伴随着陣陣灰塵揚起,飄揚的将旗被士兵高舉在手,一齊向着京城的方向浩浩蕩蕩的行去。

京城的回香樓是有名的酒樓。

回香樓中多是接待達官貴人,雕梁畫棟,暗香彌漫,整個酒樓內布置的富麗堂皇又不俗氣,樓中的飯菜更是精致可口,吃在嘴中讓人口舌生津回味不絕,任誰見了都要誇一句不愧是翼王朝最大的酒樓。

回香樓每月都有一兩天會有廚藝極為精湛的大師親自做菜,價格雖然說是天價,卻照樣讓那些有錢的王公貴族們趨之若鹜,那長長的訂單已經排到了後年。

回香樓的膳房門口,一個仆人打扮的少年正一邊焦急的看着外面,一邊伸頭向着膳房內張望。

“小姐,還沒有好麽,快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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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來了!”竈臺前圍着塊圍裙頭上頂着個歪頭巾的清秀少年應道。

岑穎将燒好的紅燒肉倒進了一旁的白瓷碟中,随手抓了點蔥花,白淨的手腕微微一抖,蔥花便如天女散花般落入碟中,點綴的滿是醬汁的紅燒肉看起來更加美味。門口的少年看罷咽了口唾沫,嘴裏還在催道:“小姐,快!”

岑穎随手交給一旁打下手的小厮,吩咐道:“拌一下就端過去吧。”

做完這些,她飛速解開自己身上的圍裙,摘下頭巾放到一邊,急急忙忙的洗了洗手,少年見狀上前熟練的替岑穎理了理衣服,确定打理好一切後,兩個人急匆匆的從後門溜了出去。

扶了扶頭上歪歪扭扭的發簪,岑穎緊張的對少年道:“怎麽樣,我這樣子會不會被發現?”

少年,也正是女扮男裝的丫鬟荷香搖了搖頭,老實的道:“只要王爺還沒回來,小姐就沒事。”

岑穎白了丫鬟一眼:意思就是她爹一回來她就完咯?

想想也是,這樣女扮男裝跑出去,她爹又不是傻子,怎麽可能看不出來。

岑穎輕車熟路的穿過小巷,帶着荷香朝着自家的王府後門跑去。

一路上,不時看到有人興沖沖的向着岑穎相反的方向跑着,岑穎不禁慢下步子,好奇的問道:“荷香,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

荷香墊腳看了看,搖頭:“小姐,今天是什麽日子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小姐您要是再不快點老爺就真要回來了。”

岑穎一拍腦袋,再也顧不得看熱鬧,再次加快了步子。

好在回香樓雖然不在官員居住的那片區域,也離的不是很遠,岑穎緊趕慢趕,終于是氣喘籲籲的趕回了王府。

遙遙望見後門旁那棵只剩下光溜溜的樹枝的巨大垂柳,岑穎松了口氣,又簡單的理了理衣服,快步走了過去。

荷香上前敲了敲後門,一個小厮探頭出來,發現是荷香和岑穎後,松了口氣,趕緊開門将兩人放了進去。

“阿歡,這次也多謝你啦。”岑穎沖着小厮笑了笑,每次她溜出去都是阿歡替她打掩護。

“小姐,你小心點,王爺一個鐘頭前回來了。”阿歡小聲的提醒道。

岑穎臉色一苦,她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小姐別怕,咱們回去換身衣服,老爺就發現不了了。”荷香湊到岑穎耳邊小聲嘀咕。

岑穎一想也是,我衣服都換了,爹還能發現不成?

贊賞的沖着荷香笑了笑,她拎着長衫快速的跑起來,雖已是寒冬臘月,岑穎穿着一身厚襖仍是步履輕快,顯然是不知道這樣幾回了。

躲過了一路上的丫鬟小厮,岑穎終于勝利在望,她望着自己敞開的院門,三步并作兩步沖了過去。

“哎呦!”

腦袋忽然撞上一堵肉牆,岑穎吃痛的捂着腦袋退了兩步,忍不住抱怨:“誰啊……疼死我了……”

“你爹我。”清王爺黑着臉看着自家閨女一身男人裝束,發型散亂,束發的簪子歪的一塌糊塗,就氣不打一處來。

岑穎讪讪一笑,心中暗暗叫苦,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爹……”她努力擺出自己最甜美最乖巧的笑容,讨好的看着自家老爹,“我就說早上怎麽在圍牆上看到喜鵲,原來是爹您要來我這啊。”

一邊說着,她一邊湊到清王爺的身後,體貼的舉起雙手給他捶了起來,希望自己站在老爹身後就不會被他注意到自己的打扮了。

清王爺被岑穎捶的舒服得閉上了眼,聞言哼了一聲:“大過年的,你上哪看到的喜鵲?”

“所以才說是祥瑞嘛。”岑穎笑嘻嘻的道,眼神示意一旁的荷香趕緊去換衣服。

“祥瑞?”清王爺轉過身來沒好氣的戳了戳她的腦袋,“我看是你這只喳喳叫的喜鵲吧。”

岑穎被戳得抱着腦袋後仰,忍不住嚷嚷:“爹!哎哎,別戳了我錯了!”

“你還知道錯了?”清王爺氣得要命,“你看你這身打扮,哪像個還沒有嫁出去的大小姐,活脫脫一山下野猴!”

人家閨女十四歲父母就開始考慮為她找個好夫家了,天天呆在屋裏面坐着刺繡女工,給自己做嫁衣,或是羞答答的派丫鬟去打探未婚夫的情況相貌。

可他家的呢?

十八歲了!

還待字閨中。

呸!

連閨中都不願意待,天天想着往膳房跑!

看到那些食材比看到了什麽都興奮,一說讓她看看有沒有相中的青年才俊,就敷衍了事,要不就跟她娘親哭泣撒嬌,說自己還想奉養她幾年,不想那麽早離開王府。清王妃生性溫婉柔弱,聽罷哪還不流着淚舍不得唯一的閨女出嫁,而他一看到自家夫人哭,也沒招了。

除了哄着夫人答應不催,還能如何?

就這麽給這丫頭哭着躲過去了四年。

如今就算清王妃硬着腸子想要将閨女嫁出去,奈何岑穎年紀也大了,清王府看得上的人家未必願意要已經十八的岑穎,想要娶岑穎的人家清王府又看不上。

眼看着年底一過,來年岑穎就要十九了,卻還是老樣子天天想着法子往膳房跑,清王爺就愁的又白了幾根頭發。

“什麽野猴?我就是出去玩跑得太急了嘛。”岑穎不滿,她再怎麽狼狽也比野猴好些吧。

“就是出去玩?”清王爺冷笑一聲,“沒去膳房?”

岑穎心虛的縮了縮脖子,礙于父親大人的淫威,還是打死也不承認道:“就出去玩。”

清王爺氣得大吼,整個清王府的鳥兒都被他震得飛了天。

“沒去膳房你身上哪來的紅燒肉味!”

糟了,今天最後那道菜味道太重了!

岑穎心中暗暗叫苦,她爹現在年紀越大,越不喜歡她往外面跑,說是什麽——

“王府的膳房還不夠你折騰的麽!一個姑娘家家沒事幹非要去外面抛頭露面,你已經十八了不是八歲!再這麽下去若是給別人知道了,你就真嫁不出去了!”

又來了又來了!

岑穎捂着耳朵,低頭偷偷的翻着白眼:每次就這麽幾句話,她都能背下來了。

“知不知道你現在會做菜的消息都傳到皇宮裏面去了!”清王爺恨鐵不成鋼,別人家的閨女求讓皇後娘娘幫忙看看合适的夫家,什麽琴棋書畫,刺繡女工,那是樣樣精通,性子也賢淑溫柔,皇後做了主後,夫家看了歡喜,皇後看了也欣慰的緊。

他家呢?

今日皇兄興致來了留他手談一番,問他為何穎兒還未出嫁,他可以讓皇後幫忙看看,清王爺一想也好,誰知叫來了皇後娘娘,問他穎兒可擅長什麽才藝,他支支吾吾半天,只能回答一個廚藝……

看着面面相觑的兄嫂,清王爺真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

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

“皇叔和皇嬸也知道啦?”岑穎眨了眨眼睛,興致勃勃的問道:“那爹您下次幫我問問皇宮可有什麽大型的宴會,我可以去掌勺的!”

去皇宮掌勺一次啊!

那是多少廚師畢生的追求。

清王爺氣得說不出話,只顫抖着手不停指着岑穎,說又說不過,打又舍不得,最後狠狠一甩袖,氣沖沖的走了。

“到底答不答應啊……”岑穎小聲嘀咕着,随即揚起大笑臉沖着清王爺揮了揮手:“爹您替我留意着啊!”

清王爺一個踉跄,遠去的背影莫名蕭索。

岑穎呼出一口氣,總算是把她爹給應付走了。

走進屋子關上了房門,她低頭聞了聞衣衫,果然一股濃重的紅燒肉味。

岑穎頓時一陣嫌棄,她喜歡做菜不假,但是這味道落在身上她可一點都不喜歡。

好在荷香倒是很懂自家小姐,早就讓人打好了水,如今添了些涼水正好,岑穎脫了衣服,輕輕抽出發簪,一頭青絲落下,瞬間便成了一位傾城美人。

然而當事人倒是沒有那麽多想法。

舒舒服服的洗了個澡,岑穎出了木盆便打了個寒戰,忙讓荷香又添了些木炭,這才抖抖索索的裹着被子上了床。

荷香見自家小姐這幅模樣,不禁心疼:“小姐,這大冷天的,我們下個月不去了吧。”

不過是幾桌的飯菜而已,哪裏比得上她家小姐的身子重要。

岑穎搖了搖頭,“我都答應人家了,怎麽能言而無信,要是我不去了,那回香樓的老板一個人怎麽應付的了那麽多的貴客,還不得被人記恨死?”

“小姐你就是心軟。”

岑穎撇了撇嘴,将身上的被子裹得更緊了些:“我爹要是聽到你這句話,估計能笑出聲來。”說罷,她又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阿嚏!”

荷香一看急了,“小姐您先坐着,我去讓人給您煮碗姜湯。”

“去吧,多拿點蜜餞過來。”岑穎擺了擺手,腦子昏沉沉的道。

也不知道爹能不能幫我這個忙?

睡過去的最後一刻,岑穎還惦記着去宮中做菜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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