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請君入甕
星期一一早,沈天開車載着林禮松,順路去接許安然。未料到許安然早他們一步,已經先去了公司。
沈天調轉車頭,開往公司的方向。一路上林禮松始終緘默不語,心事重重。靜谧的氣氛,使得沈天大氣都不敢出。今天早上阿成那個死人,天沒亮就打電話告狀。說阿斌昨夜沒有好好做事,跑去桑拿房鬼混被警察給抓了。
林禮松為此大發雷霆,連帶的把他也訓斥了一番。雖然阿成及時去交了罰款領人,可林禮松的怒氣依然未減。
原本幸災樂禍,等着看許安然笑話的沈天,不得不收斂心神,小心應對。他專注的開着車,心裏卻陰暗的想着,一直自诩磊落的許安然,會以什麽樣的心情,去面對顧立夏。兩人不僅同一樓層,就連辦公室都緊挨着。默默的在腦中排演了一遍,兩人碰面時的對話。心中暗爽的沈天,嘴巴無聲咧開。
林禮松眼角的餘光,掃過兀自傻笑的沈天。突然想起那天,何醫生說的那句養虎為患,神色間多了的些許戒備。今天他能出賣從小一起長大,還對他們家恩重如山的好兄弟。也許明天,就會聯合外人神不知鬼不覺的,把自己送上審判席。
沈天心情大好,絲毫未注意到,林禮松變幻莫測的表情。回到公司的辦公室,人事部的餘副總送,來了顧立夏和許安然的辭職報告。讓他幫忙,轉交給董事長。等着看好戲的沈天,心念一轉挑了挑眉假意應允。接過報告,他徑自去了隔壁的董事長辦公室。
“林叔,餘副總說,安然和姓顧的要離開公司,這是他倆的辭職報告。”
“你怎麽看?”林禮松的聲音極為平靜,正埋頭在翻閱文件。
“以前尋死覓活的要工作,現在做錯了事就想逃避,哪有那麽便宜的事。我覺得不能讓他們離開,應該讓她跟着安然,去負責新樓盤的業務。時時刻刻提醒他倆,犯錯的下場。”會錯意的沈天,侃侃而談。不小心露出忘形的姿态。
垂着頭的林禮松面若寒霜,頓了頓,話中有話的說:“無毒不丈夫是不錯,只不過有時做事,留有餘地比較好。安仔他一心想要回瑞鑫,這個我是知道的。所以他想去探控制室,我才沒刻意阻擾。說到底,他和你一樣都是我看着長大的,我暫時不想趕盡殺絕。”
“林叔您的意思是?”心思被識破的沈天脊背一僵,臉上閃過一絲慌亂。
“安仔執意要走的話,就讓他走。至于那個丫頭片子,是鐵了心的想退出。從這次事件看,警方關注她已經不是一天兩天。她的行蹤,基本都被警方掌握了,這個時候老是關着她,怕适得其反。你去安排
下,叫阿武下午帶她過來見我。”
“那您要不要再見見安然?”
“你去幫我安排一下。對了,記得把新近報完審批手續的地皮資料,準備一下。我這次出門,估計要一個月以後才回來。”
“好的。”出了一身冷汗的沈天,回到辦公室。意簡言骸的向餘副總,傳達了董事長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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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副總拿回那兩份辭職報告,謝天謝地的走了。沈天盯着她略顯臃腫的背影,發了好一會呆。腦子裏不自覺的想起昨夜,顧立夏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衰樣。心情瞬間轉好的他,迫切地想要看看,她以後還裝不裝貞潔烈女。
整理好林禮松需要的文件,他沒有直接送進去。而是頗有閑情逸致的,去找隔壁的唐秀。等唐秀發現敲門進來的人是沈天,頓時激動得說不出話來。染上紅暈的面龐上,一對亮晶晶的眸子,都不知往哪看好。
“唐秘書?”她的反應點滴不漏的,落入沈天眼中。他噙着若有若無的笑,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咳咳,沈特助你剛才說什麽?”又羞又囧的唐秀,頭越來越低,紅撲撲的臉蛋讓人垂涎欲滴。
心猿意馬的沈天,咽了咽口水。特意傾過身子,靠她更近,“晚上有空嗎?”
“有!”清冽的薄荷,混合着煙草味的香氣串進鼻翼,唐秀的臉很快紅到了耳根。
“幫我把文件,送進董事長辦公室。我去樓頂抽支煙,下午下班別走,等着我。”
沈天惡作劇的貼近她的耳朵,語氣暧昧而挑逗說完,轉身離開她的辦公室,進了安全通道。
公司樓頂的天臺上,建有一個小型的陽光房,供員工休閑飲茶曬太陽。沈天拉開推門,疲累躺到藤制的躺椅上。屋頂上方天空陰霾,厚厚的雲層,正從四周慢慢往中心靠攏。
沈天的心情,随着雲層的變化漸漸下沉。林東平還有差不多兩個月,可以重獲自由。老狐貍又舍不得放棄,半路殺回來的許安然。瑞鑫這麽龐大的産業,恐怕難有讓他分羹的位置……
“在想什麽?”悄然出現的許安然,左手夾着煙倚在門邊。漆黑的瞳孔,無神的望向遠方的天際線。
“我在想我們下一步要怎麽做。”沈天閉上眼,慵懶的伸了個懶腰。
“是嗎?那你想到好辦法沒。”許安然彈開煙頭,不置可否地走向屋外的空地。
沈天一骨碌爬起來跟了上去,在他身後不遠的地方站定。天空上的雲層,越來越低黑壓壓的,壓得人透不過氣來。
感覺到他的靠近,許安然二話不說回身就是一拳,快如閃電的照着他的面門揮
去。力道之大,似有搏命之意。沈天一個側身,躲過他的攻擊快速下蹲。飛起的腳,不偏不倚的掃向他的下盤。
許安然身形一晃,撲上前雙手抓住他的左臂回拉,手肘擊中他的後腦勺。沈天悶哼一聲,往前翻滾一周,單手撐地敏捷躍起,同時長腿一掄踢中他的下巴。你來我往的激烈打鬥,持續了近一個小時。氣喘籲籲,又都鼻青臉腫的兩個人才停手,默然無語的對峙着。
陰沉厚重的雲層,不斷的閃出條條刺眼的光線,劃破天際。下一刻,豆大的雨點伴着轟隆隆的雷聲,傾盆而下。
“你出賣我!”雨中的許安然,冷冷地再次開口。看不清表情的臉上,透着無邊的失望與哀痛。
“我沒有!”沈天抹了一把雨水,坦然無懼的面對他的質問。
“希望你還記得自己曾經說過的話!”扔下一句話,許安然漠然的越過他,大步離開天臺。
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安全門後,沈天繃緊的神經才松懈下來。他想不到許安然,這麽快就醒悟過來。難道自己的計策,已經被他看穿?筋疲力盡的沈天仰起頭,任憑雨水沖刷。
離開天臺,許安然渾身濕淋淋的,沒有通報直接推開董事長辦公室的門。他走到大班臺前,一屁股坐到轉椅上。身上的水珠,嘀嘀嗒嗒的落到地毯上。
埋首于文件中的林禮松驀然擡頭,臉色變得十分難看,“安仔,你這是做什麽?”
“公司既然是你從別人手裏贏回來的,理應歸你。還是多謝你當年的仗義,沒有讓我爸媽流落街頭。”許安然從容不迫的直視他,緩緩開口。
“你這樣沒規沒距的闖進來,就為了和我說這些?”林禮松眼神陰鸷,冷冰冰的審視着他。
“不是,我來是想和姨父你說聲抱歉,我無法勝任目前的工作。”
“胡鬧!男子漢敢作敢當!才吃點虧就忍不住要退縮,你對得起你爸爸嗎?”林禮松口氣一轉,變得語重心長起來。
“所以呢?你老早知道我讓阿天查你。于是特意設了這麽個局引我跳,為的就是讓我死心是嗎?”許安然有些嘲諷的看着他表演,手指上的骨節白成一線。
“若不是為了把公司還給你們許家,我當年不會大費周章,送你出國進修。安仔,做人要懂得知恩圖報。”
“知恩圖報?!姨父,這句話我替我爸送還給你。”
“如果要對付你,根本不需要用這種見不得光的方式。對我而言,你從來就不夠資格當個對手。”林禮松氣得渾身發抖,他站起來,打開書櫃的保險箱。哆嗦着取出一份文件,仔細的檢查
了一遍遞給他,“這是在你回國之前,我找律師簽好的協議書,你仔細看下。”
許安然發蒙的接過他手裏的文件,逐字逐句的看起來。他越看越糊塗,越看越覺得疑惑。
文件裏寫明,林禮松把自己名下的私有財産分做兩份。他自己的一雙兒女占有35%,另外的65%全部贈與許安然。同時,瑞鑫地産7成的股權也全部轉讓給他。白紙黑字,上面還有林禮松歪歪扭扭的簽名,律師事務所的印章,公證處的印章。所有的細節都在表明,這是一份真實有效,且合法合理的轉讓書。
“姨父!”許安然只覺得自己喉嚨發澀,楞楞的說不出話來。
“酒店安保說有人私闖電子控制室,我是事後才得知,他們處罰的人是你和天仔。還有,你和策劃部的小顧,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林禮松見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悄然緩和語氣。他踱到窗前,像似自言自語的接着說:“如果你沒有意見,下個星期就把文件簽了,也算了卻了我的一樁心願。”
“姨父對不起!是我誤會你了。”許安然冷靜的把文件放到桌子,思緒不明的看着他的背影。
“知錯能改就好,你先回去吧,別感冒了。這幾天你好好在家休息,姨父等着你回來。”林禮松轉過身來,滿是欣慰的看着他。
“我會的。”計謀得逞的許安然,起身點點頭,極力控制情緒離開董事長辦公室。
許安然離開瑞鑫後,給母親發了條短信,說自己想休息休息。爾後拿出後備箱裏的衣服換好,直接開車去顧立夏所住的小區。
開着車,他心裏有些亂,突然不知如何面對她。初見她第一眼,因為有沈天的誤導在前,他對她的印象就只有無盡的嫌惡。此刻真相已明,她不過是被利用的無辜棋子,他的心裏滿滿的全是愧疚和憐惜。
他不知如何解釋那晚發生的一切,也不敢奢望她會原諒自己。但是他卻迫切的想要見到她,想親口和她說抱歉。想告訴她,自己願意為她負責。
根據早前沈天提供給他的地址,許安然的車很快進入了小區大門。在樓前的停車位上将車停好,他重重的吸了口氣,開始往樓上走。
5樓501室,許安然看着緊閉的房門,咬了咬牙擡手敲門。一遍,兩遍,裏面沒一絲動靜。不甘心的他又摁了摁門鈴,依舊沒有反應。拿出手機,他快速的摁下,那組自己早就爛熟于心的號碼。
漫長的等待過後,信息臺的機器女聲響起。許安然收了手機,心情複雜的轉身下樓。